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脾气暴躁的男子听不进别人的劝,却乖乖照女儿说的办,松了拳头,不再怒骂了,只是气哼哼地嘀咕个没完没了。
尽管理在姚月娥母子这边,但她还是大度地向姑娘致谢。
李小燕也懂理,替父亲赔礼道歉,然后有意无意看向身边的小伙子,想要保持矜持,末了却禁不住抿嘴笑了一笑。
见姑娘冲自己笑,郤向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先是一愣,随后才慢慢绽出笑容来,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李小燕似乎对郤向阳有好感,不仅笑意更浓,而且还主动作自我介绍,原来她家住在李家村,与郤家镇比邻。
郤向东见姑娘这么热忱,主动找自己攀谈,也就不好意思不搭理了,便含着几分羞涩同她聊了起来。
做父亲的见女儿跟吵架对象说笑,心里不是个滋味,可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这后生还真不错,不光仪表堂堂,还忠厚老实,脸色慢慢缓过了下来,末了居然浮出丝淡淡的笑。
姚月娥见前面的板车在移动,就主动请男子拉车先去交粮。
刚才为先一步卖粮插队而争吵,甚至打起来,这会儿倒是懂得礼让了,男子满脸难为情地赔了个不是,主动拉着大板车往后排队。
没过多久就轮倒了姚月娥家了,郤向东赶紧从大板车上抱着塞满稻谷的麻袋过秤,然后背着往仓库里走进去。
李小燕看着小伙子结实有力,眼里闪出爱慕的笑意,稍黑的大圆脸上绽出甜甜的笑,接着主动帮姚月娥扛麻袋,还亲热地叫她大娘。
姚月娥喜得合不拢嘴,跟姑娘说笑个没有完。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打不相识!
郤向东见李小燕帮自家忙,等轮到她家交粮时,也主动上前帮忙。
姚月娥好像有了想法,结了账拿了钱也没有动身,而是站在一旁跟李小燕闲聊,借机了解这个刚认识的姑娘。
郤向东倒是没什么想法,一声不吭地站在母亲身边等着。
直到李小燕父亲喜滋滋地把钱塞进裤兜里,拉起大板车往大门外走,姚月娥才吩咐儿子拉车回家。
一路上,李小燕主动找郤向东聊,看上去好像对他有几分意思。
不过,郤向东倒没那方面的意思,只是出礼貌才跟李小燕搭话。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路口。
李小燕笑眯眯地同郤向东挥手道别,眼里流出几分不舍之情。
郤向东客气地说了声好走,轻轻舒了口气,好像从不自在中解脱出来一样,给太阳晒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丝轻松的笑。
姚月娥是过来人,又天生善于捉摸别人心思,看出这姑娘对自己儿子有意思,等她走远了,便用玩笑的语气跟儿子说起这事来。
郤向东倒是干脆,说自己还没成家的意思,啥也不想,就想挣钱。
不知不觉,大儿子已经二十出头了,到了成家的年纪,做母亲的自然操心起这事来,因此她倒显得挺积极的,甚至要找媒婆去说亲了。
郤向东也不多说,只闷着头拉车往村里走去。
见儿子不搭理,做母亲的也就不再多说,只在心里琢磨着这事。
刚进了村口,大嫂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问稻谷收购价多少,问侄子卖了多少谷,换到了多少钱。
原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娘,又见她张口就问钱,郤向东心里头更不舒坦了,搭了两三句就不吭声了。
姚月娥倒是不计较,一边笑眯眯地跟妯娌搭话,一边往兜里掏钱。
大嫂见妯娌掏钱,心头一喜,脸上的笑就更浓了,话也更好听了。
姚月娥把钱塞到大嫂手里,抱歉地说:
“你先拿着,还差二十块,等向东拿了工钱就给你。”
大嫂倏地敛去笑,一边数着钱,一边沉着声说:
“你跟我说定来,啥时候还我这二十块。”
姚月娥脸上依旧挂着笑,说道:
“等向阳回来,看看啥时候能拿到工钱,我就啥时候还你。”
大嫂把钱卷好塞进裤兜里,冷着张脸说:
“你家欠李工头的钱,他哪会给工钱呀,我看你在拿话打发我。”
“没错,我是欠李工头的钱,可李工头人好,只要向阳开口就会给钱的,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过几天不还,就别怪我来问了。”
“就算你晚上来问钱,我也不会怪你的,欠债还钱,应该的嘛。”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大嫂,就算拿不到工钱,卖口粮也要还你这二十块。”
见妯娌把话说得这么死,大嫂脸上便浮出了笑,悦声说道:
“好,月娥,我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郤向东斜眼大娘,没好气地说:
“人家倒没这么逼债,大娘,亏你还是自家人呢。”
大嫂刷地变了脸色,瞪着郤向东嚷道:
“你……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呀!”
郤向东梗着喉咙说:
“怎么说话,大娘,我说可是实话。”
“亏你还叫我声大娘嘞!”大娘指着侄儿,怒道,“向东,你要再这么对大娘说话,就别怪大娘开口教训你了。”
姚月娥怕大嫂跟儿子吵起来,落人笑话,赶忙制止道:
“向东,别没大没小的,不要再说了。”
郤向东憋着气甩头往前走,故意把大板车往石头上拉,发出一阵砰砰声,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姚月娥跟大嫂聊了几句,也加快脚步往家里走去。
天快黑的时候,郤向阳一脚跨进了家门。
不等弟弟开口,做大哥的就把卖粮的事说了遍,目的是告诉他还差大伯家二十块钱,明天找李工头说这事。
母亲听到兄弟俩说话的声音,赶紧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却没说还债的事,只关心地问小儿子累不累饿不饿。
郤向阳拍拍大哥的肩膀,又笑望着母亲说:
“妈,大哥,你们不用担心了,我已经跟李工头说好了。”
“是吗?”母亲转忧为喜,“向阳,李工头会给几多工钱?”
“二十块应该没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