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往后退了一步。
她实在是让许漱婳给唬住了,几次三番一言不合就动手,下手又狠又快,跟打什么杀父仇人一样往死里打,又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每次都打得人毫无还手之力,简直可恶。
打得她如今一看到许漱婳那张脸就本能地害怕,后背泛起凉意不说,腿都在微微打着抖。
“怎么不继续说?”许漱婳直起身子,不再倚靠着门框。
她还是累得很,跟这句身子不能兼容带来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打个张桂花跟赵香兰也就罢了,打张东海一顿是真的费了她不少力气,光是按着他不让他反抗就很是消耗体力。
这会子刚睡下没多久,外头就闹起来。
她也不是听不见,只是眼皮子重得很,怎么也睁不开,要不是听到潘如玉的哭腔,她才不会从梦境里挣扎着醒过来。
看着许漱婳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张桂花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汗水打湿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很是难受。
许漱婳逼近一步,张桂花就倒退一步,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许漱婳的眼。
明明生了一双圆润漂亮的杏眼,可许漱婳一睁一闭之间,总让人觉得有一股泼天的寒意从脚底下蔓延而起,好似被巨蟒盯住一眼,死亡就是下一瞬间的事情。
张桂花再也退不动了。
她的双腿发抖得厉害,已经不能支撑着她肥胖的身躯,就在许漱婳又要往前逼近的时候,她终于颓然坐倒在地上,抬着头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许漱婳,连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你、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啊。”许漱婳耸耸肩,用一种很是无所谓的语气接了话,“就是想问问呢怎么一股骚臭味?”
张桂花下意识往自己裤裆看去。
干干净净的,没有水意。
头顶传来许漱婳的嗤笑声,“既然知道害怕,就该知道不要招惹我,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你不懂吗?既然是没名分进的裴家,给你什么日子过着就是了,非要去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张桂花,你——”
许漱婳刻意拖长了调子,又弯下腰去,将自己的脸往张桂花面前凑了凑,才终于吐出最后一句话的最后两个字,“配吗?”
配吗。
许漱婳说得很轻,可她说话的声音再轻,也不能抹灭这两个字带来的巨大讽刺含义。
先是诓她说她吓尿了让她丢脸,再是这么明显的一句讥讽,简直就像一个又一个的大巴掌往张桂花脸上刮。
刮得张桂花的脸火辣辣的,生疼。
“许漱婳!”已经气得不能再容忍了,张桂花大喊一声,就要从地上爬起来跟许漱婳干一架。
“我连张东海都能打一顿,难道不能打你?”许漱婳看着她以手撑地就知道她要做什么,可她今天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跟这个泼妇打一架了,只能用这样的事情当做噱头,好吓唬吓唬张桂花。
什么时候打一架都可以,今天不行,实在是没力气。
若是往常,她不会将自己往日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拿出来说的,许漱婳一直觉得从前的事情就是从前,过去了就不必总是挂在嘴上提,最大的荣耀一定是未来,总记挂着过去的功勋,人是不会进步的。
可今天她实在是累得打不动了,手都是麻的,腿肚子也在一抽一抽的抗议,如今只想有一张床能让她躺下去好好歇一歇,不想再打架了。
张桂花果然被这句话给唬住了。
猎户张东海,那可是牛家村里最强壮的男人了,块头大还满身肌肉,天天在山上跑,什么野味都能逮住,听说还抓过一头豪猪,许漱婳既然连张东海都能打得过,又怎么会对付不了她?
刚从地上爬起来,张桂花的气势就让许漱婳一句话给吓退了一半。
“怎么不动手?”张桂花这样沮丧,许漱婳竟然还能笑出声来,“打我啊,你今天动我一下,明天我就雇一辆牛车,拉着我在村里,在城里都走一遭,我呢,就坐在牛车上,备好茶水,走到哪儿我就嚷嚷到哪儿,说你是怎么逼裴家主母离开裴家,怎么试图占据裴家老爷正妻的位置而虐待主母和裴家亲孙子的,哦,连你让裴策住这样的屋子,我也嚷嚷几回。”
张桂花被气得只会伸着手指着她,连连说“你”。
许漱婳低敛了眼眸,懒得再跟她对峙着,自己转身去扶起了还坐在地上的潘如玉,轻声宽慰她,“娘,您别怕,能打一个张东海我就能打他手底下所有人,您不会有事的,大宝小宝更不会,别怕。”
“漱婳!”潘如玉的手抓住了许漱婳的手腕,浑身上下颤抖得厉害,“你怎么能跟那个莽汉打架呢,你伤着没有啊?”
“没有。”许漱婳扶着她站稳,挽起自己的衣袖给她看,“您看,好着呢,他连碰着我一下都没机会。”
潘如玉顺着她翻起的衣袖仔细看着她的手臂,见到确实没有伤痕才松了一小口气,可刚稍稍放下的心一想起大宝小宝又觉得恐慌不已,“不行啊漱婳,张东海那样的人怎么会白白挨了你一顿打,他一定会报复你的,不然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也好,等过了这阵再回来。”
张桂花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潘如玉,她虽然为了儿子暂时不能舍去这个身份,却可以先离开家里一段时间,等张东海的气消了再回来。
许漱婳轻笑一声,带着她往屋里走,“娘,既然他睚眦必报,又怎么会消气,怕是见我一次就得想起那件事一次吧,躲多久都没用的,何况我又不怕他。”
可不管她怎么解释,潘如玉都不能安心下来,“不行啊漱婳,还是出去躲躲吧,咱们家大宝小宝还小,见不得那种流氓打架的场面,要是他们冲了进来,砸了东西,推了屋子可怎么好?”
许漱婳已经懒得解释了。
将她安置在床上坐着,自己就要回去睡觉。
谁知道张桂花跟着过来了,就杵在门口冷笑着,“老不死的,老娘条件不变,你要是那么害怕,就趁早应了老娘的要求,我还能让军子给你求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