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娥神女倒是客观,这事的主要起因还是因为酒后失态的东夷圣帝嗓门太大,本来这事关起门来说,不论是欣然接受还是委婉拒绝那都是悄悄地解决,出了这扇门再没有外人知道。偏生就你扯开了嗓子一吆喝,这下可好,累得这闺女也跟着受罪。
这丹阳上神确非良人。先前听说他与九安打得火热(不得不说,这里确实有些谣传),怎地闭关了一千年,回来连人家父母的面子都不给了?若是想明白了真心不想娶,大可先暂时应下,往后私下再说清楚,又不是你当下答应了便马上绑你入洞房。
不过神女娘娘还是更担心的还是自家闺女,这下闹了好一个没脸。那点小女儿家的心思被天界众仙如此议论纷纷,小九心里该是多不好受。想到女儿,清娥神女忍不住把丹阳也埋怨上了。
这事传到九安耳朵中时,九安并没有如大家所担心的那样,伤心欲绝,悲痛万分。她表面上风轻云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好一位潇洒闲人,这大大地安了她阿娘的心。
只是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那又是另一副神女独泣的景象了。
西宁大约是知道其中门道的,因此对九安颇为重视了好一阵。后面发现这丫头好在也没陷的很深,至少表面看起来都算正常了,这才将将放下心来。
对于略知此事的钟离来说,他并不在意弟子们的情感状况,在他那里,情爱一事不顺没什么,只要修行一途顺了便成。
落影殿内。
榕树下的石桌有两个人影相对而坐,面前是近日天界新兴起的星罗棋,旁边还摆放着些瓜果零食。
“你怎么回事?”瑶姬落下一子,“怎么竟给我姐姐姐夫没脸?还有,我侄女是哪配不上你了?拒绝的这么干脆?”
苍玉这几日也为当时的冲动有些懊悔,当日那种情形,他又半醉,哪能瞬间想到两全之法?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可以称作仓皇而逃。当日确实行事莽撞了,然,若论莽撞,东夷圣帝首当其冲,他自己的女儿名声都不顾了,还指望别人替他兜着?可这几日那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让他无法静下心来细想。只是事已至此,还能如何?
“唉……”苍玉深深地叹口气,“当时情况,我来不及多想。待我酒醒,事态便已至此了。坏人姑娘名声,确实非我本意。”
瑶姬哼哼,“你知道便成!”
说罢,掌心一摊,又是一张鎏金的请柬,“不是有意的就好。今日邀你来,自然不是闲着没事瞎聊天,去赴约吧,把事情说清楚了,别耽误我小侄女。”
苍玉接下了请柬,“保证准时赴约!”
瑶姬道不放心,“你可别又捅出什么篓子。东夷要是发起火来,也不知道谁能救你。”
苍玉一脸不在乎,“我和他,难分伯仲呢。谁输谁赢,我还真想较量一下。”
随着瑶姬美目一瞪,苍玉立马讪笑地改了口,“小的绝不会再给娘娘添乱了。”
丹阳上神又去槐江了,还是清娥神女亲自下贴设宴盛情邀请。——苍玉前脚刚到槐江,后脚他的行程便被传的沸沸扬扬。
难道后悔了?确实嘛,后悔也正常,九安殿下家世显赫,人也不差,多好的媳妇儿啊。
清娥神女摆的也不是什么大宴,请了几位相熟的友人,席间其乐融融,瞅准了个机会,清娥神女柔声解释了那桩东夷圣帝冲动的尚未成熟的小建议:“男女婚嫁,自是要双方满意,你情我愿。这桩婚事确实是酒后失言,做不得数的,只是大家传着传着变了样。说实在的,我虽然也希望你能做我女婿,但也得你和九安乐意才行。这是眼下这情形,还是就当作一句玩笑话吧。”
苍玉起身向众人揖手,“还是承蒙圣帝娘娘厚爱。也就是这些天上的神仙闲来无事多嘴乱说,小神丝毫没有轻视公主殿下的意思,公主殿下乃万里挑一的女子,只是确实不敢高攀,只能谢过娘娘陛下的好意了。”
“阿弥陀佛,就怕结亲不成结成仇。”清娥神女面上也松了口气,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说开了,这事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只是此事闹得沸沸扬扬,那些对着丹阳有着小心思的女仙女神也都歇下了心思。
后来,九安还疑惑,按理说,丹阳上神也算一个长相俊美,仙风道骨的神仙,后来恢复身份,以苍玉上神之尊入主重华殿,更是一骑绝尘,让众仙仰望,怎么就从未听闻有女仙喜欢他呢?
