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适开车回医院。
刚回去,邱姿敏就打来电话。
“阿适。”邱姿敏略有些严肃,但喊着她的小名,仍显得亲近,“见到周怡安了吗?”
梁适身体靠在墙上,后背感受到冰冷。
病房里的灯没开,室内一片晦暗。
她轻轻抿唇,声音也很轻,略带晦涩,“见到了。”
“感觉怎么样?”邱姿敏问了句,没等她回答便继续说,“你也该和许家那个离婚了,病秧子一个,也不是许家亲生的,为了她,咱们家已经搭进去七八千万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但爸妈疼你,你之前喜欢她,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尽由着你。”
“可眼看着,许家那边就是无底洞,许光耀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他们家公司迟早要破产的,早点抽身为好。周怡安那边能给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久。要是拿不到城南那块地,你……”
“会怎样?”梁适打断她,冷声问。
邱姿敏忽地顿住。
她还从未听梁适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
平日里这个女儿虽脾气臭,但在她面前一向乖巧,从不说一句重话。
她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梁适轻轻吐气,“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梁适,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你非得跟妈妈这样阴阳怪气?”邱姿敏也生气了,厉声道:“是你让我攒的局对吧?那我给你攒了,哪怕你现在见了周怡安不满意,也不用拿这样的态度对我吧?我尽心尽力地帮着你,你当初娶许清竹也是我先同意的,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你?”
梁适捏了捏眉心,“是的,你不会害我。”
听上去很冷静,但带着淡淡的讥讽之意。
邱姿敏肯定地回答,“当然了,你是我肚子上掉下来的肉,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我怎么会害你?”
“是吗?”梁适勾唇反问。
在黑暗之中,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刚才在包厢里那些复杂的情绪都此刻延伸,都化作了愤怒。
“你不信吗?”邱姿敏冷笑,“梁适,你怎么了?为什么连妈妈的话都不信?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那你知道周怡安是alpha吗?”梁适冷声道。
电话那端有几秒的空拍。
甚至敛住了呼吸。
“不知道。”邱姿敏说。
她语气有几分别扭。
“那你知道alpha和alpha在一起,有一个是会得病的吗?”梁适问。
邱姿敏那端又是沉默。
隔了会儿,她说:“我当然知道,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把周怡安介绍给我是什么意思?”梁适说:“你知道她喜欢我,所以要拿我来换城南的那块地?我可真是想不到,原来我这么值钱。”
邱姿敏急了,“阿适,妈妈没有那个意思。alpha和alpha也可以在一起的,怡安不介意你有过一段婚姻,你也可以去成为她的爱人。两个人在一起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妈妈认识一个医生,现在已经出现了alpha变成beta或omega的技术,对身体没有伤害。”
“你果然是知道的吧。”梁适说:“所以你给我的建议是跟许清竹离婚,去做一个分化手术,变成beta或omega和周怡安结婚,这样梁家就可以得到城南那块地,对吗?”
邱姿敏那端沉默。
几秒后,挂断了电话。
沉默有时能代表很多东西。
梁适在这无尽的沉默中放空自己,任思绪随意飘散。
隔了会儿,她收到邱姿敏的短信。
【阿适,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妈妈也不会这样做。你知道的,妈妈在四个孩子中最疼你,不论你做什么,妈妈都是最支持你的。梁家现在账务上的问题是你想象不到的艰难,怎么说你也在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新舟、新禾一直都在公司里奔波劳碌,晚晚年纪还小,现在只能由你来帮助梁家度过难关,就当是妈妈求你。城南那块地决定着梁家的生死,而现在你才是关键,如果你决定不管的话,梁家可能不出两个月就会破产,到时咱们一家……算了,当妈妈没说。】
【是妈妈糊涂了,你早点休息,下次回家来,妈妈当面给你道歉。】
梁适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两条短信,直接把手机关机。
邱姿敏的话其实说得很明白。
要是她不和周怡安结婚拿到城南那块地,梁家一家人都要去喝西北风。
在最后还来了一招以退为进。
看似退了,实则在逼迫梁适低头。
这样的招数看起来不太像第一次使。
大概原主以前都会做到。
因为梁适的脑海中有一段记忆,就在刚才打电话时输送进来的。
在黑暗的房间里,原主穿着一身纱衣被绑在床上,纱衣近乎透明,而站在床边的人一身黑色皮衣,拿着一条鞭子,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脸,但皮鞭碰到肉的声音却很刺耳。
原主愣是扛着没有发出一句声音。
梁适的听觉被那段记忆折磨得苦不堪言。
幸好那片段不多。
在那段记忆里,也有邱姿敏的声音,她在夸奖原主,“阿适做得真不错。”
同时梁适也在思考刚才的场景,周怡安和她说好久不见。
所以在之前,原主和周怡安是认识的。
可到底有多少交际,梁适不得而知。
并且梁适在怀疑,邱姿敏应该知道原主不是她亲生的孩子。
所以才会用这些很下作的手段去折磨原主。
梁适不得不再次感叹,系统这是扔给她一个什么烂摊子。
而且,邱姿敏刚才在电话里说,许清竹也不是许家亲生的。
那许清竹知道吗?
