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向阳却开心不起来,穷字像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地压在他心上,
同时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让全家人顿顿有红烧肉吃。
见哥哥脸上没笑容,小妹诧异地问句:
“二哥,你不喜欢吃红烧肉,想吃煎鸡蛋呀?”
郤向阳赶紧挤出丝笑,假装高兴地说:
“喜欢呀,有红烧肉吃当然高兴啦。”
小妹不了解哥哥的心思,以为哥哥真高兴,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时,从厨房里又传出母亲的声音:
“你们兄妹俩都考得了第一名,妈做红烧肉加煎鸡蛋,好好奖励你们。好好读书,你俩都考上大学做城里人,就天天有红烧肉吃了。”
“好嘞。”郤向红甜甜地应了声,“妈,我一定能考上大学,二哥也一样。”
父亲看看女儿,又瞅瞅儿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说道:
“有你两个好孩子,爸就算再苦再累也值得。”
刚说过就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
郤向阳心头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关心地问:
“爸,你怎么了?”
父亲摆摆手,假装若无其事地说:
“没事没事,给呛着了。”
郤向红赶紧跑到房间倒了杯开水递到父亲手上,甜甜地笑着说:
“爸,喝水。喝了水,你就不会咳了。”
“向红,真乖!”
父亲摸了摸女儿的头,接过搪瓷茶碗,咕噜咕噜地喝起开水来。
郤向红接过空茶碗,扭头看着哥哥,问道:
“二哥,你要开水吗?”
郤向阳伸手刮了下妹妹的鼻子,夸句:
“真乖!二哥不要开水,等口干了,二哥自己倒,不劳你了。”
小妹给父兄夸得满心欢喜,蹦蹦跳跳往房间里走去。
迟迟不见大哥出来,郤向阳问父亲:
“爸,大哥去哪了?”
“还能去哪,玩去了呗。”父亲一边低着头编畚箕,一边答道,“这些天组里没活干,一天到晚跟人打牌,倒是过得逍遥快活嘞。”
“大哥平时忙,现在歇歇也是应该的。”郤向阳善解人意地说,“爸,你就让大哥玩去好了。”
“嗯,是得让你哥高兴高兴。”父亲抬头看眼儿子,笑中带涩地说,“其实你哥不是怕累,是心里不痛快,没得学上嘞。”
“这么早就没学上,换了我也会不高兴。”
“不高兴也没办法,一来你哥不是块读书的料,二来家里没钱交学费。”
“爸,你可别当着大哥的面说这话,要不大哥会更不高兴的。”
“爸也只是这么说说,从来不跟你哥提这事,也有些不好意思提嘞。”父亲叹口气说,“说句实话,就算你哥考上了高中,也去不了城里读书。”
“为啥呀,爸?”
“没钱哪。高中学费那么贵,你们俩兄弟一起上,哪交得起钱?”
“那为啥就一定要让大哥不上学?”
“他是老大,当然得让着你这个弟弟嘛。”
“这……这好像对大哥不公平吧?”
“没啥不公平的,做大哥的就得让着自家弟弟妹妹。”
小妹像受到了启示似的,仰起头问哥哥:
“二哥,要是我们两个只能一个人上学,你会让我吗?”
郤向阳轻轻抚摸了下妹妹的头,不假思索地答道:
“当然会。我是你哥,当然得让着你这个妹妹喽。”
父亲慈爱地瞅着孩子们笑,语气肯定地说:
“放心吧,爸供得起你们俩兄妹读书的。”
小妹眯着眼甜甜地笑了起来,天真地对哥哥说:
“要是爸交不起学费,我就让二哥你上学,我跟大哥下地干活挣钱让你上大学。爸和妈都说了,上大学要好多好多钱。”
“小妹,你为啥要让二哥上学呢?”
“因为你是我二哥,我是你妹妹,做妹妹的就得让哥哥上学。”
“可爸刚才说了,做哥哥的就得让着自家妹妹,所以二哥让着你才对,晓得么?”
“不,二哥,我就要让着你,爸说的话,我也不听,不听嘛!”
“爸的话哪能不听呀,二哥要听,你也要听,要不就不懂事了。”
“我,我……”
小妹遇到了难题,一时间回答不上来,只好嘟着小嘴巴不说话。
父亲看着心爱的小女儿,笑眯眯地说:
“向红,你呀真懂事。放心吧,爸供得起你上学,也供得起你二哥上大学。等你二哥大学毕业了就有工作,就好拿工资供你上高中。”
小妹抛开担心,满心欢喜地嚷了起来:
“好,爸,我要好好读书,像二哥一样做学霸,考上大学。”
“好,爸就盼着你和你二哥都上大学,做城里人拿工资,过人上人的日子,这样爸脸上就有光了,我们老郤家就扬眉吐气喽。”
说完,父亲又咳嗽起来,声音有些嘶哑。
小妹赶紧举起一直拎在手里的搪瓷茶碗,冲父亲说:
“爸,我这就给你倒开水去。”
父亲摇摇头,笑着说:
“不用不用,过下就没事了。”
郤向阳看到父亲不停地咳嗽喘气,不免担心起来,问道:
“爸,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呀?”
“没没没,这些天没做啥事,好多了。”父亲连忙说,“今天融雪比较冷,又多说了几句,喉咙有些不舒服,就多咳了几下,没事。”
郤向阳看向妹妹,好像在寻问什么。
小妹会意,赶忙说:
“爸没骗你,二哥,这些天爸不怎么咳了,精神也好,真的。”
郤向阳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央求道:
“爸,你还是去城里大医院检查一下吧。”
“好好的检查个啥,用不着!”父亲固执地说,“别说家里没啥闲钱,就算有也不花这个冤枉钱嘞。”
“这不叫花冤枉钱,身体不好做检查是应该的。”郤向阳劝道,“爸,检查要没啥事,全家人都放心了。”
“尽管放心就是了,爸不会有啥事的。”父亲若无其事地笑着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小毛病有点,大毛病没有,不用担心的。”
郤向阳想起不久前刘小兵说的话,问道:
“爸,你是不是累了就会浑身没劲呀?”
父亲诧异地看着儿子问:
“呃,向阳,你问这个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