后来听逢林讲了前因后果,九安算是明白了。爹爹啊爹爹,您可真是了不起。
谁敢去抢东夷圣帝的女婿,即便是没成的,那不是不要命了么?东夷圣帝那是谁,那可是昔日征战沙场、雄霸一方的尊神。别看这些年他一副好说话乐呵呵的散财童子的模样,若是惹到了他,他管你是谁,丝毫面子都不给,不揍到你心服口服不罢休。
偏偏又护短的很,帮亲不帮理。天界最不讲理的尊神,说的就是他了。
凭借着预备老丈人的强横实力,丹阳神君只剩下九安这一朵孤零零的桃花了,还长得甚不结实,风一吹,便摇摇欲坠。
罢了罢了,这都是父债女偿啊。
如此一出啼笑皆非的闹剧持续了好一段时日,直到丹阳上神宣布闭关,而实际的苍玉上神却偷偷下凡后才算渐渐被世人所淡忘。
不过如今的苍玉上神自认为圆满解决此次舆论危机,晃晃悠悠地准备去探望钟离、陆吾二位上神,准备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说回来,陆吾上神乃唯二知晓丹阳上神真实身份的人,那个一心武道的钟离上神,这些年光顾着收徒修仙,对他的旧友毫不关心,这回怕是要被吓一大跳了。当年他们几人在天界可谓叱咤风云,情比金坚。只是瑶姬陆吾分分合合,闹的有些僵硬,但这并不影响苍玉与他们之间的交情。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神域天山依旧白雪皑皑,冷风飕飕,苍玉上神不由地小声嘀咕: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这俩人一住上万年,也真是耐得住寂寞。
……
九安勤勤恳恳地随师兄们修习仙法,练习剑术,钟离上神也会指点一二。
九安觉得自己进步良多,闹着八师兄乘姜要比试一场,这种事情在过去的每几个月都会发生,大家见怪不怪。九安惯会撒娇,乘姜招架不住,每次都只好应允。
二人便在山脚处寻了一片空地,请西宁做了裁判。
九安祭出碎雪,率先攻了上去,乘姜灵活躲过。
碎雪乃是九安在行正式拜师礼时钟离上神赐下的一品神器,它在极寒之狱淬炼百年,又受天雷洗礼,可变幻成剑,又会认主,可见钟离上神对这小徒弟很是尽心。
泛紫光的银色长鞭扑了个空,打在雪地上,激起漫天雪花,纷纷扬扬。一击不中,九安缓缓拉起神鞭,幻化成剑,继续进攻。
一开始乘姜禀着尊老爱幼的想法,准备让一让师妹,几式下来,乘姜惊觉小师妹又有进益,竟快赶上自己了。
先天神脉,果然得天独厚。乘姜苦笑一声,端正了态度,认真比试。
今日钟离、陆吾、苍玉三位上神难得齐聚一首,旧友重聚,苍玉又历劫归来,自是要畅聊一番。
玉英宫。
苍玉洋洋得意地将这些年历劫的奇遇全盘托出,正准备震惊一把钟离时,却看钟离稳稳地端着茶杯,小口啜饮着茶杯里的碧螺春,平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一滴也没撒,还及时作出了评价:“这凡间的碧螺春的确当的上一两千金,好茶,好茶!”
陆吾笑而不语。
苍玉不服,又跳脚了,“你怎么回事?我这次大难不死,你就一点儿好奇都没有!?”
“从见到丹阳的第一面起,虽然我无法确定,但也有八成把握,丹阳就是你,”钟离上神又喝了一口,“直到你自愿请命去尸魇山击杀劈空玄翼兽时,我便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了。”
“尸魇山,哦不,还是叫若惠——这样好听些,毕竟是你诞生的地方,一个诞神之地,怎会变成凶地?劈空玄翼兽本就是由你神魂的一部分组成,很早我便探过了,不然它也不会有着不死之身。想来你也不是击杀了劈空玄翼兽,只是重新将它收回你的神魂罢了。”
“自你归来休息了这么多天,如今你的实力相毕也与原来相差无几了吧?”钟离笑眯眯地望着苍玉。
苍玉皱眉,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缓缓开口道:“我的神力确实完全恢复了,但我总觉得似乎少了些什么,说不上来,但感觉很重要。”
“这也是我为何一直尚未宣布重回天界的原因,总怕有所疏漏。”苍玉继续解释。
钟离点点头,沉吟道:“毕竟当年与昊天神塔的赤水河畔一战,确实混乱,虽说最终昊天塔的怨魂最终被永镇梵净瓶。但昊天之塔的怨魂当年既然能与你一战,将你送离天界十万余年,你担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是自然。”
昊天神塔乃上古洪荒时期便伫立在混沌虚空之中的神器,无人知晓它的来历,也无人了解它的年岁,只知它不断吸收怨魂浊气,以平衡世间生灵万物。也曾有人妄图将昊天神塔收为己用,但无一例外都以功力尽废为结局,自此,昊天塔变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神塔,无人再敢打其主意。然,随着时间流逝,怨魂不散,越积越多,竟生出了灵智,企图掌控昊天塔为祸苍生。
而昊天塔与怨魂同生同源,日渐被掌控,竟有弑神之能。自此,天翻地覆,生灵涂炭,众仙闻昊天塔丧胆。
当年的苍玉神君,心怀天下,舍生取义,与昊天塔大战三天三夜,终是略战上风,将其一举制服。为此他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多亏昔日好友钟离陆吾瑶姬的倾力相助,才得了一线生机——历劫十二万载,重修神魂。
“谨慎些总是好的,但也不必过于忧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陆吾见二位愁眉不展,有些看不下去,“苍玉你一个曾经如此洒脱之人,怎会变得如今这般瞻前顾后?既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今日我们便不醉不休啊!”
“好、好!”苍玉笑了,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好一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是我思虑过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