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管青柠早早地醒来。
她觉得又更好些了,甚至气海中有股力量跃跃欲试。
管青柠盘膝而坐,凝神运气,不一会儿,地上凝出一个光团,“砰”的一声踹翻了凳子,冲到她怀里。
管青柠一惊,连忙按住小东西,“跳跳,别淘气!这是别人家里。”
真搞不懂,这么一个小东西,怎么会像个拆家二哈一样,尤其是化灵之后,搅得她气海也不安稳。
要不是殷昉都说它是什么兽神,她是真不信。
“待会儿让你出去活动,再不懂事,就把你收回去!”
“哼……噜噜!”
疯兔鼻翼快速地抽动,发出咕噜的声音,似是听懂了,但圆溜溜的眼睛四处转动,凶巴巴雄赳赳,显然又当做耳边风。
兽类大部分都不喜欢待在室内,管青柠下了床,准备送它出去消耗一下过剩的精力,却看见床边整齐地叠着昨日那件大衣,撑起来一看,明显改小了一圈。
“姐姐,我听见你房里有声音……咦?”阿吾问了门,端着要进来,而后好奇地看着被她紧紧揪着耳朵的生物,“姐姐已经可以化灵了吗?”那日在云离峰,它虽是大剑形态,但也见到了犼灵的厉害。
——不,它就是只有点疯的兔子,管青柠很想说。
“它叫跳跳。”
阿吾睁大眼睛,“我可以摸摸吗?”
“嗷!”兔子激烈的蹬腿。
管青柠瞪了它一眼,“待会儿不想出去了?”
乖乖地给阿吾撸,学学人家是怎么作灵的!
疯兔耳朵一蔫,不过被阿吾顺了两把,毛又炸了起来,看得出真的很不爱被撸了。
“它的毛好软噢,颜色也漂亮,我记得犼是有鳞片的,跳跳呢?”
“现在这个形态是没有。”管青柠想起之前化灵出完全体的犼兽,凶不凶不说,帅是真的帅。
兔子像是能听懂人话,虽然被揪着耳朵,却也威风地昂头,好似自己是个狮子——管青柠从以前就很佩服跳跳这种不管多大个儿都坚信自己是个“猛兽”的自信心态。
“对了姐姐,吃药。”阿吾小手端着玉碗送过来,“爹爹说这是最后一碗了,接下来,只要每天泡一个时辰的灵泉就可以了。”
“谢谢阿吾。”管青柠接过药,一饮而尽。
阿吾满眼崇拜,“姐姐真厉害,一点也不怕苦,听蒲节说,爹爹小时候吃药,如果不给糖就会哭呢。”
“咦?殷昉小时候经常喝药吗?”昆吾剑君怎么看都强健得很,就算在普遍追求仙风道骨以至于人均瘦骨嶙峋的仙门里,也维持了良好健康的审美,怎么也跟病弱不沾边。看不出原来小时候身体不好。
“是蒲节说的。阿吾那时候还没有化形,整天泡在池子里,什么也不知道。”阿吾说着,照例从怀里取出一颗话梅,不料才刚举起来,就被一个小身影窜出,一口咬走,夺门而逃。
“啊!那不是你的,是姐姐的!”
嗨呀,还会夺食了!管青柠眉毛一竖。
阿吾追了上去,不料才到门口,就撞到一堵“墙”上。
殷昉面无表情地进门,左手上“拎”着一只不安生的兔子,右手拎着一只被撞晕头的剑灵。昆吾剑君突然觉得自己的剑灵弱爆了,居然会被一只兔子欺负。
那疯兔在殷昉手里虽然时不时会嚎叫两声,但却始终没有亮出攻击形态,更别说咬人,全没有钢材对着管青柠和阿吾凶巴巴的样子——可见也是欺软怕硬。
“阿昉,你来啦。”管青柠披上改过的毛氅,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变合身了。”
殷昉的眼神一触及管青柠,顿时暖和下来,放下手里的一兽一灵,道:“好看的。”现在倒是不像小熊瞎子了,像一朵会打转的蒲公英。
“这是蒲叔做的?”
“嗯,昆吾宫没有女人,衣食住行都是老蒲操办。”
“真是辛苦蒲叔了。”真正的又当爹又当妈。
殷昉的眼神又落在兔子身上,“你还没完全好,怎么化灵了?”
“我如今气海充盈,修为也基本稳固,放它出来活动活动,无碍。”
如今她已经彻底步入灵宗第二大境界化灵境,她的灵兽幻化出了实体,可以自己供给一部分养分。若不是她之前状态不稳,这兔子早就呆不住了。
“对了阿昉,你昨日说跳跳也许和昆吾宫遗失的‘凶骨’有关,不如你从它身上找找。”
殷昉一怔,“它?”
“对呀,它再怎么说也是只犼兽,你和它沟通一下,也许能找到凶骨的下落。”管青柠拎起兔子塞给他。
“你别看它这样,它能听懂人话的,只是淘气了一点。若真如你所说,它或许能感应到凶骨的气息,你拿它当个雷达也行。”
“何为雷达?”
