第4章 第4章

这到底是哪位神君座下的女仙？

这个问题丹阳神君困扰了丹阳神君好几日，毫无头绪。

那日九安想着也不过就在蟠桃宴上混几个桃子吃，随便套了一身素衣纱裙，也没有特地戴上珍贵的发簪首饰，想着快快结束了，紧着去找瑶姬说话。

所以丹阳着实瞧不出那是那位仙君座下的，只记得她手上戴了个金镯子，手肘晃动时，镯子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以他大咧咧的性子，自然也没注意到九安随便穿的一条衣裙是用名贵的轻烟流云所织成，那金镯子乃是赫赫有名的金累丝嵌花卉响镯，镯子中空，内置珠石，摇之会有清脆的声响，是逢霖上仙亲手制作送与义妹的礼物，很是受贵女们的追捧。

丹阳特地找了孟章询问可曾见过那女仙，孟章道是未曾；又问孟章是否知晓会发出声响的金镯子，孟章亦道未曾。

瞧见执明远远走来，丹阳想唤住他询问，又一想，执明又能比孟章强多少，便放弃了。几日后，孟章与执明闲聊起此事，执明清晰完整地说出了那镯子的名字、起源、细节，甚至提到了九安公主与她义兄逢霖上仙。孟章大为惊奇，可惜那时为情而伤的丹阳已经去了花神的百花谷疗伤了。

果然万事还是只能靠自己。丹阳又仔细地想了想，开始了自己的推理。那日那位女仙似乎并非路过，而是来寻人的。瑶池旁除了自己便只剩陆吾与瑶姬了。

从未听闻瑶姬身边有什么交好的女仙，就她那性子，能有什么女仙能忍，愿意与她玩？莫不是来找陆吾的罢？

他走的早，压根儿就没见着瑶姬最后是拽着人家姑娘的手走的。

陆吾与瑶姬那一摊剪不断理还乱的旧事丹阳也略有所闻，陆吾这家伙不会又勾搭上了无知小姑娘吧？禽兽啊禽兽。

昨日那位，瞧着仙龄尚小，陆吾竟如此荤素不忌？老不羞啊老不羞。

丹阳推理完毕，心中暗自唾弃陆吾。

既是陆吾看上了，朋友妻不可欺，丹阳是个讲义气的神，夺人之好这种事他还干不出来。

情窦初开的丹禽兽阳神君失恋了。

失魂落魄的他飘到了老损友花神繁今那儿讨酒喝。繁今对他的不幸表示非常的幸灾乐祸，哦，不，是非常的难过，拍着胸脯说百花谷的花仙子们随他挑选。丹阳神君环视一周，委屈地抱住了繁今，哼哼唧唧，“她们都没有瑶池边那位素衣姑娘好看。”

这更勾起了繁今的好奇心，正想仔细询问，酒量一杯倒的丹阳神君在闷了整整一罐梨花白之后，早就撑不住了，只留下一句“问陆吾…”，便不省人事了。

繁今懒得管醉成一滩泥的丹阳，暗自寻思着这还是个三角恋？有点意思。

唔……看来还是得去陆吾那讨口茶喝了。

待他知道那啼笑皆非的真相，可是好好地拿这事取笑了丹阳好几年。

此乃后话。

九安与清娥神女在昆仑丘小住了小半月，大有不回去的架势。神域外的奢靡生活实在是精彩纷呈，别的不说，颜色都鲜亮了许多。

九安又央着她阿娘去找钟离上神说说，让她多留一阵。

开始清娥神女还有些为难，九安立马就开始拽着她阿娘的衣袖诉苦，一开始还夹杂了些胡编乱造的东西，光是雷声大雨点小，后面一想到那两百遍的般若经，就真的是声泪俱下了。

在九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下，慈母清娥马上就心软了。她抱着九安，泪水也盈上了眼眶，“我的儿，随阿娘一道回淮江在休息一阵吧，咱不那么辛苦，阿娘跟你师父说，等天君寿宴结束了再送你回去。”

