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雾气氤氲，行苇茫茫，哀鸿遍野。

九安本想一入赤水便直接与师姐她们汇合，却发现进了这赤水后她平日里感召的能力大大下降，虽是联系上了师姐与风神，但根本感知不到人在哪。

既然联系不上，那便各走各的，横竖大家都是往深处走，总能遇上的。

九安很佛系。

苍玉总算还记得天君交代他的事情。在赤水外围找到了南极仙翁和一众玉灵宗子弟。

九安也见到了萧亦奇与千玄。

她在苍玉身后冲二人悄悄招手。

“上神。”南极仙翁恭恭敬敬——这根本就不是对亲戚的态度。

苍玉微微抬手，示意南极仙翁别给他架起来。

几人汇合后，南极仙翁也算放下了心。这赤水委实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在苍玉九安来之前，他们刚遇上一只万年蛇妖，弟子们合力抵抗，还是多亏了千玄身上带着的真神庇佑，才勉强从蛇妖手中逃脱，不然真要成盘中之餐了。

他们在原地稍作调息之后，元气恢复了大半。

但由于那时天色已不早，一行人便稍作整顿，找了一处靠近水源的平地安营扎寨。

弟子们奔波了好几日，又刚刚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殊死一搏，终于可以歇着了，纷纷散开去找树枝柴火，却发现根本点不着。还是苍玉出手，用神火点燃了，让弟子们好能取暖。

苍玉去找南极仙翁商量之后事宜，九安也找了空隙与千玄、萧亦奇二人说会儿话，她比较震惊于千玄为何会在这儿，明明他不应该还在淮江么？

早知一同都要来赤水，为何当初干脆不一起走？但碍于萧亦奇在场，她也只好暂时将心中的疑惑摁下不提，扯些家常。

“近来可好？”萧亦奇率先问起。

“倒是尚佳。”九安大约将来一下她最近的平淡生活，顺便提起了玉娇，“就是我去瞧了一趟玉娇，生活倒是衣食无忧，毕竟嫁的是鼎食之家。只可惜这世子的几位妾侍都不省心，折腾的玉娇够呛。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你且宽心，玉娇一只便是个机灵人，料理几个小小妾室不在话下。”千玄宽慰道。

“但愿如此。”九安叹道。

萧亦奇并不识得玉娇，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插嘴，二人也没纠结太久，三人又说起了别的事。

这边几人重逢，聊的热火朝天，那头苍玉让南极仙翁速速带着弟子们返回玉灵宗。

“赤水现下危险重重，我将这玄晶灯给你，上面有我的部分神识与灵力，灯亮则有危险，若是你们无法抵御，便摔碎此灯，放出灵力，可护佑你们一阵，这段时间内我会尽快赶到。如今你们在赤水外围，这灯会指引着你们出去。”

南极仙翁千恩万谢地接过了不明不灭的玄晶灯。那可是苍玉上神凝结的灯呢，苍玉上神何等人物，随便动动手指整个赤水渊都要被整顿了。

密林深处。

一位女子狼狈地俯身在一座石像前，头发铺了一地，瑟瑟缩缩地发抖，仔细一看，正是那位蛇妖“主，奴没能将他们都抓回来。”

“滚！”

不耐烦的声音从石像里传出。

随着一阵白光闪过，一位极美的身材姣好的白发女子出现，斜斜地倚在石像的台阶上，身后八条尾巴若隐若现地摆动着。

她美丽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眸中闪过一瞬狠辣。

只见她抬起一支手，手指缓缓收拢，指尖抽出几股细细的灵力讲蛇妖捆起。蛇妖挣扎不开，被举到了空中。不断地有妖力从蛇妖的天灵盖中流出，被吸进了白发女子的手心。

几瞬后，白发女子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被抽取了妖力的蛇妖瘫落在地，

白发女子冷笑一声，薄唇轻启，“废物。”

说罢，也不再看地上的蛇妖一眼，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之中。

聚邪阵。

南极仙翁带着玉灵宗的弟子们先行撤离了，只留苍玉与九安仍在继续前行，啊，不，还有个跟屁虫千玄。

这赤水渊越往里走越阴森，苍玉是来除妖的，她是来找师姐的，就是不明白千玄为啥好说歹说都不愿走。

无奈，也只好带着他了。

正好千玄与蛇妖短暂过了几招，身上残留了些蛇妖的气息。苍玉利用着这一缕气息，顺着追踪蛇妖的踪迹。

越往深处走沼气越来越重，九安苍玉身为神祇，并不惧怕这些，但千玄就比较难过了。他刚经历一战，身子骨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沼气近身，他有些窒息。所幸，苍玉见着了，随手给他画了道符，沼气惧怕神光，便只能退到屏障之外，千玄顺畅多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姑且受了人家的好意。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对于苍玉想骗走他表姐的事，他决定还是再观察观察。

随着周围的藤蔓与树木越来越少，浑浊的沼气也似乎也散开了些，脚下的路渐渐变的结实了起来，不再泥泞。九安秀眉微蹙，面色凝重。

“小心些，这儿气息不比寻常。”苍玉沉声道，“我怕一会有什么突发情况顾不上你们，你们自己多注意。”

