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看的?”许漱婳看过太多尸体,被自己亲手弄死的都数不胜数,自然不会因为王翠翠的死状恐怖就觉得害怕,更加不会觉得裴策会无聊得拿王翠翠的尸体来恐吓她。
“瞧见她脑子底下白色的东西了吗?”裴策视力极佳,即便离李家院子还有一段距离,即便两人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的腿,他还是一眼瞧见了王翠翠脑袋底下的白色不明物。
许漱婳神情古怪,扭头看了他一眼。
裴策冲她一笑,“想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他以为她不知道,却不曾想到许漱婳张口就给他来了一句重磅炸弹,“我以为你不会无聊到这个程度,哪里知道你幼稚得连一堆脑浆都觉得能吓得到我。”
裴策愣了愣。
他确实没想到许漱婳竟然连这个都认得出来。
寻常人类的脑浆哪里是轻易能见着的,怕是李二蛋气得狠了,手上用力,钉耙砸进了王翠翠的脑袋里头才会让脑袋破裂,里头的脑浆流了出来,他还以为许漱婳不会认得这东西,指望着用这个吓唬吓唬许漱婳,若是她能有微微的发抖,再将人顺势拥入怀中……
嗯,发展感情的好机会。
结果许漱婳竟然认得!
这下可完了,怕是在许漱婳眼里,他就成了不尊重死者的幼稚鬼,连这个都能拿来开玩笑逗她。
看着裴策呆滞住的模样,许漱婳竟然朝他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意来,“你该不会是打算拿这东西来吓唬我吧?”
难得见许漱婳一笑,裴策本该高兴的,这会子却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默默握紧了她的手,低着头不跟许漱婳对视。
“幼稚。”许漱婳毫不留情,给予中肯的评价。
“真是般配啊。”两人的小举措落在围观的人眼中,就成了打情骂俏,尤其是许漱婳露齿一笑的模样,谁见过许漱婳笑起来的样子呢,她对着裴策笑得那样欢颜,是谁从前说这两人不合的来着?
许漱婳闻声望过去,见王金玉不知何时也来了,忙伸了手拍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大姨来了,坐啊。”
王金玉摆摆手,不愿意坐下,“我就不打搅你们小两口甜蜜了,我在这儿站一会,哎,闺女啊,都说这个王翠翠昨晚上你们那放火去了,你婆婆可吓着了么?”
裴策本想接话,却被许漱婳给抢白了,“没有吓着,大姨,我娘昨夜没有出来,没瞧见那场面,不过她也听到了声音,但是好歹没见着真放火的样子,所以还好,没什么事,早上我才问了她。”
昨夜许漱婳没有跟着出来,是裴策自己去了潘如玉房门口问了潘如玉的安好,本以为这个问题许漱婳会答不上来,不成想……
裴策想起自己方才在院子里念书时里头许漱婳跟潘如玉聊得欢快,他没去仔细听,不成想许漱婳竟然这样关心他的母亲。
这人……其实也开始在他身上用心了的吧?
“没吓着就好。”王金玉也松了口气,“听说你们被放火,吓得我一路往你们家里头去,又看着你们小两口往这儿走,我寻思过来先看看你俩,得,现在这个王翠翠死有余辜,我就去看看你娘先。”
“大姨慢走。”许漱婳摆摆手,乖巧地跟王金玉说再见。
她很喜欢王金玉这个性子,虽说吵起来的时候确实聒噪了些,可王金玉待人真诚性子直爽,是她很喜欢的那一款。
裴策看着许漱婳跟王金玉招手的样子,多少有些吃味,伸了手拽住她那只还在挥动的手往自己怀里藏,“你送我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跟我招手?”
许漱婳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起来。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会子她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裴策今日是怎么了,这也太幼稚了些,怎么接连做出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也不怕人看了笑话他。
“差不多行了你。”将手往回抽了抽,许漱婳可不愿意陪着他发疯,“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想让人嘲笑你吗?”
裴策不吭声了,只是含笑替她整理头发。
许漱婳的发髻挽得太过随意,虽然整体不会松散开来,可那些碎发却不能服服帖帖地被挽到发髻上,时不时就要散落一些下来,裴策也就时常能给自己找到事情做。
许漱婳现在都不抗拒他的亲近了,他也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想摸哪儿就摸哪儿,理着理着头发,还扶着许漱婳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要是困了你就歇一会,昨夜你都没睡好,吴大人赶过来最快也要半个时辰呢,睡一会他就到了。”
许漱婳没说什么,她昨夜确实没睡好,本来惦记着王翠翠的事情就不能睡了,好不容易睡了半个时辰,王翠翠一来她就惊醒了,之后又因为裴策的一句话辗转了一整夜都不能安歇,又一早地上了趟山上,这会子确实觉得累得很。
靠在裴策肩上,她闭上了眼。
她挑的地方在树下,旁边隔着两棵树就绑着疯魔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李二蛋,耳畔还有乡亲们刻意压低声音的议论声,细细碎碎的声音,许漱婳原本该是睡不着的,可裴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冷香气意外的好闻,竟然让许漱婳闻着闻着便睡了过去。
感觉到肩膀上的脑袋放松了不少,裴策抬起一只手,替她挡住了树荫不能遮住的阳光。
眼前的微光被阴影笼罩,薄如蝉翼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许漱婳没有醒过来,仍旧靠在裴策肩膀上安心地睡着。
她无数次幻想过岁月静好的模样,如今闭着眼虽然不能亲眼见着,却知道自己幻想的场景,约莫是实现了。
有围观的人瞧见了,又酸又羡慕,气得拧了自己的丈夫一下。
也有看着裴策长大的婶子大娘们看着小两口这恩爱模样,眼底落了点欣慰。
议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暂停了下来,只有李二蛋还在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了坐在树底下的许漱婳跟裴策身上。
直到马车车辙压过泥地,一路奔向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