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鸿骞的出现,似乎真的很让蒋烨恶心。
从赛场回基地的20分钟车程,小蒋总不带重样儿地骂足了15分钟。
最后五分钟,是因为凌以不耐烦地摘下了耳机,
说了句“你好吵”,才终于让蒋烨讷讷地闭了嘴。
输了比赛,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
战队成员们抱着外设回训练室,
凌以捏了捏眉心,实在是被蒋烨吵得头痛。
他示意xword打开训练室的大屏幕投影,
然后在等待开机的过程中,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结果烟卷刚点燃,还没来得及吸一口,
就被比烟雾探测器还要灵敏的狗子给一把夺去。
封越将烟卷摁灭在烟灰缸里,
然后换上一根巧克力棒递过去。
凌以没有接,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
“那就从你开始吧,ecitne选手。”
封越:“……”
凌以面无表情地指着大屏幕:“中立生物刷新前,你用掉了闪现和位移技能,但你并没有和你的辅助选手形成良好的沟通。再看这里,你们强行接团之后,你在人群中秀了对面的打野,但位置却站得太过靠前。”
“对面的射手隔墙输出,打了个完美的残血收割。”
“还有这里,”凌以的手指点了点下路的草丛,“你两次在这里被对面五人抱团击杀,没有视野的时候,打法冒进,而你也没有和队伍进行有效沟通。”
然后凌以又点出了封越两个走样的操作,
还有一处在对面水晶下的小失误。
他说一句,封越的情绪就低落一分。
到最后,他脸上自责和内疚的情绪都溢满了。
凌以只当没看见,转过头去轻咳一声:
“你第一次和主队打比赛,沟通层面的事情是因为缺少磨合。”
“但当你们已经成功滚经济上对方高地的时候,你的打法冒进、站位靠前,还是给了对面机会。”
他用电子笔在屏幕上圈出了两个白色的圆圈,
一点点地分析了youg在最后高地翻盘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封越红着脸听着,其他队员也是默默地看着。
之后,凌以又分析了issac第一局的失误,还有后面两局上下路的问题。
说完所有想要说的问题后,凌以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行了,问题就这么多,你们要是继续用这样的状态打接下来的比赛——”
凌以没说完,但他相信队员们都懂。
youg的实力很强,但并不能算a组最强。
如果他们用这样的状态去打之后的比赛——
那么很可能陷入连败,然后就是积分最低,直接淘汰。
被淘汰之后,就需要经过一个漫长的休赛期。
很多联盟战队在漫长的休赛期内调整不好,
接下来的春季赛、夏季赛都会失去席位,甚至降级、解散。
“行了,都别当鹌鹑了,”凌以拍了拍手,“该复盘复盘,找问题找问题。”
“老规矩、自己写本子上,然后晚上我来看。”
“还有,别分锅揽罪的,输了比赛是一整个战队的事儿,没有谁特别涝、也没有谁特别强,明白吗?”
issac像是被看穿一样,讷讷地应了声“是”。
他当真一直觉得第一局输了,他自己的失误占据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凌以冲苏墨北丢了个白眼,
苏墨北这个时候才抱着本子上来针对选手们的问题,提出了解决方案。
然后根据凌以的复盘,给每个选手都拿出了两套练习和调整的思路。
训练继续进行,明天下午还有面对500pirate的比赛。
晚上,就在凌以他们快要结束训练的时候。
领队小妹忽然探头然脑地在训练室门口徘徊。
凌以皱了皱眉,以为领队小妹是要进门来拍摄什么外宣视频。
结果小妹却说是有事情找他。
凌以:“找我?”
领队小妹点点头,看着凌以又有点欲言又止:“……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喊教练你。”
凌以:“?”
领队小妹脸红:“就主要是,我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什么场面?
凌以莫名其妙,皱眉跟着领队小妹往外面走去。
结果才走到通往客厅的走廊,
就远远看见汤鸿骞打着赤膊马大金刀地坐在沙发上。
夏末秋初的申城算不上冷,但也绝对不暖和。
mtc的基地里早早开着中央空调,但汤鸿骞那满溢的胸毛——
还是让凌以有些反感。
汤鸿骞身后跟着一个手捧鸡毛掸子的金发美女,
职业妆容一丝不苟、面色严肃。
见凌以过来,汤鸿骞起身。
他没给凌以任何反应的时间,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那个金发美女也急急踩着恨天高上前,
将手中捧着的鸡毛掸子递给了汤鸿骞。
凌以:“?!!!”
领队小妹:“……”
汤鸿骞双手捧着将鸡毛掸子高举过头顶,脸上的神情十分诚恳:
“尊敬的entice教练,我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
凌以:“……”
汤鸿骞:“去年世界赛,是我单方面听信谗言、被父亲蒙骗,才会对您误会良多。”
“今年我投资给youg,也没有要针对您和您的战队的意思。”
“您是值得人尊敬的教练,mtc也是我尊敬的战队,只是我——”
精明的商人脸上露出了一丝可疑的羞赧,
他低下头去,红着脸说:
“我实在找不到新鲜的荆条,您……就用鸡毛掸子先凑合凑合?”
凌以:……行,知道“负荆请罪”、还知道用“凑合凑合”这种词。
他盯着汤鸿骞看了半晌,最终一个灵活地翻身跃到了沙发那边:
“汤先生还是起来吧,受你这一拜我怕折福。”
汤鸿骞是华裔,听着凌以这么一说也慌了:
“教练这是不原谅我?!”
“……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凌以嗤地笑了,他斜倚在沙发上,神色慵懒:
“你们汤氏做的那些事情,恐怕不是一场负荆请罪就能消解的。”
汤鸿骞立刻挺直了身子:“只要先生提出来,我一定尽力做到、好好补偿!”
