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纵是外头再冰天雪地，谷里仍是一副花团锦簇生机盎然的模样，众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这便是花神繁今的百花谷了。苍玉走进，只觉漫天花香扑鼻，仿若置身花海，他赞了句：“好景致。”

繁今听完丹阳英雄救美的事迹深深觉得孺子可教，怜香惜玉嘛总是没错的。结果听说英雄救美的对象竟然是先前被他亲手拒了婚事的淮江的小殿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丹阳点啥好。

他是知道自瑶池边一见丹阳便从此“芳心暗许”，时不时来百花谷寻自己，谁知从千年后尸餍山回来便没在提起过九安这位了，好似忘了。淮江订亲一事闹的风风雨雨，他还感慨千年时光匆匆，物是人非呢。结果兜兜转转，千年已过，到头来还是这朵桃花，这就是上苍赐下的缘分吗？

但繁今这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又能给出什么好主意，但凡他要是能靠点谱，当年与锦州仙子也不至于是那种结局，如今和南海闹到这般相看两厌的地步。

说到这花神繁今虽如今流连花丛，但当年也是确确实实的一枚痴情汉子。

他对锦州仙子那真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无所不能。这二人也一度被传为一段津津乐道的佳话。

说到这位锦州仙子，那也是个人物。

南海隋流氏族的大小姐，在族中地位崇高，说一不二，越过她父亲，直接在隋流氏族中指点江山。

就这么一位位高权重的女仙，为了繁今不惜盗取族中宝物，与族中长老们闹的天翻地覆，以至于直接被隋流氏族除名，流放南海通幽。

有传言她与亲妹凉川小姐不合，逼的凉川小姐被迫投奔姑母南海王后。锦州仙子从不搭理这些，因此流言愈传愈真，沸沸扬扬。倒是凉川小姐为姐姐说过一次话，不过无人在意。

不管神仙还是凡人，大家都只选择听自己想听到的，看自己想看到的。至于事实真相如何，他们才不在意，只有身处其中之人方知冷暖。

姐姐被流放后，凉川倒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隋流氏族的唯一继承人。但她心疼姐姐，对外放话，若是锦州一日不回隋流，她便一日不参与接管隋流的一切事宜。

纵使如此，外界传姐妹不合的留言并未平息，倒还是多了姐姐锦州不义不仁，而妹妹凉川重情重义。一时之间，在南海，凉川的声望被推到最高。

说回这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总归是唏嘘落幕了。大约是后来，物是人非，终有一些波折与磨难无法跨越，曾相恋情深的二人只能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凡人有凡人的苦恼，神仙有神仙的不易。苍生万物立于世，皆有不顺。

总而言之，繁今这个狗头军师唯一给的比较靠谱的建议“死皮赖脸，嘘寒问暖，服务到位”。

当时的苍玉心中暗暗唾弃，“奸猾之举，无能之为”，口中却仍是“吾兄主意甚佳，此乃绝妙之法”。

繁今听的十分受用，微微一笑，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说做就做，苍玉本质上也不是拖拖拉拉的神，拿定了主意便立马行动了起来。弦冰宫离天山不远，不过须臾片刻，苍玉便到了天山脚下。守门的小弟子还记得这就是前日来天山的上神，恭恭敬敬地将苍玉请了进去。

苍玉支开了带路的小弟子，说自己想随便走走。小弟子哪敢随便揣测上神的想法，乖乖退下了。

走之前，苍玉叫住了小弟子，“你可知道九安如今在何处？”

小弟子恭敬答道，“弟子不知。”

苍玉又问，“那她住哪？”

小弟子指了个方向，道，“往那走，便是九安师叔的住处了。上神若是需要，弟子也可带路。”

“不用了。”远处传来了个声音，小弟子抬头只能瞧见苍玉消失在天际的背影。

九安正在房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神兵策》，天山也就只有这些书了，矮个子里挑高个吧，写的还不错。

听见门外有动静，九安以为是西宁来了，也没抬头，接着翻着手中的书页。

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了，九安应声抬头，“师姐……”抬眼发现，这是……丹阳神君？

