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西宁不过十来岁便跟着钟离上神了,钟离上神于她是亦师亦父,感情很是不一般。
西宁出师那天,跪在地上聆听钟离上神训话,钟离上神背着手道:“西宁,如今你已可以出师,自建仙府,不必日日拘在我这荒山野岭。未来的路要怎么走,自己要想清楚了。”
西宁抬起头来,道:“宁儿自幼便在穹极神域长大,宁儿哪也不想去,只想留在穹级,在神域天山陪着师父。”说罢,又连磕了三个响头。
钟离上神叹了口气,道:“既你执意如此,那边留下吧。若日后你想离开,亦可随时离去。”
西宁声音微微发颤,“宁儿没有家。只会永远陪在师父身边的。”这一留,便是数十万年。
这西海龙王好不容易来一趟神域天山,也不去看看这唯一的女儿,倒是为着旁人的事鞠躬尽瘁的,九安很是为自家师姐感到不平。
这么想着便也坐不住了,九安起身急急忙忙地去师姐房内寻师姐,想去安慰几句,或是讲些笑话逗师姐开心也是好的,却扑了个空。
九安没寻着师姐,却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八师兄。只见八师兄一脸神神秘秘地把九安拉到一旁,四处张望,见没人路过方才悄悄对着九安说:“你可知咱们师父要再收一位弟子了?你可不要与旁人提起,我也是在给师父的西海龙王送茶水时偶然听了一耳朵。”
九安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见乘姜就说了这,一脸无语,“害,我早知道了。还以为师兄你要说什么呢。”
“你知道了?!”乘姜大惊。
九安道:“现下怕是传遍了。”又叹了口气,道:“我也听到外界有不少难听的声音,也不知师姐现在是何想法。”
乘姜忧心道:“师姐此时定不知如何难受呢,那西海王后与她可是有杀母之仇啊。曾经龙王对她母亲的性命视如草芥,如今她竟对那王后的侄女尽心尽力,哎!”
九安惊道:“不是传闻说西宁师姐的阿娘是自尽的么?”
乘姜急急忙忙捂了九安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
“好…好好…”九安小脑袋点的如小鸡啄米,又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我虚长你几万岁,认识西宁也比你早一些,倒是知道一些内幕。”乘姜细细说了。
西宁的娘自入了龙宫便再也没见过龙王,原是想着和西宁一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一生也是好的,偏偏王后将独守空闺的怨恨都撒在她们身上。
日日缺衣少食都不是什么稀罕事,饭菜下毒亦是家常便饭。更甚者每日叫西宁的娘过去立规矩,若有一丝行差踏错,便是重罚。西宁的娘为了孩子,在龙宫内忍辱负重,还需时时提防着王后再下黑手。
直到有一天,西海龙王终于想起龙宫内还有一对母女需要关怀,便去看望西宁母女。见母女二人生活艰辛,回头便让王后对她们好一些,又增添了些衣食用度,宫人侍婢。
这一下戳到了王后痛处,待龙王走后,王后召见了西宁的娘,二人不知密谈了些什么,第二日便发现西宁的娘自尽于房内,只留下一封字字泣血的遗书。
九安唏嘘不已,叹了口气,道:“其中曲折我竟是从未听过。今日师兄说与我听,我必会守口如瓶。”
“哎…所以你说现在西宁心里该有多难受。”乘姜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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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师姐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神神秘秘的。
九安很是担心。
像师姐这种在神域天山已经修炼数万年,辈分很高的弟子,虽每日不用严格遵守神域天山的作息时间,但是也不能如此懈怠吧?既然选择回神域天山修行,日常功课还是要做的。
若是平时,九安只当没事。只是最近师父收徒一事闹的人尽皆知,偏偏那新徒弟又和师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孽缘,九安总是担心师姐一时想不开要做傻事。
师姐一连数日不曾出现,九安跑去问了几位师兄,都没人知道她的行踪。又不敢贸贸然告诉师父,怕师父知道后责罚师姐,九安只好一个人暗自担忧。
一筹莫展的九安此时便想到了平日里游手好闲的丹阳神君。毕竟这位神君也活了千万年,成日里呼朋唤友,向来门路多,又看着与师尊关系甚好的模样。
更何况找他……九安也有着一些秘而不宣的小心思。
九安翻出了丹阳留给她的凤翎,凤翎上有丹阳留下的仙术,一阵幻化,九安随着凤翎到了凤鸣山脚下。这凤翎倒是神奇,竟能躲开她师尊钟离上神布下的结界。论辈分,丹阳虽与她师尊钟离上神平起平坐,但论资历,钟离上神这多活的百万年可不是白活的。
丹阳竟有如此本事?九安心下生疑。
凤鸣山虽也是座仙山,但景色与凡间寻常山林无异。从前的丹阳不甚在意,换了如今的苍玉更是懒得打理,连带着执明孟章也跟着偷懒。
倒是因为此地灵力旺盛,以至于花草树木养分充足,个个都养得娇嫩欲滴,水灵灵的。
阵阵微风都透着清新爽利的气息,鸟叫虫鸣相得益彰,偶尔窜出一两只小兔,看着也娇憨可爱。
被惦记着的丹阳,哦,不,苍玉上神此刻正在他的青玄殿美滋滋地享受从繁今那儿顺手牵羊来的玫瑰酥饼。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还以为是繁今那个小气鬼记恨他讲玫瑰仙子的一片心意全都拿走的事。不就是个鲜花饼么,至于骂骂咧咧一直追出百花谷么?
