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漱婳不是圣母脾性的人,但她同样会有同情心。
裴虎吸吸鼻子,脏兮兮的手抬起来,想要揉眼睛,被许漱婳眼神一瞥,吓得顿住了。
香喷喷的红薯烧好递过去时,这孩子哭了。
“真好吃。”他边吹边吃,在大宝的提醒才没有狼吞虎咽。
“娘。”小宝眼中全是不解,她伸手要许漱婳抱她。
等抱了起来,凑到了许漱婳的耳边,她小声问道:“他是个坏孩子,我们为什么要帮他啊?”
许漱婳笑了笑,她亲了亲小宝软乎乎的脸颊,“小笨蛋,善恶不是区分人的唯一办法,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不嘛,我要现在知道!”小宝撒娇。
“大宝,你看着妹妹,我过去看看。”许漱婳将小宝放下,才注意到大宝噘着嘴。
他不喜欢撒娇,觉得那是小姑娘行径,可到底年纪这么小,也会想娘亲抱一抱,或是哄一哄。
总是见小宝朝着许漱婳撒娇,他心里羡慕得不得了。
“来,娘抱抱。”许漱婳看出来了,她不说穿,只是保住了大宝,像是哄小宝似的,拍着背抱了会儿。
很快,许漱婳到了张桂花门口,留三个孩子在厨房分着吃红薯。
刚刚在门口站定,她听见里头传来了张桂花的咳嗽声,像是要把肺给出来一样剧烈。
“这是染了风寒吧。”许漱婳低语,伸手推开了房门。
张桂花躺在床榻上,正努力地想要爬起来,她一见许漱婳出现在眼前,那眼神里的恨意和怨毒,就统统冒了出来。
许漱婳从不在乎他人眼光,只是淡淡扫了眼,就迈步进了房里。
“你来做什么?”张桂花声音软弱无力,却带着浓烈恨意,“害死了我儿子,也想害死我?!”
“裴虎已经吃过红薯了,还有一些糖葫芦。”许漱婳先提了裴虎,让她宽宽心,才接着说道:“裴军的事情究竟如何,你自己心中也有断论,我就不再分辨了。”
没料到许漱婳会照料裴虎,张桂花显然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染了风寒,待会儿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许漱婳几句话之间,已经到了床榻边。
她居高临下看着张桂花,眼神平静。
这个平常极其在乎相貌的女人,在裴军的尸体运送回来的短短几天内,头发彻底花白了,双眼变得毫无神采,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多了不少。
像是快要跟着她死去的儿子一起离世。
“你要是死了,我可不会替你照顾裴虎。”许漱婳忽的说道。
张桂花拒绝的话在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
是啊,她要照顾裴虎,照顾她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
张桂花那双苍老的眼中,恨意消散了不少,她原本颓唐的神情,也逐渐振作起来。
许漱婳见状,知道自己的目的已达成,便径直转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便给张桂花送去了一碗姜汤。
“可怜天下父母心。”再度回到厨房时,许漱婳叹了口气。
“娘,这是什么意思?”小宝仰着脑袋,双手都沾着红薯,看起来就黏糊糊的。
大宝那小小的眉头皱紧了,他一边拿手帕笨拙地给妹妹擦手,一边说道:“这个我知道,爹爹以前提起过。是说……说、说父母对儿女的心思,是这世上最纯粹和善意的。”
解释得不对,却也算擦边了。
许漱婳没纠正,日后上了学堂,自然有先生来纠正他。
“可是啊,这世上的父母,却并不一定都爱自己的孩子。”许漱婳舀了瓢水,替小宝洗干净那双手。
裴虎早已经没了踪影,猜想应该是吃抱了回屋了。
她带着一双儿女回到屋里,床榻上平铺着昨日买来的细布。
潘如玉很细心,她已经将布修剪了部分,是对应着双生子现在的衣衫,稍微放大了些的。
“娘,奶说要给我们做新衣裳。”小宝急忙出言炫耀,她摇头晃脑跑了过去,伸手就要摸。
“别!你手上有水,奶画了东西的,擦了怎么办。”大宝板着张脸,活像个小大人,为他淘气的妹妹劳心费力。
许漱婳见状,忽的意识到了,大宝日后可能一直都要跟在小宝身后,替她收拾那些闯出来的大小祸事。
“娘也会做衣裳吗?”小宝忽的问道。
这话说得许漱婳有些不自然,她轻咳了几声,“会做,只是做得没你们奶好看。”
“那……”小宝纠结地整张脸都挤在了一块儿,她奶声奶气地下了决定,“那算了,我的给奶做,哥哥的给娘做。”
“小机灵鬼。”许漱婳失笑。
大宝则是学着大人似的,悠悠叹了口气,“你真是孩子脾气!”
这对儿活宝争执起来,却也不闹得脸红,更像是在彼此打趣,许漱婳也就没掺和。
她摸出了剩余的白糖,又去把野山楂给淘洗了一遍。
“会是什么人呢……”
千里滔滔来到这小山村,肯定有着目的,只希望不会伤害到她的孩子。
许漱婳正想着,裴顺‘砰’的一声,踹开了院门。
他阴沉着脸,一见到许漱婳,脸皮似乎都要垮下来了。
紧接着,裴顺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野山楂上面,他冷哼一声,进了厨房。
许漱婳在砸东西的声音响起时,才后知后觉。
坏了,她的白糖还大咧咧放在厨房里。
没有便宜别人的念头,许漱婳快步去了厨房里,还没迈步走进去,就看见裴顺面对着纸包里的白糖,脸色黑得像是能滴出墨汁来。
“这是哪儿来的?”裴顺沉声质问。
许漱婳眉头一皱,她缓步上前,想要拿走白糖。
裴顺却先她一步,直接将纸包给扫到了地上!
整整一两银子的白糖,直接从纸包里撒了出来,沾上了泥土,要不了了。
“你这是做什么?”许漱婳停下脚步,她压着心头的怒气。
“我儿子都死了!”裴顺像是疯了,他神情扭曲,“让你拿银子来送他去义庄,还让我按手印弄借条,转头你在这里吃白糖!许漱婳,你是人吗?你有没有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