门没关上，从外面轻轻吹进一些凉风，将九安披散的碎发微微吹动，略过脸颊。

千年时光，星移斗转。来者仍是一袭红衣，鼻梁高挺，剑眉星目，只是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了些，看着好似丹阳神君，但又不似丹阳神君。

九安内心慌乱如麻，脸上还能挂着得体的微笑，若是熟悉她的人看到了，便能看出这笑有些勉强。苍玉此时已经不是曾经大大咧咧的丹阳，只是他虽敏锐察觉九安的慌张，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定了定神，进了门非常自然的就坐下了，“你可好些了？”

“好些了，”九安笑笑，根本不敢和丹阳对视，“原本也没什么大事。”

顿了顿，九安道：“神君请坐。”

……又是一片寂静。

九安沉默半晌，终于还是先开口打破了寂静，“神君，千年不见，可还安好？”

“我倒是挺好，”苍玉在说完第一句话后也开始后悔来的草率了，当时便是一腔热血直冲灵台，压根儿没细想便空手到了九安的闺房外。

这番着实有些失礼了。

此时九安开口不仅助自己脱离了尴尬，同时也解救了正在懊悔的苍玉上神。

想了想，苍玉又补了一句：“你见了我倒是拘谨不少。”他虽不知曾经他作为丹阳时与九安发生过些什么，但以周围好友及“未来岳丈”东夷的反应来看，想必约莫已经是心意互通，交换信物了罢。

孟章执明再次失职，他们没来得及告诉上神那串手链只是当年小殿下送来的回礼，断不是繁今瞎说的“定情之物”。

“上神也变了许多。”九安垂下眼眸，客气道，“比之从前，更加丰神俊朗了。”

苍玉还想再问，只是被西宁一句“丹阳上神”打断了思绪。

西宁听闻有位红衣神君去了九安房间，正想着是谁，到了九安这一看，原是那位丹阳上神。想到千年前九安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位上神归来后竟直接给了淮江一个没脸，拒了九安的亲事，西宁便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上回匆匆见面，西宁光顾着担忧九安的安危，倒是没来得及细细打量这位赫赫有名的丹阳上神。

呵，男人。成天穿的花红柳绿，如此扎眼，活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碍于尊卑有别，师尊挚友，西宁也不好直接呛声，行了个礼后便板着个脸站在一旁。

九安正与丹阳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一缕缕尴尬的气息在整个屋子里蔓延。

西宁这一声可不谓是天籁之音，救二人于水火。

“师姐！”九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松了口气，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眼前的丹阳神君不论从长相还是从气息都还是从前的那个丹阳神君，只是，九安就是对他亲近不起来。原以为再次见到曾经日日想念的情郎会欣喜若狂，可是此时心底却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

“西宁上仙。”苍玉站起身，行了个全礼，倒把西宁搞蒙了，她可受不起上神此等大礼。

“小仙受不起。”西宁一肚子火也无处可发，面色僵硬道。

苍玉自然能感受到一进来时对他浓浓的敌意，他也大约能知晓为何。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如此举动，西宁倒是无法发作。不过他也识趣，今日一来收获并不大，便起身告辞，“我就是来找钟离的，顺路探望九安。”

西宁心下思绪万千，面上倒是镇静，“上神还真是尽心尽力，承蒙您出手，小九免了皮肉之苦，原是想等她好全了再登门道谢的，没曾想，上神亲自来了。既然如此，小九，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九安赶忙乖巧地道了谢，心里还想着，昨日出手的上神竟然是他。不过，不论是谁都该谢的，不然哪来现在并无大碍的自己。

“举手之劳。”苍玉又答了一句让人无法接话茬的回答。整间屋子又陷入了死寂。

“上神是来找师父的吧？”西宁打破了尴尬，苍玉也顺着台阶下了，告辞去了钟离那喝了一肚子茶水。

苍玉走后，西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九安。

“师姐你干嘛！”九安被西宁看着心里发毛，连忙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没什么。”西宁一挑眉，转头看像窗外，“春天到了呀。”

九安也顺着西宁的视线看向窗外，骄阳似火，雪花仍是纷纷扬扬，神域哪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