还是阿娘好。

也幸好净合娘娘不在，不然这一招是断然没用的。

钟离上神见九安与父母难得相聚，且清娥神女又爱女心切，都亲自求上门了，面子还是要给的，九安这些年也算勤勤恳恳，便也不催着九安回穹级练功，只让她好好孝敬父母。

九安求之不得。

匡了一把阿娘的九安心安理得地随着她温柔善良的阿娘拜别了圣母娘娘与相熟的众位长辈，回了淮江，准备开启美好生活的新篇章。

槐江。

三界六道的神仙妖魔都对天界的槐江之山略有耳闻。

槐江之山连绵不绝，南望昆仑、西望大泽、北望诸龇、东望恒山；相传此处盛产金银美玉，丹砂榣木。

槐江尊神东夷圣帝座下有英招一员大将，春神句芒，随侍当康上仙，收义子逢霖，后娶妻西灵圣母娘娘次女——清娥神女，共同孕育了九安与长乐；百万年前，归墟真人也将仙府挪了过来。

传言不虚。

槐江确是一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仙家宝地，四季常青，借东夷圣帝的一缕祖神之气孕育了春神句芒。

山间溪流沉底石子间随意捞一捞便能捞出白玉、宝石，金银或浅藏于地下，或浮于地表，随意零散地堆在路边。槐江亦有或大或小些许湖泊，湖水清澈泛着透亮的碧绿色，隐隐约约能看到湖底的翡翠。

春日，山上的树枝垂挂着嫩叶，随风轻舞；到了秋分，仍是漫山遍野的绿，树上却悄悄结出了五颜六色的水晶，无人采拮，便任由它们到了冬季落在地上。

东夷圣帝的缥缈神殿坐落在群山之间更显神秘，树影摇曳间偶露出一角，只见金砖碧瓦，甚是富丽堂皇。

琉璃宫便是他倾力为爱女九安所造，距离缥缈神殿不远。宫殿内小路皆铺设了各式各样打磨圆润的珍贵宝石，路边种有奇花异草，整个院子顿时显得生机勃勃。

踏入宫殿便能望见一方仙池，具由白玉砌成，里头养着些许红鲤鱼，常年由仙侍打理，池边镶嵌着整齐的猫眼石。水中央有一八角亭，可供小坐赏景，以桥相连。

往下走，便是正殿，专门用作会客室，只是九安鲜少用到，一般都将好友直径带至寝殿。主要也是这些年九安除了自家兄弟外，并未有机会带外男进琉璃宫。

九安的寝殿就在正殿旁边，寝殿内铺设暖玉为地砖，上头雕了木芙蓉的纹样以做防滑之用。两边留了足够的镂空雕花窗户，使得整个屋子简洁明亮。穹顶是鎏金的，上面雕刻了栩栩如生的婆罗花。

琉璃案几置于殿内左侧，一进门便能瞧见；案几旁有一紫檀木制贵妃榻，榻上铺了厚厚的云锦；檀木屏风虚虚的隔出了一方小天地，后面立着雕花衣架；梳妆台由东海深渊的红珊瑚制成，在右侧，桌上陈列了些胭脂水粉；四周墙壁上嵌了烛台，上面摆放着夜明珠；层层水晶珠帘后是金丝楠木床，床边挂了参了银线绣成的暗花纱帷帐。

此外，殿内还摆放着各类奇珍异宝，数不胜数。

整个宫殿更有偏殿数间，后院还有一汤池，是东夷圣帝专门找了圣火种埋于地下，使得这汤池常年恒温。

这样的宫殿，放眼整个天际再也找不出第二座来，足见其拳拳爱女之心。和……壕气冲天。

九安此时半倚在贵妃榻上，淡淡的檀木香在鼻尖幽幽飘着，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摆弄着九连环，享受这浮生半日闲。