凌以对于他们汤氏的人实在是不厌其烦。
在韩弈身死的时候,他是真的恨不得汤氏破产、汤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但后来看见汤廉自杀、汤氏遭受打击的时候,
他又觉得无力,即便汤家所有人都惨遭横祸——
韩弈,也已经离开了。
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回来了。
他们的过去,他们的青春。
韩弈,还有他的职业生涯,也都不可能回来了。
他做不到原谅汤鸿骞、也不愿意像是蒋烨那样破口大骂。
俗话说,狗咬你一口,你就要去咬狗,那你就是真的狗。
凌以有自己的骄傲,懒得同汤氏这两心胸狭窄的两父子纠缠不休。
他翻了个白眼,冷冷地看着汤鸿骞:
“那我希望你消失,从此不要出现在我、或者mtc任何人面前。”
汤鸿骞愣了愣,最后苦笑着点点头。
临走的时候,终于披上了外套的商人回头深深地看了凌以一眼:
“entice教练,其实你是希望我们汤氏倒闭破产吧?”
“……呵,”凌以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汤廉果然是你父亲。”
“只有你们这样的人,才会想要将自己憎恶的东西全部毁掉、甚至是□□消灭。”
汤鸿骞脸色铁青,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我讨厌苍蝇,但我不会想着把全世界的苍蝇都毁灭。”
凌以缓缓地转过头来,也是深深地看向汤鸿骞:
“汤先生,希望,这次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汤鸿骞的嘴唇抖了抖,他盯着凌以似乎还有跟多的话想要说。
最后,他跺了跺脚,点点头:“我保证,这会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
汤鸿骞带着他的金发秘书离开,
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mtc之后的训练。
领队小妹惴惴不安地观察了好几天,
发现凌以神色如常、带队训练的时候也是和以前一样的脾气,这才放心下来。
后来吃饭的时候领队小妹将这件事情和其他队员教练当笑话说了,
在众人哄笑一番后,苏墨北在有感而发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不懂。”
“嗯?”
苏墨北看了一眼还在训练室给封越单独加训的凌以,他低下头去喝了一口汤:
“教练不再乎的人,从来伤害不到他。”
这话让刚才还嘻嘻哈哈笑着的餐厅陷入一片死寂,
领队小妹下意识地想起了那一段还躺在她pad里的视频——
阳光洒落在桑加蒙河畔,反射的暖光将整个西厨照亮。
站在一堆精致烘焙用品中间、系着神色围裙的男人眼神认真而充满了深情。
而那个由凌以亲手做成的蛋糕上面,
有一只憨态可掬、十分可爱的手绘狗子。
最在乎的人,往往伤他最深。
领队小妹抿了抿嘴,只盼这一次——封越不会重蹈覆辙。
训练室里的凌以捧着一只大碗,碗里有饭有菜。
沙发旁边的桌子上还用保温罩盖着一碗排骨汤。
这些东西都是封越去厨房端过来给他吃的,
而封越自己,则是坐在电竞桌后面、认真地一遍遍重复联系操作。
下午凌以给他说的几个失误点,他都一遍遍复盘看了。
他还将对面的操作秀起来的点也给找出来,一点点分析给凌以听。
他的观察很敏锐,甚至也找出了一两种场上存在的反打思路。
但操作上的两次走形和失误,封越却怎么也练不好。
训练结束后,其他队员都忙着去吃晚饭。
只有封越跟着大家出门后,自己又偷偷地返回了训练室。
他自己闷着头重复练习着那几个操作,
凌以来到了他身边他也没有注意到。
看着封越重复地在训练营地里面观察视野、练习闪现过墙,
什么样的出装符文能够在高地塔扛多少伤害、需要多少秒。
凌以瞥了一眼封越的笔记本,无奈地摇摇头:
“主动训练是好事儿封越,但战场上也是看发挥的……”
他突然的出声吓了封越一跳,
闪现的方向摁反了,封越操控的英雄直接跳进了对面的水晶里,直接躺了地板。
电脑屏幕灰色的画面照亮了封越一张惨白的脸,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凌以,轻声问:“教练怎么……来了?”
凌以:“来看看你。”
封越一愣,而后摇摇头:“教练去吃饭吧,我再练一会儿。”
凌以没走,干脆靠在了封越的电脑桌旁:“一会儿是多久?”
封越告饶地看着他:“……教练!”
凌以撇撇嘴,他还能不知道封越?
这人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执拗的小野狗如果不把自己心里的那道关给过了,
说是一会儿,说不定会练个通宵。
“那我坐在这儿看你练吧。”以退为进,凌以说。
封越哪里敢让凌以什么都不吃地陪着他,
两人掰扯一番就变成了如今这样——
凌以在训练师里看着封越训练,
而封越给凌以从餐厅端回来了一碗饭菜和一份热汤。
两人从日落练习到天黑,到战队的其他队员们都吃完了饭。
一个个看见训练室内亮着灯,都凑热闹地赶了过来,乌泱泱挤在门口。
他们看见封越揉了揉眼睛,
然后脸色难看地搓了搓手,还准备继续练习。
结果他们的主教练站起身来,牵起来封越的双手。
不知道凌以说了什么,封越陡然红了脸。
他反过来将凌以的手捧起来,很认真地放在脸颊上蹭了蹭。
而凌以只是无奈地皱眉、任由他去。
苏墨北:“……”
领队小妹:“……”
吃瓜的一众队员们脸上讳莫如深,只有xword犹犹豫豫地憋了半晌:
“……唉,我们教练可真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