“就是……一种探测类法宝。”简明扼要不赘述。
殷昉见管青柠一点没防备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沟通,“管青柠,你可知道这兔……这犼兽乃你以元神修炼出的灵物,落在有心人手里,极有可能对你不利。”
“知道,怎么了?”管青柠一脸“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灵宗修士怎么会连这个都不懂。
“那你更不应这样轻易地把灵兽托付给别人。”
她这行为,跟金丹修士把金丹送人玩有什么区别?
“你又不是别人。”管青柠不以为然,“阿昉,你在云离峰助我良多,我却没帮上你的忙,找到那个什么……噢,凶骨的,我也想帮你达成心愿。”
再说了,昆吾剑君真要怎么她,难道还用通过兔子下手吗?
意外的,疯兔居然往殷昉怀里蹭了蹭,红眼睛眨巴眨巴,像红宝石一般。
“咦?它喜欢你呢。”管青柠也十分惊奇,“真不容易,它向来不爱亲近人,有时候连我的话都不听。”
听说小动物喜欢的人都不会是坏人。
殷昉还沉浸在管青柠那句“不是别人”的话里,突然被塞了一只毛团子。他没有抱小动物的经验,有些手足无措,这会儿见兔子安安静静的,便试着碰了碰兔子的耳朵,那耳朵软软的,像丝绒,碰一碰,便抖一抖。
殷昉又戳了戳,兔子又动了动,最后一人一兔,你一下,我一下,居然玩了起来。
管青柠笑着看这两人的互动,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会儿,再看了一会儿……后来,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了。
——叫你们俩交流正事啊,怎么还玩起来了?
好在,没过多久,蒲节也来了。
“宫主,姑娘该饿了,饭菜都准备好了。”
殷昉回神,似中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道:“对,本君是来叫你吃饭的,跟我来。”
他很自然地抱着兔子出了门,兔子则自然地趴在殷昉肩头,乖顺地像只宠物兔。
管青柠:好家伙,是双向奔赴没错了。
路上,老蒲态度和蔼地说道:“也不知道姑娘的口味儿,随意弄了些吃的,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蒲叔,我不挑食的。您也叫我名字就好,不用这么客气。”
“没关系,也不会这么称呼您多久,以后还要改口的。”老蒲话里有话,但态度却又并不冒犯。
在他看来,等管青柠和殷昉结了缘,正式成为道侣,他和阿吾都要改口称呼“夫人”的。
管青柠自然听懂了,她低了头,又偷瞄了殷昉一眼,见对方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怎么,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来蒲节是不知道他们是为了琅嬛凑数的“假道侣”。不过,假的“道侣”也是道侣,蒲节有一点说得没错,他们的确是要“结缘”的。
之前和殷昉没见面,就觉得“结缘”就跟登记一样,就是去民事局办个手续的事。如今面对面,也熟悉了,还是会有些紧张——就算是假的,流程却是真的。
哪怕只是一段时间,但至少在这个位面,他们确实是正儿八经天道承认的夫妻,休戚与共,息息相关,也将是修仙路上最坚定的伙伴。
老蒲又道:“宫主和小宫主也是不懂事,一个叫人只会连名带姓,一个辈分都弄不明白,姑娘见笑了。”
这次,一大一小倒是都回过头来。
“叫名字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叫名字,管青柠!”大的态度还是那么恶劣。
“阿……阿吾以后会改的,以后……”小的还是那么怂气。
管青柠连忙表态,“没关系没关系。”真的不必在这些细节上过多纠结。
等到了餐厅,管青柠却怔住了,“蒲叔,这些……都是你做的?”
只见一整桌子的豪席: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甜的咸的,煎炒烹炸煮炖焖,腌卤酱拌生烤蒸,不说应有尽有,也占了七八种,而且,且不说味道如何,这色相和香味儿都是御厨级别的。更不要说餐桌上的各类小摆件,烛台,气氛十足,配上昆吾宫大气的室内风格,管青柠有种和皇室用餐的感觉。
“蒲节叔,你才是昆吾宫的珍宝啊!”管青柠由衷地赞叹。
“凶骨”什么的,可先靠边站吧!
被这样称赞,蒲节显然也很高兴,“有些菜式也是第一次尝试,姑娘都尝尝。”
有趣的是,这一场景居然也把殷昉和昆吾剑灵也震慑住了。
“蒲节,上次我问你,你不是说你只会做简单的吗?”殷昉问道。
老蒲:“这都不难啊。”
“哪儿来的食材?”雪山可没有这么多种类的蔬菜。
“山下村子的集市有卖,每天都有,村民家自己种的,很新鲜的。”
“那这些摆设……”
“每月初一十五,都有庙会,我看到合适的,便会囤一些,没想到也用上了。”老蒲又道,“对了,桌布也是昨天刚买的,觉得颜色很趁今天的心情,就用上了。”
殷昉惊了,仿佛第一回认识蒲节一般。
“可是平时也没见你做?”
这下仿佛问到了蒲节的伤心事,他眉尾一扫,语带幽怨,“宫主你辟谷多年了。”
殷昉:确实。
“小宫主看见吃的又根本管不住嘴。”
阿吾:嘤,阿吾不胖。
所以,能怪他藏拙吗?
他空有一身“才华”,当真也是没机会“展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