“嗯！”九安点点头，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苍玉。

千玄也应了声“好”，神情也很是肃穆。

“那是什么？！”九安惊呼出声。苍玉也看见了，他想上前挡住九安的视线已经晚了。

眼前的景象多少有些渗人。

成百上千的尸体堆积成山，多数都是残缺不全的，皆已腐烂流脓。尸骨中长出了白色的蛆，一条一条地在尸山的间隙中蠕动。

千玄仔细看了看，这尸山里可真是什么物种都有，两条腿的人、鸟，四条腿的豺狼、兔子，甚至没有腿的蛇，还有许多已经面目全非的，或是根本认不出来的。

如此庞大的尸山，难怪自入了赤水渊以来便没怎么见过飞鸟虫鱼走兽了，原本还以为是沼气的缘故，如今看来，真正的源头在这里。

这堆尸山的后面有一个透明直立的法阵，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又像是一个隐形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法阵边上的七角亮着，源源不断地从尸山中吸取着残留的生命力和灵力，充实着法阵，甚至隐隐约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挣扎愤怒的嘶吼声。

九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以生灵之性命献祭的法阵，她只在书里见过。而眼前这个法阵，显然威力不小，充盈的灵力似乎都要从薄薄的屏障里溢出来了。

“聚邪阵！？”

身后是西宁不可置信的声音。

“对。”苍玉上神回头望去，看见风神与西宁正朝这边赶来。他与风神简单地眼神交流了一下，双方都在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此等邪术，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不惜牺牲自己的精血和心脉，耗费千万生灵性命，企图逆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眼前这个聚邪阵看起来已经有不少时日了。

“师姐！”九安与西宁久别重逢，但显然此刻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她简单给西宁介绍了一下她新收入门下的表弟——千玄。

在外人面前千玄一向看着乖巧听话，“师姐好。”

西宁向来招架不住这等软软糯糯的弟弟，立马眉开眼笑，“诶，好。”——但凡天山的老八乘姜能掌握三分千玄的精髓，早就得尽师姐的宠爱了。

“可算是遇上了。”九安深舒一口气。

“可不嘛，”西宁抱怨，这一路他们在这赤水转悠，可真是够辛苦的。

“这聚邪阵是做什么的？”九安没见过，只是听了刚刚风神的一嘴。

聚邪阵，又名聚灵阵，本意就是布阵者以自身精血不断喂养，每日不停地供以各类生灵的生命力与灵力，能够聚人之魂，集仙之魄，凝神之气。正因为此道过于残忍，又被称为邪术，遂聚邪阵由此而来。

但天地万物之中，无论是哪一种生灵，都应顺应天道，若是消散，便是天命。这聚邪阵便是想逆天改命，以至于生灵涂炭，有违天道，必遭天谴。

西宁解释完，自言自语地叹道，“也不知道设下这邪阵之人想要复活谁。”

风神在一旁悠悠地叹气，“不论是谁，纵是情深，终是叛道。”

九安狐疑地看了二人一眼，他俩何时这么熟了？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他们在这鸟不拉屎的赤水渊二人结伴这么久，怎么也得说说话吧。

“今日，此阵必破。”苍玉缓缓开口，神色凝重。

“我来结印，你们从旁护法。”此处苍玉上神法力最为高深，理应由他主导，此阵集结甚久，想要轻易破除并非易事。

赤水渊溶洞。

整个赤水渊都被浓浓的沼气所覆盖，几乎是寸草不生。而奇特的是，这溶洞门口竟零零星星长着几株翠绿的杂草，甚至草尖开出了几朵花，沼气亦是比别处稀疏许多。

溶洞内一位白发女子盘腿端坐在石板上，头发无风自动，铺天盖地地在周身飘起，身后八条尾巴此时微微摆动，硕大无比，赫然是那位方才将蛇妖惩戒的体无完肤的女妖。

只见她猛地睁开眼睛，眉头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目中闪出凶光。

有人在破阵！

这可是她呕心沥血设的阵，这么多年了，眼看就快要大功告成了，怎容许他人破坏？

旋即转头对着角落里被捆住四肢的人道，“初尧，你且在这稍等我片刻，我去去便回。”眉眼间尽是温柔，似能滴得出水，与方才面露凶光的女妖判若两人。

“妖孽，好不要脸，你速速将我放了，不然我必不轻饶你！”角落里的人挣扎着大喊。

“尧郎，很快，很快你就会回来的了，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白发女子摆动着好看的八条尾巴，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笑的甜蜜，“就像你之前说的那样。”

“等等我，待我料理了那些心烦意乱的苍蝇，就回来陪你。”女子也不顾身后人的反应，自顾自地走到洞口，想了想，留下一句，“对了，我叫锦池。”

又自言自语地轻声抱怨道，“你在凡间待了许多年，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呢？”

角落里的人看着消失的白色身影，眉头紧锁。他听清了那位自称锦池的白发女妖的自言自语，但如今情况危及，容不得他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