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打满了一整盆水,蒸腾的热气挡住了他的脸,让坐在床上的凌以一时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封越将热水盆放在凌以床边,拧好毛巾递过去:“教练你先擦擦脸,午饭快好了,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端上来。”
温热的毛巾堵住了凌以想要出口的冷笑。
恰好封越又蹲下身来、半跪在床边,他抬头,明亮而认真的眼瞳撞入凌以的眼:“教练你烧刚退,身体还虚,别走动了。”
这小野狗温顺驯服的模样,让凌以翻了个大白眼,他嗤笑一声、一脚不客气地踹在封越肩头:“装什么孙子呢?”
封越看了看落在肩头的那只脚:脚背白皙、筋骨分明,脚趾浑圆而透着一点粉。
他的眸色微沉,忽然抬手捏住了那只脚踝,然后他轻轻喘了一口气,冲凌以伸出了手。
凌以戒备地往后缩了一下:“做什么?!”
“毛巾,”封越解释,“教练,以后别赤着脚走路了。”
他拿起毛巾帮凌以擦掉脚底的灰尘和脏污,然后抬头认认真真地补充道:“地上凉,而且脏。”
呵。
封越这小媳妇儿样儿,凌以只觉得荒唐。
他面色不善地瞪了封越一眼,烦躁地抱起了床上的枕头:“……就你管得宽!”
蓬松的枕头挡住了凌以的半张脸,薄怒的眼眸看上去水润可怜。
封越暗暗吞了口唾沫,而后低头给凌以找齐了一双拖鞋。
他站起身来去楼下拿吃的,顺便将凌以的身体正在恢复这个情况告诉其他队员。
瞅着殷勤端着一大盘子饭菜上楼的封越,后知后觉的xword忽然狐疑地开口:“那什么,我怎么觉着这小子对教练过分关注呢?”
苏墨北咳了一声,瞪他:“吃你的,别多嘴。”
xword哼哼,却冲其他几人暧昧地挤眉弄眼。
封越端上来的午饭都是他请教过苏墨北以后选的。
凌以吃饭慢条斯理,却还算是满意。
一顿饭吃完,他纡尊降贵地接过封越递过来的纸巾。
一边擦嘴一边傲然睨着封越:“饭我吃了,你还杵这里干嘛?”
封越忍了忍,垂下脑袋不敢看凌以:“我等着给……”
他嘴唇嗫嚅着说了一句什么,凌以没有听清:“嗯?”
封越却从旁边的桌上拿起了一个红红白白的药膏,
咬牙、心一横道:“我等着给教练上药!”
上药?
上什么地方的药?
凌以呆愣了片刻后,脸腾地一声红了:“……我自己可以。”
“你看不到身后的……”
看着封越缓缓靠近,那一夜的荒唐记忆涌上心头。
凌以只觉得浑身都剧烈地痛了起来,他飞快地翻身、想要下床。
结果封越比他的动作更快,直接拦腰搂住他:“……医生说一天要上药两次,教练你不能讳疾忌医。”
凌以恼了:“我说了我自己可以!”
“你怎么知道伤在哪里?!”
“我自己的身体哪里痛我会不知道?!”
封越气急,一用力将凌以狠狠地拽回来摁在床上:“教练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只是想给你上药不是要上|你!”
凌以支起腿来踹封越:“……上药我也不用你!”
封越让他踹,却没有放手。
高热过后的身子发虚,凌以挣扎了一会儿就渐渐脱了力。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气恼地瞪着封越、双手推拒。
封越气笑了,干脆扯过睡袍衣带将凌以的双手绑到头顶。
凌以毛了:“还说你不想上|我?!”
看着这样的凌以,封越的心里终于气顺,他笑眯眯地伸手扯凌以裤子:“教练你乖乖的,我保证不弄痛你。”
即便开着空调,凌以还是觉得屁股蛋子一凉。
他羞恼地咬紧了牙关、啐道:“封越你他妈的!把我的手松开!”