她来了以后也没见过许清竹的父母,但从搜索到的信息上来看,许清竹的父母待她极好。
就冲许清竹愿意和原主结婚来挽救家族企业这一点,她父母待她应该不差。
梁适有轻微的洁癖,她去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里仔仔细细地洗了手,连带被周怡安碰过的手腕处也清洗干净。
手腕处散发出淡淡的橘子清香,这才算作罢。
关闭了卫生间的灯,借着微弱的月光脱掉外套挂在门口,将开车时随意扎起的头发散开落下,连灯也没开,径直往床上一躺。
她有些累。
梁适好不容易把生活从困难模式变成了普通,现在又直接来到了地狱难度。
这换谁都得心态崩。
她躺在那儿,脑子却还清醒。
手机在她手中不停转着,时不时地敲打一下床单。
片刻后,她翻了个身,忽地灵光一闪。
如果说获取幸运值的方式是攻略许清竹,那么她满足许清竹的全部要求就好了啊。
当下许清竹最想要的不就是离婚吗?
那她同意离婚不就好了。
用口说不出来的话,那她发信息。
梁适觉得自己之前陷入了思维误区,现在想明白后,她立刻拿起手机,发信息给许清竹:【我同意你的要求,我们离婚吧。】
点击发送。
几秒后,消息前面出现了小红点。
显示发送失败。
梁适:“……?”
没信号?
她又试着发了一条:【如果离婚是你想要的,那我们就离婚,往后让我们以好友的身份继续相处。】
后边那半句基本就是个空话。
许清竹可能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但仍旧显示发送失败。
梁适仔细检查了手机,所有联网的app都能用。
唯独给许清竹发不出短信。
她再次尝试,发送:【睡了吗?】
须臾,病房里响起手机微震声,床头柜上有光源亮起,折射在洁白的天花板上。
梁适一惊,还不等她坐起来查看,身侧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你找我吗?”
是许清竹。
梁适伸手要去开灯,许清竹却道:“别开了吧,我们聊会天。”
梁适:“……”
她抿唇,在床上坐立难安。
结果许清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躺吗?”
她问得不带半分旖旎。
可听在梁适耳朵里特像是“睡吗?”
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梁适犹豫片刻,也还是躺下。
没办法,她太累了。
“找我聊什么?”梁适问。
许清竹没回答,只是问:“你是第一次见周怡安吗?”
房内忽地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梁适。”许清竹清清冷冷地开口,“或许你需要一个肩膀吗?”
已经昏昏欲睡的梁适倏地清醒,她望过去,只能借着微弱光源看到许清竹的侧脸。
一时之间,她摸不准许清竹要做什么。
对她的态度在半天之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梁适一向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她确实还挺想要汲取一些温暖的。
在她犹豫着怎么回答时,许清竹忽然侧翻过身,径直滚向她身侧。
“你……”梁适话刚出口,许清竹的手指落在她唇上,低声说:“别说话。”
梁适:“……”
她手指上也有着淡淡的橘子清香,很好闻。
闻得人心神荡漾。
许清竹的脑袋搭在她肩膀,声音又闷又沉,“那你借我个肩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