九安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若是哪位女仙听到了九安这心中所想，大约要吐血三升。这般奢靡的住所这天上地下大约也就只有你九安公主的琉璃宫吧？竟然比做狗窝？那她们住的是什么？猪圈吗？

自从回了槐江，九安便一日比一日堕落。日上三竿方才睁眼，磨磨蹭蹭地赖在床上不起。日日不是闹着她爹娘撒娇，就是缠着逢霖聊天，抑或是带着雁南，约着句芒或是当康一块去寻归墟真人共推牌九。

总而言之，好不惬意。

生于富贵之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才是公主该过的日子嘛。

这是九安公主对自己这段时间的总结。

至于那什么丹阳神君，匆匆一面后，九安早就抛之脑后了。

飞鸾郡主自瑶姬命陨巫山便日日自责，在瑶姬神魂归位，重列仙班后，便自请下凡历劫，百世轮回，遍尝人间六苦。

日光荏苒，岁月蹉跎。如今万年已过，飞鸾历劫结束，重回天庭。飞鸾当年与瑶姬的恩恩怨怨扑朔迷离，除了身处其中之人，旁人所猜测的也不过那沧海一粟。

飞鸾回归一事极为低调，众仙家所知之人甚少。但九安有雁南这位碎嘴的百事通，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说与九安听了。

九安原也不甚在意，但“飞鸾”二字甚为耳熟，隐隐约约好像听瑶姬娘娘提起过，只是当时瑶姬娘娘的神情甚是复杂。当时九安年纪尚小，并不能十分感同身受，即便现在，九安对瑶姬娘娘与飞鸾郡主的那种矛盾的情感仍是一知半解。

既然雁南提起，九安也来了几分兴致，坐直了身听雁南细细道来。

原来那飞鸾郡主乃是瑶姬曾经甚为要好的旧友，可惜后来闹掰了，据传都是因为陆吾上神。唔……这个九安好像略有耳闻，不过倒是没太注意过，倒是上回瑶池遍娘娘见到陆吾上神后神色有些不对。九安还想问详细些，可惜雁南所知也不过道听途说，说的颠七倒八的，九安实在没耐心听了，暗忖下次亲自问问瑶姬娘娘好了。

昆仑丘。

昆仑丘落影殿门前，一位半散着头发的女仙，发髻只用了一根白玉簪子虚虚地挽着，有些狼狈。侧身斜坐着，靠在门边的白墙上，几乎要与白墙融为一体，身影落寞，也不知道在门外坐了几天。

若是有资历稍深的仙史在，便能认出来，这位正是历劫回来的飞鸾。

飞鸾伸手去够在夕阳下泛着光泽的门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破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眷恋，“姐姐，你出来见见我吧。”

瑶姬站在门内，平日里妩媚的凤眸中满满的是散不去的哀伤，一只手颤颤巍巍地虚扶在门上。想要开门，却又退缩。最后，瑶姬缓缓闭上眼睛，默了默，终于下定决心，“你走吧，别再来这儿了。”

听见瑶姬回话，飞鸾跌跌撞撞地爬起，扑上那道紧锁的门，“姐姐，是你吗？姐姐你要赶我走？鸾儿只有你了姐姐，鸾儿再也不惹你生气了，鸾儿再也不任性了。姐姐不要丢下鸾儿…姐姐…”

瑶姬狠下了心，一挥衣袖，连带着整座落影殿都消失在飞鸾眼前，留下一句话，“去穹级神域找陆吾上神，他会好好待你的”。只留下一脸悲怆绝望的飞鸾，跌坐在地，泪痕满面，低声轻唤，“姐姐……我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陆吾上神，我要的只是你啊……”

陆吾和司命星君正好赶到，陆吾见状赶忙上前扶起飞鸾，“你又来这里自讨苦吃做什么？要不是司命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随我回弦冰宫。”

飞鸾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擦了擦眼泪，福了福身，“见过陆吾上神、司命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