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村子里看许漱婳不顺眼的多了去了,她倒是不以为然,权当这些人是路边的野草野花,连个眼神都吝啬。
“大宝这长得可真俊。”春婶子满脸带笑,伸手就想捏大宝的脸,被躲了过去,她也不恼,“跟我那亲妹妹的孙女好像一样大。”
许漱婳笑了笑,夸孩子她不好不答,“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有些调皮。”
没想到就这么句话,像是打开了春婶子的话匣子,她竟然长篇大论起来。
起先许漱婳还回应几句,到后头就是应个声,春婶子也没停歇过。
直到下了牛车,许漱婳牵着儿子,活像是身后有谁在追,走得快极了。
进了市集,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娘,那个春奶奶话好多。”大宝抬起小手揉着耳朵,他也被扰得不轻。
“瞧着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许漱婳简短评价。
集市与上次来不同了,商贩都少了许多,更别说路边随处找个地方蹲着的摊贩了。
许漱婳微微皱眉,原本应当热闹的早市,也显得冷清不少。
她在附近的摊子上挑了几个绢花,给小宝与潘如玉,借故搭话。
“这位婶子,我今日特地带儿子来集市上看热闹呢,怎么人少了这么多?”许漱婳搭话时稍显不自然。
她很少做类似的事情,杀手学什么话术?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哎,这不是院、院试要有了?”那位婶子磕绊了下,目光朝四处看了看,低声说道:“县太爷下了死命令,我们这儿啊,每日最多有十五户。”
许漱婳意外极了,“这不是没法儿好好做营生了?”
那婶子面露苦色,连连点头,“可不敢说那么大声,唉小娘子你是不知啊,如今天不亮就要来占个地方,还不敢回到家中去吃饭。”
稍微聊了几句,许漱婳皱着眉出了市场,背篓里多了几朵极其逼真的绢花。
大宝也听见了对话,他让许漱婳抱起来,才小声问道:“娘,这县太爷为何这么做?其余抢不到位置卖东西的,难不成爹爹院试这几日,都喝西北风?”
许漱婳也是无奈,孩子都能瞧出的事情,这县太爷却是不懂。
“是啊,那些人要如何活呢?”她摇摇头,不去想。
现下让许漱婳烦心的是,上回来买白糖的铺子关了,也不见别家有白糖卖。
偌大一个镇子,竟然连点儿白糖都买不到。
许漱婳带着大宝在墙角处的摊子上坐下,点了两碗甜汤。
大宝边喝边四处张望,那双眼眸亮晶晶的,满是好奇。
“咦。”大宝忽的诧异出声,他拉了拉许漱婳的衣袖,“娘,有人瞧着我们!”
许漱婳闻言看了过去,却恰好与郭柯目光对上。
郭柯神情尴尬,但他惯于游走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之间,很快便掩饰了过去。
带着一脸明媚的笑容,靠近了母子俩。
还不等他开口主动打招呼,便听见大宝说道:“娘,他看着傻里傻气,是不是哪家跑出来的痴儿?我们不吃了,快些走吧!”
郭柯险些被他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攥紧了手里的折扇,连骨节都泛白了,才维持住了那翩翩贵公子的笑容。
“这便是裴弟之子?早有耳闻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郭柯违心夸赞着,话锋一转,“弟妹今日是来寻裴弟的?”
因着他主动出手帮扶郝秋月,许漱婳印象也不差,便搭理了。
“倒也不是,今日想来买些白糖。”她的回答简短直接。
听惯了别人阿谀奉承的郭柯,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倒是心中真的生出了几分好奇。
原本他留步,是因着那日许漱婳极佳的身手,好奇一个农家妇人为何身手如此出众。
现如今,则是对许漱婳这人都好奇了不少。
“娘,他又看着我们不说话。”大宝如临大敌。
郭柯这回是当真被口水呛到了,他咳得脸色都泛红,许是还有几分被当场说破的羞愧。
哪儿有人会当街打量弟妹的?
他急忙出言解释,“我并非恶意,如此打量是因着、因着那日……”
郭柯失语,他竟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说才好。
“因着那日见我打人,好奇为何农家妇人也有这般好的身手?”许漱婳语气平缓,直接将他内心想法道破。
“……是。”郭柯索性承认了,他一拱手,赔了个礼,“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这般好奇的也不止你一个。”许漱婳笑了笑,替大宝将嘴角挂着的甜汤擦干净,“我时不时会进山去猎些野物回来,长期以往便练出来了。”
她当然是在哄骗郭柯。
郭柯闻言便点头,他也不追问反而好奇道:“那弟妹现下是要回去了?不去书院看一看裴弟?”
许漱婳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外,“我去看他作何?既然要院试了,自然应当让他好好温书。”
再者说了,昨晚才见过。
郭柯又被一堵,他今日算是将二十几年的岁月中未曾受过的,都来了一遍。
“那便是要回去了?”
“不是。”大宝眼看郭柯没有恶意,他才惜字如金的接话,“我与娘还要找白糖。”
“若是弟妹不嫌弃,我家中倒是有不少白糖。”郭柯主动道。
许漱婳稍作思索,也就点头接受了好意,“好,我带了足够的银子。”
“裴弟自会给的。”郭柯笑着拒绝了。
母子二人跟随郭柯去了府上,不过没进门,而是等着郭柯的家丁将白糖拿了来。
正待给银子道别时,却又见熟人赶来。
阮平手握一卷书,面色急切,步履匆匆。
但到了府门口一看,竟有一对儿母子。
待许漱婳转过身来,他才惊讶道:“嫂子?!”
“不成想如此有缘分,竟两次到镇上都遇见了。”许漱婳客套几句。
阮平急着询问书中所写,便只是一笑回应,紧接着对郭柯急切地说道:“郭兄,你看这句,我如何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去答。”
他手里握着的书卷,是书院先生所撰写。
郭柯凑了过去,轻声念道:“若遇梅雨季,堤坝倾塌,下流居有数千百姓,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