亏他如今神力大涨,繁今那家伙追不上,拿他根本无法。
美味。
“上神。”执明上前与苍玉耳语几句。他得了凤鸣山下小仙的消息,说有位貌美女仙求见,还带着神尊的凤翎,便急忙请入了青玄殿,如今过来请示苍玉。
“小九?”苍玉咀嚼酥饼的嘴停下了,坐直了身躯,喃喃自语,“她来做什么?”
“诶!”执明还有话未完,却不见苍玉身影。
九安正坐青玄殿正殿,这是她第一次贸然来其他仙君的仙府做客,有些拘谨。
见一缕青烟而过,苍玉上神在她面前站定,九安急忙起身行礼,“丹阳上神。”
九安话音刚落,便听见苍玉略带焦急的声音,“听闻你带着凤翎来寻我,可有急事?”
九安是个憋不住心事的孩子,这几日为着西宁的事愁云惨淡,不然也不会一冲动便到了凤鸣山。见丹阳又问了,终于忍不住,却又不好大咧咧的说出来,旁敲侧击地问了句:“上神,你同我师父关系好么?”
“自是好的。”苍玉一听,便直觉有不对,“你问这做甚?”
九安一听,更问不出口了。那要是回头丹阳就找了师父闲谈起此事,那师姐是躲不过责罚的了。师姐啊师姐,你到底成日在忙些什么。真是愁人,啊,不,愁神。
苍玉问完,发现九安久久地没出声,便知道这小姑娘有神游去了。这段日子他和九安接触下来,也算摸清了九安这一毛病,没事就爱发呆,不论是上课还是聊天。
苍玉也不说话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九安,看看这姑娘啥时候能回过神来。
九安发了会呆终于回过神来,讪讪地看着苍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回过神了?”苍玉一边笑着问,一边伸手幻化出一个竹蜻蜓,这是他近日闲来无事新学做的小玩意儿,想着小姑娘应该会喜欢,“给你的,拿着。”
果然九安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个新鲜的小东西吸引了,顺手接过,“这是什么?看着真有意思。我要回去跟师姐…”
苍玉上神不急不缓地解释道:“此乃凡间一小玩意儿,换作竹蜻蜓。是凡人幼时喜欢把玩的东西。”
九安听的正入迷,只是一转念又想到西宁的事,瞬间又鼓起粉嫩嫩的嘴,也不摆弄竹蜻蜓了,单手托腮,双眸望向窗外,凤鸣山的景色不错,哪怕无人打扫。但不论是丹阳还是苍玉,都是一样的爱享受,对仙府的基本要求很高。可惜美景化解不了愁绪,九安眉宇之间染了丝丝愁色,轻声叹了一口气。
“你有心事,但不愿说。”苍玉也发现了九安的走神,“你既不愿说,不如且先放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所烦忧之事,万年之后回首再看,不过沧海一粟。”
苍玉沉稳的声音放佛从云端而来,九安呆呆地看着,脸庞还是熟悉的脸庞,身姿也还是熟悉的身姿,只是那一刹那,他们似乎隔着遥遥银河。
“上神……”你真的还是丹阳神君吗?
苍玉似乎回过神来,抖抖袖子,笑笑,“不如说点趣事吧,我给你讲讲我前几日下凡听的一出《霸王别姬》。”
“啊…好吧。”方才好像只是眼花,眼前这个丹阳神君好像还是原来的那个喜听戏爱凑热闹的丹阳神君。但心底的疑惑仍旧没有散去,她感受不到那颗曾经赤诚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