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这几日，九安都同尤青一道去藏书阁，日日早出晚归，回来时，玉娇常常都已熄灯就寝，因此与玉娇倒是疏离了几分。

只是再也没遇见过那位千玄了。为此九安颇为遗憾，总觉得冥冥之中千玄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后院一僻静处，一身型高大的男子怀中正搂着一位灰衣姑娘，姑娘梳着简单的发髻，发髻间随便簪了朵时令鲜花点缀，一双眼睛甚是出彩，水灵灵的，正是玉娇。

玉娇猛地推开男子，撤了好几步，在男子面前站定，微微低头，俏面微红，眼神有些慌乱，“梁公子，我们不过只相识几日而已，你这样是不是太唐突了。”

梁序白上前两步，附身在玉娇耳旁轻声道，“怎么会唐突？”玉娇斜斜向后倾，一双水眸望着梁序白，脸更红了。

凝眸望着梁序白半晌，转身捂脸着脸跑了。

“呵。”梁序白一挑眉，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袍，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嘴角挂了一丝漫不经心的笑，吊儿郎当地走出了外院。

九安发现近日玉娇常常不见人影，时常走神，笑的一副满面怀春的样子，追问之下，方才知道她和梁序白的事情。

“梁序白？我从未听过这人。”九安思索间不经意蹙起黛眉，“也是外院弟子？”

“不是。”玉娇老实回答。

“他是内院弟子？你不是说，破戒了就不能飞升了么？修仙一途，怎能三心二意？”九安问的犹豫。

玉娇被问小脸通红，急道：“哪那么快……”

“要我说，修仙一事征途漫漫，他既守不住自己的心，又如何能挨过这数十年，甚至千万年的寂寞呢？”凡人修仙与生而为仙的不同，由凡人飞升的仙人，须得舍去七情六欲，独自度过无尽的漫长岁月，这是他们脱胎换骨获得无限寿命的代价。成婚更是想都别想，稍稍破戒，便是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玉娇不做声。

这梁序白若是已经破了戒，便再无飞升可能，不如早日娶了玉娇，出去谋个差事，别在玉灵宗蹉跎岁月了。九安有心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事她也生疏的很，颇有些害羞。他们俩应该知道轻重吧？毕竟破戒与凡人修仙一事息息相关，早晨来教习的师兄耳提面命，她这个心不在焉的都知道了，玉娇听得这么认真，应该也清楚吧。

罢了，且行且看吧。

九安与尤青愈发熟稔，寻了个机会，闲聊时偶然和尤青提起了这位序白兄，尤青突然听见这个名字，愣了一瞬。

九安倒是好奇了起来，“怎么了？你认识？”

尤青面色微变，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含糊道，“梁序白，他没什么。”

“嗯。你这含糊其辞的，什么意思啊？”九安一双美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尤青，尤青不敢直视九安，垂下眼帘盯着地面，“我与他不熟。”

“哦……”算了，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怎么突然说起他？”尤青见九安久久不做声，出言问了。

“嗯…”玉娇的私事，大咧咧的说出来也不太好，“没什么。最近听见有人议论罢了。”

尤青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你多注意，别随便信了别人的话。”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把九安整懵了，“啊？哦…我知道了。”

今日玉娇回来的挺早，九安回到房中时就瞧见玉娇正在摆弄一个金镶的水滴玉坠，“喲，这是什么稀罕物件儿？让你爱不释手的。”

玉娇笑的腼腆，“明知故问。”

不过短短时日光景，瞧这副模样，倒像已经深陷其中了，九安到嘴边的提醒，又咽下去了，玉娇该是有个好眼光。

半夜，九安辗转反侧，冥冥之中总觉得哪有些不对，希望是她想多了。翻了个身，给自己掖了掖被子，准备好好睡觉。

“九安，你睡了吗？”玉娇轻唤。

“醒着呢。”九安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

“你也没睡呀，”玉娇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我也睡不着。”

“怎么，有心事？”与同龄的姑娘能一块儿说说话，这种感觉九安很久没有过了，也抱着被子坐了起来，隔着床铺与玉娇聊天。

说着说着，话题便到了这位序白兄这儿，说起情郎，玉娇滔滔不绝了起来。

“他啊，总是关心我，逗我开心。我受一点小伤，他就紧张的不得了，我若受一点委屈，他便比我还生气。有一次，姚梦怜奚落我，说我破落户，他见不得我被欺负，上前和姚梦怜直接争论起来，丝毫不怕得罪了她。”

“姚梦怜见他是内门弟子，没有多计较，只是跺跺脚走了。”

“还有一回，大约是姚梦怜同李师兄告了状，李师兄寻了个由头罚我挑二十担水，最后我整个肩膀都青了。也是他，狠狠教训了李师兄一顿，还细心帮我上了药。所以那晚，我才托人给你带话，说我不回来了的。”