封越却像是没听见一般,深深地看了凌以一眼,将药膏挤在指尖。
屈辱和不甘让凌以再一次剧烈地挣扎起来,封越压不住他、手指更是戳不进去,药膏也抹得到处都是。
看着自己满手黏糊糊的浅黄色,封越嗤地一声笑出来:“教练,这可是你逼我的。”
挣扎得满头是汗的凌以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封越用一种如狼似虎的恐怖眼神盯着他。
而后,封越俯下身去。
凌以感觉自己突然被包住。
口腔里的湿热让他瞪大了眼睛,身体像一条离水的鱼,剧烈地在床上弹起。
太、太过了。
凌以双手开始疯狂地挣扎、睡袍的衣带都勒红了手腕。
剧烈的刺激让他再感觉不到封越的动作——
一边细致地照顾着凌以,一边用手指将药膏涂抹到位。
封越听见凌以发出了可怜的哽咽声,音尾却带着甜。
他满意地抬头,抽出手指。
同时眼眸微眯,目光盯着凌以一动不动。
凌以虚软而茫然地看着他。
封越却冲他痞笑一下、动了动喉结,“咕咚”一声吞咽。
安静的卧室内,那声音瞬间让凌以臊红了脸。
他别过头,将原本就血色不盛的薄唇咬出一个红印。
封越瞅着那个红印,鬼使神差地凑上去。
他亲了亲凌以的嘴唇,将那一片薄唇从贝齿中解放出来。
凌以恶狠狠地瞪他,不客气地咬了下去。
“唔……”
铁锈味瞬间弥漫在两人交缠的唇舌间,
封越瞧着凌以恼羞成怒的样子,舔了舔嘴、终于忍不住笑了。
凌以无言地闭上眼睛。
混乱的上药终于结束,封越哼着歌解开衣带、替凌以提好裤子。
然后他在卫生间洗了洗手,出来就看见凌以将自己侧身裹进了被子里。
脸朝着墙壁,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刚才他脸颊红润、眼眸带水的屈辱模样,没由来取悦了封越。
封越一点儿不在意教练此刻的冷淡:
“教练你好好休息,下午训练完我再来看你!”
在封越要关上门的时候,终于收拾好自己心情的凌以叹了一口气。
他哑着嗓音低低开口:“……你小子,是赖上我了吗?”
关门的手顿了顿,封越笑眯眯地重新探回头:
“那——教练给我赖吗?”
凌以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赶紧滚。”
从凌以的卧室出来,效率极高的后勤部门已经给封越配好了新电脑。
他心情极好地坐在属于自己的机位上、一边调试一边熟悉界面。
反正游戏正在加载,利用午休的这一小段时间。
封越怀疑又好奇地在网上搜索起“entice”的相关讯息来。
汤鸿骞那个疯子传给他的消息片面而偏激,与他近距离接触的凌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封越从小流离失所、奔波求生,自然知道该如何评价一个人、如何去判断一个人。
他一边搜索,一边沉迷。
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晃悠进来的数据组和xword。
吃饱饭的xword闲不住,看见新来的小射手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电竞椅内。
本想着上前搭话拉近关系、让小射手宾至如归,结果才靠近一步就瞅见了对方网页上凌以巨大的照片。
xword:“……”
xword:好家伙。
胖子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什么。
他暧昧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转身后退、选择了没有打扰。
反而是刚刚推开训练室大门的苏墨北撞见了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的他,在下午的训练结束后、还是旁敲侧击地提醒了封越:“hound,你的电脑没事儿的时候还是设置一个密码保护。”
“虽然基地里没有外人,但有些时候还是谨慎点儿好。”
封越疑惑,一时没有明白苏墨北的意思。
苏墨北指了指远处的几个数据分析师,小声道:“你中午翻看教练相关讯息,被人看见了。”
封越一愣。
“你喜欢教练这件事不丢人,”苏墨北笑:“但现在不是还没尘埃落定吗?”
封越正想开口解释,裤兜里的手机却响起来。
屏幕上“妈妈”两个字,正巧撞入了苏墨北的眼睛。
苏墨北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封越的肩膀转身离开。
封越只好接起电话来:“喂,妈?”
