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尸魇山的戾气消散无踪，劈空玄翼兽的气息也全无，连偶尔成群外出夺食的渠鹬鸟都不见了踪影，附近的百姓和修行弟子们才逐渐放心外出，山下有热闹了起来。

只是前去制服妖兽的丹阳神君再无音讯，天帝几次派人前去尸魇山一探究竟，却被告知整个尸魇山都被结界所笼罩，而他们……破不开结界。

这是何等的神力才能布下如此强大的结界，罩住了整个尸魇山，能将数十位上仙都困在外面。怕是只有如钟离上神、陆吾上神这种级别的上神才能做到吧？

众仙拿这结界无法，只得灰溜溜地回了九重天请天帝派下仙术更为强大的尊位上神下届帮忙。

此时，陆吾上神和瑶姬娘娘前后脚分别去了一趟天帝的紫霄云殿，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天帝便下令此事莫管，便让那尸魇山自生自灭罢了。

在神域天山的日子毫无波澜，平平静静，每日按部就班地完成课业，偶尔抽个空与师兄师姐比试一二，又或是给师弟师妹们略作指点。

丹阳神君一去便再无音讯了。九安终日在天山里与世隔绝，鲜有外界消息，皆是些雁南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奇闻逸事，写了书信传过来，也算给她解个闷。

午后正闲，九安日常拿着抹布细细擦拭着月光杯，雁南的书信也如期而至。九安正打算放下杯子去接下雁南的信，却忽然心悸，慌了神，手中的杯子擦着桌边滑落在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碎了一地。

她慌乱地俯下身趴在地上，将满地的碎片拢在手里。

神，虽乃天道之子，不死不伤，却也会痛。只是如今的九安，丝毫不顾尖锐的碎片边缘划过双手，似乎拼了命也要在碎片中找回什么，仿佛已无知无觉。

她的双手虽被碎片划破，但由于伤口极浅，不过须臾便愈合了。只留下满手的鲜血，在白嫩的掌心中格外刺眼。

“小九！”

西宁一进九安的屋子瞧见的便是这幅景象。她连忙扶起九安，印入眼帘的便是眼圈通红，泪痕未干的小脸，“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手怎么破了？”

九安方才缓缓回过神，失焦的目光渐渐聚集，抹了一把脸，才惊觉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西宁发现九安不对劲，看了眼地下的碎片，“不就是个杯子吗？至于心疼成这样吗？师姐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赶紧擦擦。”又掏出手绢，细细地擦着九安的手，将她拉到一旁坐下。

“雁南的信我还没看呢。”九安不动声色地将一地碎片尽数纳入袖中，地面一片狼籍瞬间恢复如初，笑了一下，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很勉强，“闯祸了，让师姐瞧见了。”

“别看了，我都能猜到雁南要说什么。”

“丹阳上神在尸魇山收服了劈空玄翼兽！顺带将尸魇山的戾气一化而无，这壮举，数万年来可无人能做到呢。”

九安眼睛一亮，就听见西宁接着滔滔不绝——

“这下丹阳神君可谓是出尽风头，本就生了一张芙蓉面，如今功绩赫赫，想来更是让那些女仙趋之若鹜了……”

“只可惜……”西宁幽幽叹了口气，话音一转，“自尸魇山一战后，丹阳神君便没了踪迹，也不知是不是身归混沌了。”

“天妒英才啊！”西宁感叹。

九安的眼睛又暗淡了下去。

西宁此时心下一动，心思细腻的她似乎察觉到了九安微微的情绪波动，出言安慰道，“不过之前你也说了，丹阳上神乃天道之子，怎会如此轻易殒命？许是沉睡，许是历劫，总归会回来的。”

九安垂下眼帘，没有出声。

只是……丹阳神君也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千万年时光足以消散许多记忆。当他再次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一个偶然遇见、无足轻重的小仙？

“师姐，你之前不是一直问我这月光杯谁送的吗？”二人之间沉默了一段时间，九安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很是疲惫，“我之前一直不愿意说，我现在想说了。”

九安有多宝贝那个杯子西宁是知道的，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宽慰的话却被九安接下来的答案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是丹阳神君。”

“杯子碎了，他也生死不明了。”

“我是不是很喜欢他，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西宁睁大了眼睛，嘴巴也因为震惊忘记了合上。虽有一些预感，但亲耳听见仍是让西宁颇为震撼。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师姐。”

西宁此刻心里约莫也明白了些什么，担忧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张合，权衡再三犹豫道：“好。若是想找个人说说，师姐随时等你。”

她放轻脚步走至门外，轻掩上了九安的房门。

九安缓缓地蹲下，将自己紧紧抱住，仿佛这样能能摁住每跳动一下都在痛的心脏。

纷纷扬扬的细碎玉白花瓣之中的一抹挺拔的朱红，棱角分明的脸配上颇有英气的眉，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垂下，遮住了那眼中的神色，嘴角带着一抹笑，抬手之间便是风云变幻。

衣袂翩翩的神君仿佛从天而降，九安也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怎么可能不动心？

只是等她意识到这份迟来的心动，早已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九安下午的课业并未缺席，西宁悄悄松了一口气。西宁因为担心其实并未走远，她听见了九安压抑的低啜，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只能远远地看着，以防九安做什么傻事。

只是九安课上却频频走神，被夫子点了无数次名字。所幸近日师父有事外出，否则若是被他知道，这一顿罚必是免不了的。

西宁看的明白，谁又不曾为情所困呢？她十分能体会那种爱而不得的心情。小姑娘情窦初开，一份懵懵懂懂的爱恋黯然收场，想必十分不好受，只能希望九安尚未情根深种，过些时日想开了就好了。

钟离上神外出自然便是为了丹阳的事，丹阳上神虽是位闲散神仙，但毕竟也是上神之尊还兼职协助打理着天界的兵器库，更何况还有个凤鸣山，这都得有人帮他处理。

数日后。

落影殿内。

瑶姬披着云锦轻纱赤着脚站在房里的琉璃玉砖上，面对着测天镜轻轻蹙眉。

测天镜是她从紫霄云殿出来后特地去了一趟司命星君那儿借的，使用仙术催动，能从里面看到仙君上神的命星。

一想到又在紫霄云殿碰到了陆吾，她便心烦意乱。算了不想了，先看看丹阳的命星吧。

只是…如今丹阳的命星闪烁，并不乐观。

但在距离丹阳神君命星附近的另一颗更加硕大的命星，却在沉寂了上万年后隐隐从暗淡的表面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光。

两颗命星似互相吸引，越来越近。

良久，瑶姬收回了催动仙术的手，轻轻舒了一口气，缓缓露出个微笑来。

你就要回来了吗？

苍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