“有什么开心的事，新鲜玩意儿，他也总是第一时间与我分享。”

原本说的都还挺开心的，九安也附和着，只是玉娇话音一转，“我与他，哎，如今没名没份的在私会，我总觉得内心不安。”

“但他又对我确实很好。”玉娇陷入了说服自己的困境中。

“有个事，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下。”黑暗中，瞧不见九安神情，只听见她声音带了些许凝重。

“说吧。什么事啊？那么沉重。”玉娇轻快道。

“那个…梁序白，你还是长个心眼儿吧。我也觉得不安。”九安犹豫。

“哎呀…不可能，九安你放心。序白对我很好，能有什么问题。你呀，就是瞎操心。”不论何时，女人不论对她们的心上人多么的不安，只要外界出现了一丝阻力，她们便会不留余力地维护情郎，把先前对他的不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席话，就知道玉娇早已深陷其中，九安还想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只答了句“好吧”。

玉娇犹豫地小声开口道，“其实……我心里都明白的。但是，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九安沉默良久，“很久之前，有过。”

许是九安的声音太过于伤情，玉娇倒是接不下去了。

“但忘记一个人，也没有很难。”感觉到了玉娇的为难，九安轻松道，“夜里坐着说话总是有些冷，也该睡了，明早我还得早起干活呢。”

“也是。”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真的没有很难吗？抱着被子，九安脑海里闪过许多人影画像，有玉娇，有尤青，有阿爹阿娘，有师父，有兄长、师兄、师姐……还有……他。

那个总着一袭红衣，说话不太着调的丹阳神君。

玉娇之事，她不该过多插手的。凡人的气运，自有缘法。而她自己的事，说过忘记就忘记的，也会自有缘法的。

---天界；神域天山

西海那边又来找事了。

乘姜和几位师侄蹲在一处忧心忡忡，他的“解忧杂纸篓”——九安还在凡界，无人与他共倒苦水，只好抓了他三师兄的几个弟子，平日里关系尚算不错的，一起想办法帮他们的师姐／师叔排忧解难。

自从西海龙王铩羽而归，西海王后又大闹一场，西海龙王战战兢兢地在天界四处晃悠就是不敢回西海——这事在天界被那些长舌的神仙津津乐道。王后觉得失了颜面，原本都说好了让洛冰拜在风神座下，听到了留言后还非让钟离上神收了她侄女不可了，这会儿又浩浩荡荡地找上门来了。

钟离上神有些头疼——他觉得自己上回表达的很明白了并且西海龙王也表示理解了。收一个洛冰不是什么难事，主要是还要顾及西宁的感受。

钟离上神客客气气地将西海王后和她的侄女洛冰请入玉英宫，再次婉拒。可怜洛冰小姑娘自上次来神域吓破了胆，缓了好久，她不明白为何姑母非要让自己拜入钟离上神门下，但阿娘说好好听姑母的就是了，别问那么多。

此时的她乖巧地坐在一旁，看着姑母语气严厉：“上神是看不上我西海吗？洛冰我也是当亲女儿一样养大的，怎么？还配不上你钟离弟子的身份吗？”

幽幽叹了口气，钟离上神斟酌用词，“这师徒，还是要看缘分的，强求不得啊。还望王后谅解。”暗示强扭的瓜不甜。

西海王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嘭的一声响，石桌上的茶水都被震得晃了出来，气势如虹，“是不是因为西宁？一个弟子而已，凭什么阻挠师尊收徒？尊师重道都学哪去了？”

“……还是说，这个师尊已经被迷的五迷三道了？”顿了顿，西海王后定定地注视着钟离，说话愈发刻薄。旁边的洛冰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自觉微微地张开，这对仙灵不大的她来说，信息量太大了。

钟离上神下意识就想维护西宁，脱口而出：“与她何干？”

“你与西宁之间有什么腌臢事我管不着，”西海王后轻蔑地笑了笑，眼神尽是嘲讽，转而压低了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钟离和洛冰听见，“但是，深海渊髓，可不是白拿的。”

西宁丢的那根龙骨让她元气大伤，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却伤了里子，钟离特意去了趟西海向龙王讨了深海渊髓给西宁固本培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女儿，深海渊髓虽然珍贵，但龙王认为自己这个主还是能做的，便把王后的陪嫁，深海渊髓，给了钟离。

王后知道了之后未做表示，她还不打算和丈夫当面撕破脸——又或许她另有算盘。果不其然，就把大招留在这里了。

“钟离上神若执意不肯收我侄女，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屈尊在这天山住上一住了，我等着上神把深海渊髓吐出来。”西海王后见钟离没反应，干脆耍起了无赖。

西海王后这般蛮不讲理的，饶是钟离上神见多识广，也被她的不要脸噎了半晌。

深海渊髓……确实，算他占了“因”，总要还“果”，他们神仙最讲究因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