“嗯,我这里一切都好,没事儿的。妈妈你别瞎想了,我们老板人真的很好的。”
“电竞也是正经职业的!我们还有合同、还有保险呢!”
“是的是的,您不相信你去查,今年你看多少队伍和选手拿了世界冠军!”
“嗯,我记着您的话,不会走爸爸的老路的。”
“好,我会的,”封越的神色温柔,“您在医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母亲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都是对孩子的拳拳爱意。
封越的声音也软下来,叠声地解释着、要他妈放心。
好不容易劝好母亲、挂了电话。
封越握着掌心微微发烫的手机,抬头看向申城的日落。
金红色的太阳西坠在江面上,将一江碧水都给染成金黄。
次第亮起来的城市灯火、当真像极了他小时候第一次去省城的场景——
封越的老家在北方,是一个小县城。
他们家住在靠近郊区的老街里,在父亲没死前,左邻右舍都很亲近。
封越的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祖上都在村里种地。
到父亲这一辈儿,时代发展、城区扩张,他们被迫成了“城里人”。
村舍改建成了城镇,家家户户都起了楼房。
麻将声从一栋栋“招待所”的高层传出,发廊旋转的彩灯照进了村庄。
封越的父亲跟着村里早年去沿海做生意的大老板,
也跟着想要去做点小生意、给封越多存点钱,将来能出息上个好大学。
结果那老板赔本破产、连带将封越爸爸坑了进去。
天文数字一样的赔款让封家欠下巨额的款项。
没文化的封父又被人哄骗,欠下了高利贷。
他们家卖掉了祖宅、卖掉了田地和县城的房子,
开始东躲西藏、不断地借钱还债。
封越记得,他小时候根本在一所学校读不完一年就要搬家。
后来,等他终于初中毕业。
中考刚结束、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脸色苍白地带着他从学校搭车往县城赶,
城市次第明亮的灯火让年幼的封越觉得新鲜而好看。
然而医院冰冷的高楼,还有白炽灯下已经模糊苍白的父亲。
让封越坠入地狱:他的父亲承受不住压力、选择了跳楼自|杀。
那时封越只有十五岁,家里甚至拿不出钱来给父亲买一块像样的墓地。
幸好,他还懂打游戏。
幸好,他还能在网吧央著相熟的老板帮他徇私舞弊。
他替人代打、帮人排位,每天泡在网吧数十个小时。
疯了一样赚钱,一边还债、一边帮着母亲干活、出摊。
就在他终于赚够了钱的时候,母亲又倒下了。
操劳半生,却被诊断为尿毒症。
封越在星空直播平台签约的时候,不是不想和粉丝互动、多赚点流量。
而是他太累了,被生活逼得太苦、根本说不出话来。
金色的夕阳终于缓缓降落进海底,江面上闪烁着申城繁华而璀璨的夜景。
封越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敛去脸上的疲惫和迷茫、抹了把脸转身回去训练。
夜间训练的时候,蒋烨不放心,还是带着医生过来。
医生上楼去给凌以检查的时候,蒋烨自己摸进训练室旁观了一会儿。
瞧着五个人的mtc状态火热,小蒋总脸上露出了满意之色。
正巧这个时候xword拿着分析数据过来找他,蒋烨便同这位老选手、老队员勾肩搭背地离开。
复盘结束后封越就一溜烟跑了,身影快得让fabulous都没有看清、就消失在二楼尽头。
医生已经走了,凌以也洗漱完准备上床。
看着推门而入、登堂入室的封越,凌以忽然有点愤恨自己不爱锁门的习惯:“又来干什么?”
“教练,你腰酸吗?”封越的眼睛亮亮的,“我帮你按按吧?”
“我在医院照顾我妈的时候跟着护工学过,很专业的,你放心。”
凌以确实腰酸,但他还是狐疑地看着封越:
——这小子又吃错了什么药?!
他没说话,封越就以为他不拒绝。
自顾自地弄了盆热水、搓热了双手,然后不知从哪儿弄出来一瓶子药酒、涂在手心焐暖。
他抬起双手,自然而坦荡地看向凌以:“教练?”
