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心寒

许漱婳沉默片刻，“儿子丢了，媳妇没回家，他不着急？”

本是随口一问，方才见着点灯的屋子只有一个，裴顺跟张桂花的屋子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许漱婳当时没多想，可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便顺口问了一声，谁知道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爹他……”赵香兰有些尴尬，“爹今儿生了大气了，所以就不愿意搭理军子跟娘，晚饭的时候也没问一句他们去了哪里，吃了饭就去歇息了。”

“还吃得下饭？”许漱婳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赵香兰丢了个儿子那么着急忙慌地跑出来，还不顾面子不顾形象在屋门口大哭，裴顺怎么就还能吃得下饭？

赵香兰不吭声了。她也觉得裴顺心狠了些，下午裴军离家出走之后婆母张桂花也追了出去，她一直在家等到晚饭时候，急得都没有心思做饭，裴顺还来踢她的房门催促她做饭，心不在焉地给裴顺和儿子裴虎做了，赵香兰自己是吃不下的，行尸走肉一般做了饭伺候爷俩吃完，刷了碗又回到屋里等消息，一直等到了许漱婳推开她房门的那一刻。

连儿子裴虎睡觉要娘亲讲故事她都没心思搭理。

可公公裴顺却……

一个是自己的青梅竹马，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赵香兰不理解公公裴顺为什么能心狠至此，媳妇儿子下落不明，他竟然能安心吃饭，安心睡觉，抽烟的时候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姿势看起来死那样悠闲。

越想越是心寒，嫁入裴家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婆母张桂花太过嚣张，恐惧之余只有不喜，反倒是对看起来颇为公正，甚有威严的公公很是敬重，可今日这事出来之后，她才知道，张桂花就算是再凶悍，至少她性子足够真实坦率，想到什么说什么，不会玩那些心眼子，反而一向敬重的公公才是真的狠心至极。

见赵香兰不吭声，许漱婳心里也有底，怕是这人对裴顺现在也颇有微词，这个话题提得确实是不太好，便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一路往前走。

气氛又恢复到一开始的沉寂。

或许是觉得这么将许漱婳的好意给浪费了有些过意不去，赵香兰想了想还是主动找了话题说，“谢谢你能来陪我。”

这句话一出口气氛更加尴尬了些，许漱婳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接什么才能应付过去，索性就不吭声了，一路闷头直往张东海家里走。

许漱婳的脚步加快，赵香兰就不得不追上，她还提着灯笼，生怕许漱婳在前头瞧不清路，可她又不知道许漱婳究竟是要往哪儿走，只得埋头跟着，张东海家在山脚下，路不好走，许漱婳一时往东一时往西的，让赵香兰跟得很是费劲。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张东海家门口，赵香兰已经气喘吁吁，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了。

许漱婳完全不能理解她这么难受的理由，回过头去瞧的时候还颇为疑惑，“怎么了？”

也不是不知道赵香兰跟得累，只是没去回头，也不想跟赵香兰搭话，索性就一直走，谁知道一停下来她竟累成这样，简直出乎了许漱婳的意料。

灯笼掉落在地上，赵香兰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朝着许漱婳摆了摆，“没事、没事。”

听着像喘不过气，哪里像没事了？

许漱婳微一皱眉，倒是没急着走进张东海家里，耐着性子等赵香兰缓过这阵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才抬腿往前走。

死过人的屋子已经彻彻底底空了出来，一地的血迹被里正叫了人清洗干净，可这个地方依旧没有人敢靠近，众人都会记得张东海那悲惨的模样，尸体横陈在血滩上，每每想到那个场景都会让人觉得恶心想吐。

旁人害怕，许漱婳却是不怕的，比这再血腥的场面她都见过了，更何况张东海还是她亲手了结的。

想也不想便推开了张东海的家门，身后的赵香兰已经本能地扯住了她的衣角，根本不敢往前看。

赵香兰手里的灯笼终于起了效果，屋里不比外头，月光隔着院墙照射不到屋子里头，许漱婳接过赵香兰手里的灯笼，借着烛光仔仔细细看过屋子里的每一个地方。

东西都被搬走了，洗过的地板还散发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空空荡荡的怪不得赵香兰要害怕，许漱婳是无所谓的，见没有裴军的身影，便果断推开其他的屋门，一间间看下去，见实在是不像有人来过的模样，这才放弃，“不在这儿，还有别的去处吗？”

赵香兰被吓得根本不敢睁开眼，张东海那时候的模样她也来瞧过，被吓得成宿睡不好觉，可当时裴军还坚持要替张东海守灵，她只得一个人搂着儿子裴虎睁着眼等了一晚上。

如今又来到这个地方，让赵香兰全程只能闭着眼跟在许漱婳身后，靠着扯着她的衣角勉强跟着她往前走，直到许漱婳出声说已经出来了，赵香兰这才敢睁开眼，“已、已经出来了吗？”

许漱婳没吭声，赵香兰已经睁开眼了还问这问题，难道不会自己看吗？

她不说话，赵香兰越发害怕了，本就因为去了那么个地方而恐惧，现在许漱婳还不肯陪她说说话，赵香兰不由得颤了颤，“漱婳啊，漱婳，你陪我说说话吧，这个地方也太可怕了……”

“还有哪个地方吗？”许漱婳没工夫陪她恐惧，只想早点将人给找到，“嫂子，比起害怕，裴军现在在哪才是你该关注的事情吧？”

提及裴军，赵香兰这才想起自己的要紧事来，也顾不上扯许漱婳的衣角了，忙不慌看了看四周，指向一个方向，“他们时常到山上去烤火喝酒，我知道那个地方，只不过，现在太晚了……怕是，山上有很多……”

野兽。

许漱婳已经知道赵香兰想说什么了，可那不重要，她也没有在怕的，“知道了，不会有事的，嫂子跟在我身后，告诉我往哪儿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