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医生好像忽视了家属的感情和心愿,对病人说:
“你说的也没错,谁也不能强迫你接受治疗,包括我在内。何况你的预存快用完了,得赶紧交钱,要不就算你想住院治疗也不行。”
姚月娥诧异地问医生:
“交了那么多钱,怎么就没了?”
郤平安心疼钱,忍不住气地说:
“我说了,这医院就是个无底洞,再多钱都填不满了。钱花了这么多,住了快五个月的院,可病还不见好,这叫啥医院,啊!”
郤向阳见父亲生气,赶紧劝道:
“别生气,爸,这病得慢慢医,急不来的。”
姚月娥心里难受,却依然挤出丝笑说:
“老话说的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急是急不来的,慢……”
郤向阳打断妻子的话,说道:
“这病我不医了,这就回家去,省得花冤枉钱,省得拖累家里人。”
“爸,你……”
郤平安粗暴地冲儿子吼句:
“啥也别说,走,这就跟爸回家去。你们不去,行,我去。”
说完就朝病房门口走去。
姚月娥明白说服不了自己丈夫,只好向医生求助,说道:
“医生,麻烦你帮我劝劝他吧。”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病人不想继续接受治疗,最好别勉强。”医生平静地说,“再说这病……”
郤向阳生怕门外的父亲听到,赶紧打断道:
“医生,我马上拿钱来交,你就强迫我父亲继续住院治疗吧。”
“强迫是没用的,得病人愿意配合治疗才行。”医生沉吟片刻又说,“要不这样吧,先遵从病人的意愿回家过年,等他想继续治疗,就再送他来医院。”
听医生这么一说,姚月娥就改变了主意,问道:
“医生,这样不会耽搁医病么?”
医生怕病人站在门外偷听,小声说道:
“就算继续住院治疗,也就半年时间了,而且费用会更高。你们家属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情况我也得如实告诉你们。”
郤向阳内心涌出阵悲痛,轻声问医生:
“如果不住院治疗,是不是会很痛苦呀?”
“就算一直住院治疗,后期也会很痛苦,这病就这样,没办法。”
姚月娥鼻头一酸,忍住眼泪问:
“医生,回去要怎么照顾他?”
“如果今天出院的话,我可以开些药给病人吃。吃完后,病人不愿意住院治疗,你们也可以来找我继续开药。”
姚月娥看向儿子,问道:
“向阳,你看是不是顺了你爸的心愿出院回家过年嘞?”
郤向阳明白母亲的意思,想了想说:
“妈,就顺了爸,暂时出院回家,等过完了年再送爸来医院。”
姚月娥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医生,问道:
“医生,那是不是这会儿就跟你拿药去?”
医生点点头。
郤向阳迟疑了下问医生:
“医生,像我爸这种情况,要不要办出院手续?”
“可以不办,但得付床位费,为了省钱,还是先办了吧。”
不等儿子问,姚月娥就说:
“向阳,你去办出院,我跟医生去拿药。”
郤向阳应了声好,快步朝病房外走去。
出了门,他瞧见父亲一个人坐在过道边的长凳上生闷气,便告诉他自己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
父亲听了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瘦黄的脸上绽出开心的笑容,接着迈步朝病房走去,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家。
姚月娥见丈夫满心欢喜的样子,心里是又酸涩又高兴,叮嘱他几句,便跟着医生出了病房拿药去了。
没过多久,郤向阳就办好了手续,路过大厅里,瞧见母亲正站在窗口前排队取药就走了过去,换母亲去照顾父亲,自己等着拿药。
母亲快步朝楼梯口走去,咚咚咚地踩着水泥楼梯上楼去了。
十分钟过后,郤向阳拎着一袋子药离开窗口,回病房去了。
这时,母亲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塞满了两个蛇皮袋。
东西多点倒是没关系,母子可以挑着回去,问题是父亲身体不好,再加上路上堆满了积雪,走起来很困难。
于是,郤向阳向父母提出建议,说道:
“爸,妈,我们雇辆车去吧。”
郤平安立马反对:
“雇车得花钱,平时就贵,现在年关了,又是下雪天,就更贵了。”
姚月娥担心走路回家会把丈夫累坏了,含笑着说:
“贵就贵吧,又不是天天坐车,多少年没花钱坐车呀。”
“是呀,爸,就坐回车吧。”
“不坐,爸,不喜欢坐车,只喜欢走路,再说走路暖和。”
“可你身体还没复原,走这么长的路,怕会累着你的。爸,你就听妈的,坐车回家去,我这就去雇车。”
“平安,你就别省这个钱,让向阳雇辆车好了。”
郤平安坚持道:
“不坐,要坐你娘儿俩坐,反正我要走路回去。”
“爸,你这身体吃得消吗?”
“没事。”郤平安很干脆地答道,“重活干不了,这走路没问题。”
姚月娥了解丈夫的身体,知道他在硬撑,劝道:
“别犟了,平安,你要真走,怕是会累坏身子的,还是坐车吧。”
“爸,妈这么做也是为你好,就坐车回去吧。”
“爸晓得你俩为我好,可我就是不想坐车,不想花这个冤枉钱。”郤平安固执地说,“还是那句话,我走路,你俩爱坐车就去雇。”
姚月娥清楚丈夫舍不得花这个钱,再怎么劝也没用,末了说道:
“行,依你好了,我们一起走路回家。”
见母亲放弃了,郤向阳也就不再劝了,内心充满了担忧。
郤平安像赢得了重大胜利似的,绷紧的脸上绽出笑来,扭头看见搁在矮凳上的黄挎包,伸手拎了起来,欢快地说句:
“回家喽!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姚月娥瞧见丈夫那欢喜劲儿,满是忧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
郤向阳生怕累着父亲,伸手拿过自己的书包,关心地说:
“爸,你身体还没好,就别拎东西,空手走好了。再说了,这书包刚好跟被子配担子,不会一头重一头轻,好挑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