那样的目光太赤诚,像是一只在路边冲你不断摇尾巴的小野狗。
凌以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一方面他真的腰酸得难受,一方面……
凌以愤恨地咬了咬枕头,他在力气上真的拗不过这个混小子。
当温热的手掌推开经络,酸软的感觉一点点消失。
凌以不得不承认——封越没有吹牛。
他真的学过推拿,按摩的手法也很不错。
被伺候舒服的凌以难得放下了心里的成见,微眯着眼睛放松地享受起来。
这会儿,房门却不合时宜地被从外面推开。蒋烨这人任性惯了、自顾自地边开门边喊:“以神,联盟赛事组那边……”
他话说了一半,目光惊骇地落到凌以光滑的后背。
还有,还有半跪在他身后、双手覆盖在他腰间的封越。
“……对不起,”蒋烨眨了眨眼:“打扰了。”
关上的门内沉默一片,而后蒋烨听见了门板上“咚”地一声。
也不知凌以顺手丢了什么东西,声音带着几分薄怒:“姓蒋的你给我滚回来!”
吞了吞唾沫,作为老板的蒋烨怂了吧唧地重新推门进来。
屋内的封越站在一旁收拾好了药酒和脸盆,脸蛋红扑扑地叫了他一声“老板”。
而凌以通身睡袍裹得死紧,面色不善地坐在床上,眼睛危险地眯起来看着蒋烨。
蒋烨看了看封越,又看了看凶声恶煞的凌以。
脚步下意识地朝封越那边挪动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还没追到?”
封越:“……”
“蒋烨!!”不客气的纸盒“咚”地一下打在蒋烨的脑门上。
倒是封越小心赔笑着捡起了地上的纸盒,好脾气地放回原处、收拾了东西就退出去。
等封越关上门走了,蒋烨这才咂咂嘴坐到一旁:“还懂得事后给你按摩,啧,这么贤惠的小孩不错了以神。”
凌以皮笑肉不笑地翻了翻眼睛。
蒋烨将手中的数据分析还有联盟赛事组需要他们战队填写的表格递过去,然后翘起二郎腿、杵着下巴道:“怎么样,我们这赛季的首发名单能不能定下啦?”
手中的几分数据上,封越的训练状态火热。
同原本mtc的四名队员配合不错、二队的几个小孩也训练得有模有样。
凌以看着蒋烨定下的首发五人以及二队替补,他撇了撇嘴,点点头算是认可。
瞅着凌以那不情不愿的模样,蒋烨忍不住再次开口:“以神,不是我偏心,hound真挺好的。”
“你发高烧那天他没睡觉守着你一夜,擦身换衣服上药的。”
“这几天训练忙,结束之后他还想着你,给你又是送饭又是按摩。”
蒋烨揶揄地笑,然后冲凌以挤眼睛:“别太苛刻啦,差不多就行了。”
“……我说蒋烨,你是我妈吗?”凌以恼火极了,“操的哪门子心?”
蒋烨耸耸肩:“嗐,你是不知道,人小hound训练间隙还挖空心思搜索你的新闻呢。”
“用xword的原话是——眼巴巴地看着‘教练’的照片,眼里盛满了‘痴情’。”
xword的用词太恶心,蒋烨复述一遍都被恶心到了。
凌以听着也是说不出的怪异,直觉xword是眼花看错了、或者是在八婆乱八卦。
“不过我觉得xword说的不错,万一人家小hound就是你的粉丝。”
“来我们mtc就是想追求你呢?”
凌以好笑,斜睨着蒋烨,不客气地断言:“追我?凭他——也配?”
“哎唷以神你就别口是心非了,”蒋烨坏笑:“你都给他睡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凌以就心头火起。
房门在这个时候却恰好又被推开——-
封越的脸红通通的:“……教练。”
“干什么?”凌以面色不善——这小子竟然偷听?!
“这药膏,还是放在你房间里。”
凌以看着那盒作恶的药膏,碍于蒋烨在场,最终忍气接了下来。
等封越退出去后,蒋烨眼睛亮亮地喊了凌以一声:“以神。”
凌以凶巴巴地:“什么?”
蒋烨翘起嘴角:“你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