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梦川急于想确认什么，“贺萧去找邵帅这事，你之前知道吗？”
卞东城摇头，“一大早我就发现他情绪很差，我还以为是因为没睡好，然后一下了早读他就出去了，我问他去哪儿，他也没说。”
何梦川皱眉自语，“早读结束？……时间不对。”
早读下课的时间是八点二十分。
而通报上说的时间很精确：12月29日上午九点二十分。
这是上午第二节课刚刚上课的时间。
何梦川觉得关注点还是应该放在一、二节课的课间。
“那下了第一节课他出去的时候你知道吗？”
卞东城用力点头，“他一下课就往外窜，我以为他要去厕所，就跟着出去，可是他走得特别快，没一会儿就窜没影了。”
卞东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就是这个时间去找邵帅的对吗？？”
何梦川说，“是。”
卞东城咬牙切齿，“邵帅真特么不是东西，贺萧没怎么着他呢，居然跑去告状，中午我还看见他了，脸蛋溜光水滑跟朵花儿似的。贺萧勒索他？开什么玩笑？？”
停顿片刻，他看着何梦川试探地说，“其实我找你，是因为听到一些传闻，就觉得今天这事可能也和这传闻有关。”
何梦川一愣，“什么传闻？”
卞东城抬眼瞄他，似乎有些羞于启齿。何梦川急切地催促，“你快说！”
卞东城方才开口，“有人传，最近6班邵帅在追你，你吊着他不答应，是因为还想和贺萧搞暧昧……”
卞东城尾音渐消，抬眼打量何梦川的神色。他文采匮乏，难以形容女孩脸上的神情，只觉得此时的她安静得可怕。
何梦川猛地滞住呼吸，眸中深切的不可置信，她想起刚才饮水机旁的女孩子，当时她就有种奇怪的预感，现在想来她们谈论的十有八九也是这个传闻。
所以贺萧是不是也听说了这个传闻？所以才去找邵帅？
这样，昨晚的电话也解释得通了，因为他当时就是在问：6班邵帅缠着你了？他缠着你几天了？
可下午上课前何梦川去找贺萧的时候，他只字未提。
她早该想到的。
他不提，大概是觉得已经没有提的必要，因为他已经找过邵帅了。
至此还有个疑点。
通报里说“勒索”，贺萧“勒索”邵帅？
这个词语何等刺眼，又是何等的没道理。
若说贺萧找邵帅理论时言辞激烈，她相信，说他们因此产生肢体冲突，她也相信，可说贺萧“勒索”，何梦川怎么可能相信？
她知道贺萧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上课铃声响起，卞东城说，“先回去吧。”
何梦川沉默着往教室方向走，即将走到5班门口时突然问，“贺萧还好吗？”
卞东城回想了一下，贺萧从今天一大早就很丧气，被通报后似乎也没有更丧气。
“他还好，我出来的时候他在睡觉。”
何梦川估摸了下时间，对卞东城说，“你告诉贺萧，让他放学在门口等我，我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卞东城答应着走进教室。
这节课何梦川上得心不在焉，第一次，她心里乱糟糟的，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下课铃响，老师布置完任务离开，曲坤突然小声叫她。
何梦川转头看过去，见他微微皱着眉，神情迟疑而犯难。
“怎么了？”何梦川问。
曲坤一咬牙，下决心一般说，“今天早读下课后贺萧过来找你来着，我跟他说你请假了。”
何梦川一愣，身体不由凑近，声音又轻又急，“然后呢？”
“然后他就问了我一些……有关邵帅追你的事，”曲坤朝何梦川看一眼，似是想确定她是否会因此生气，见她面上没什么明显的变化，才一口气把后面的话说完，“我就跟他说了说。”
“你跟他说了什么？”
“就邵帅做的事情，死皮赖脸地烦你。”
何梦川微不可查皱眉，“贺萧说什么了吗？”
“没有，”曲坤头稍偏，稍稍思索须臾，“但是好像不那么高兴。”隔几秒又改口，“可我没跟他说这事之前，他也不怎么高兴，所以说不清他是因为啥。”
何梦川默默叹了口气，又听到曲坤说，“抱歉啊，我太多嘴了，刚才我听说贺萧被通报，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告诉他那些，他才会勒……”
何梦川一愣，随即皱眉打断他的话，“勒什么？”
曲坤话音一噎，愣怔地看着她，到底没把那个词说出来。
“你认为贺萧会做那种事？”何梦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声音疏离而冷沉。
“我不是那个意思……”
曲坤想要辩解，却发现他其实并不了解贺萧，看到那个通报时，他的第一反应也并不是质疑，即便通报上的某个词是那么触目惊心。
何梦川突然一刻都不相等，她即刻起身走出教室。
来到五班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贺萧果然还在睡觉，她让前排的同学帮忙喊人，没一会儿贺萧抬起头来，困倦的脸上仍是那副大写的“囧”。
何梦川心里不由一紧，朝他招了招手。
贺萧揉着头发走出来，“你怎么又来了？”
何梦川没说话，直接上手扯着他就走。
贺萧一愣，虽心中不解，脚步却顺从地跟了上去。
何梦川扯着他来到二楼，此时预备铃刚巧响起，贺萧提醒，“上课了。”
何梦川：“闭嘴！”
贺萧：“……”
直至走到楼道尽头夹道处，何梦川四下打量一番，问他，“是这儿吗？”
贺萧无奈地搓脸，手放下的瞬间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什么啊？”
“不许笑！”何梦川冷斥。
似是被这声震慑，贺萧收起笑意，良久他拿蜷起的右手拇指在鼻梁处轻挠几下，低低“嗯”了一声，是在回答她上一个问题。
何梦川抬头看斜上方，那儿恰有一个监控摄像头。
她神情冷肃，眸中的光亦是冰冷无澜，“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贺萧不由收起那丝破罐破摔的无所谓，正色道，“你觉得我会勒索他？”
何梦川摇头，“你不会。”
贺萧一愣，神情在瞬息之间变化，欣喜和激动参半，更有不可抑制的委屈，他哼笑一声撇开视线，声音发紧，“也就你能信我。”
心里没来由的痛感袭来，何梦川沉默半晌，轻声说，“还有卞东城。”
贺萧转头看向她，眸间通红，“这就够了，其他的……我无所谓。”
“说什么胡话！没做的事凭什么无所谓？你是冤大头吗？”
贺萧耸耸肩膀，“我真不在乎。”
“你凭什么不在乎？！”何梦川鲜见的气急败坏，她压低声音冲贺萧吼，“能不能别那么怂？”
贺萧似被她惊到，半晌没说话，直到被何梦川着急而没好气地捶了一下。
女孩的拳头打在他左上臂，看动作是用了力气，可力道着实有限，贺萧没感觉到疼，触感却鲜明而深刻。
“你要急死我是不是？赶紧说！”
何梦川又要上手打，贺萧夸张地躲了一下，“我说！说还不行？”
“快点！”
贺萧身子晃了晃，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言简意赅道，“上午下了第一节课，我去六班喊邵帅问事情……”
何梦川打断：“问什么事？”
贺萧别扭地瞥她一眼，“问他没皮没脸缠着你的事。”
何梦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你继续说。”
“我就警告他，让他别烦你，那小子居然说跟你好着呢，以后一定会在一起，我一生气抬手想揍他，他突然怂了，说以后不缠着你了，我让他保证，他就掏出手机给我，说让我亲手把你微信删掉，我在他微信里看了半天，好友列表里压根没有你，他又说是他忘了，昨天已经删掉了。”
贺萧说完，不等何梦川开口，便兀自分析道，“其实今天老师把我叫去监控室对质的时候，我就猜到了，我被那小子阴了。这儿监控像素不高，当时他声音又压得低，整个过程就只能听见我吼他的那一句，后面的声音都模糊不清。”
说完，他讥讽一笑，“狗东西，教会我一课。”
“你没跟老师解释？”
“怎么解释？说我没勒索？”贺萧打眼瞧她，几分泄气地说，“手机是往回走的时候还给他的，监控没拍到。”
何梦川猛地听出整个事件里的蓄谋和恶意，想起邵帅那张时常挂笑的脸，只觉一股寒意。
她又往周遭扫视一圈，“我猜你们碰面这地方也是邵帅选的吧？”
贺萧轻嗤一声，“可不。”
“不能就这么算了。”何梦川直直看着贺萧，“你不准怂。”
贺萧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给她留下了“怂”的印象，想出声反驳，又见何梦川一副霸气外露想替他出头的气势，不觉心里暗爽，他咧嘴一笑，“行，不怂。”
“你严肃点。”
“哦。”贺萧赶紧闭嘴，察言观色一会儿，试探着问，“那之后怎么办？”
何梦川抬眼瞧他，“之后？”
贺萧点头，“你不是说不能这么算了吗？”
“是不能这么算了，”她四下看了看，“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你再不回教室老师又该发飙了。”
贺萧恍然反应过来，拔腿就跑，可才跑出几步却又大步返回。
“你不能跑，听到没？你就算迟到老师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何梦川本来也没打算跑，此时听他这么一本正经地提出，迟疑一瞬却也郑重答道，“听到了。”
贺萧听到她的回答才再度放心跑远。
速度极快，像一阵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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