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听许漱婳所说,众人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
哪里有人能拒绝全村大半部分的好意。
许漱婳放在潘如玉身前,见院中石桌抢摆放着她煮的茶水,便自顾自地斟了杯,尔后双手举起,仰头一饮而尽。
“我以茶代酒,先向诸位表歉意。”
她面上淡然,语气更是不卑不亢。
在场村民听得一愣一愣的,恍惚间竟觉得许漱婳的身份并不像是他们这些寻常的村中村妇,反倒更像是……
说书先生口中大户人家的夫人。
“首先,院试明日举办,我那相公能不能榜上有名还不一定。其次,大伯将将离世不久,我们一家属实没有心思收劳什子祝福,诸位请回罢。”
明眼人都看得出,许漱婳这摆明了是在下逐客令。
不过她真的不怕得罪全村人么?
“咱们有心为裴家庆祝,但是人家却是不领情的,说白了不过是热脸贴一遭冷屁股。”
一圆脸妇人语气中充斥着不屑,一番话更是将裴家扯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这圆脸妇人许漱婳先前也在村子里见过几次,不过与裴家关系并不太相近,她便也未曾过多了解。
“是呐,这人还未考取名次,便已经瞧不上咱们送来的物什了。”
有人开始附和。
许漱婳:“……”
她并不想和这些不讲理的人去理论,干脆利落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若是吵到了孩子便不好了。”
好在里正是位明事理的,在他的劝说下大家伙才忿忿不平地离开。
“婳婳,你公爹将自个儿关在房间整整一日了,不吃不喝,如此下去,恐怕身子会吃不消。”
潘如玉脸上挂满了担忧。
许漱婳抱住了潘如玉的胳膊,盯着裴顺的房门嗤笑一声:“兴许公爹念大伯心切,待他饿了想通了,自然就出来了。”
家中还未煮晚膳,但大宝小宝已经在吃过自制蜜饯后休息了。
赵香兰小步跑至许漱婳身侧,她声音细小如蚊蝇。
“我不晓得弟妹你喜欢吃甚么,便没敢擅自主张地做晚膳。”
说罢,生怕许漱婳会因此事生气一般,小心翼翼地盯着她。
“无碍,正巧今夜我做道稀罕的粥,你们一起尝尝罢。”
许漱婳将挖的豌豆尽数倒出来,见赵香兰一直手足无措地在一旁,她道:“若是觉得无事可做,便帮我将这些豌豆剥出来罢。”
赵香兰先是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净过手后在许漱婳一旁坐下。
“诶,好嘞。”
想要将豌豆磨成粉也需要用些心思,许漱婳只磨了一小部分,但足够一大家子喝上几日的。
她将准备好的糖与豌豆粉一块放入锅中,很快便有香气传来。
夜风风向正指向裴顺房间。香气自也顺着风透过窗子飘进去。
裴顺早已饥肠辘辘,若非提前在房没放置了那些吃的,他早先便支撑不住了。
他捂了捂肚子,翻了个身。
那小贱蹄子竟还活着,看来雇来的打手也不是太靠谱。
打手只承诺会尽快完成任务,却未说具体甚么时候,裴顺开始有些担忧此事会不会遥遥无期了。
不多时,院内传来了声音,全家人都在讨论豌豆粉的味道,裴顺憋不住,起身透过窗子缝隙朝外看去。
炊烟缭绕间,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一个两个吃得满嘴流油。
再看张桂花,她竟然也不如先前伤感。
“没必要因为那点儿无关紧要的面子饿肚子。”
正气愤之时,听到许漱婳的声音传来,再看过去时,正巧四目相对。
裴顺恨得牙痒痒,只想将许漱婳给大卸八块。
窗子被紧紧合上,许漱婳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她自诩不是甚么良善之人,既然裴顺想要除掉她,那她也不可能让其好过。
……
豌豆粉初次尝试制作,算是大功告捷。
夜深,许漱婳躺在塌上翻来覆去却如何也睡不着。
明日便是裴策院试的时候,她倒是相信其才能必会取得榜名,只是裴军之死成了她心中难解的心结。
说到底裴军罪该万死,但她很难想象竟是死于裴策之手。
恍惚间,那位始终眉眼柔和,满是书生之气的俊逸男子化身为来自地狱的浴血修罗。
倏地坐起,许漱婳擦拭着额上汗水。
她曾在那杀手组织内行着杀人不眨眼的行为,如今却难以接受裴策杀人的事实,说来可笑。
许漱婳披了件袍子,推开了窗子,食指挂上了窗枢上的灰尘。
房顶的脚步声扰乱了许漱婳的思绪,她脑门儿抽了抽。
所住的这间房原本便破旧不堪,近日更是有漏雨的现象出现,还未来得及找人修补。
暗叹裴顺和她有仇,明明在村子里也算是家大业大。
约莫是因为这房子是她住的,才故意不修补罢。
脚步声更大了些,塌上小宝呢喃着甚么,似乎做了噩梦。
许漱婳自然不能再忍,她翻窗而出,三五步踏上房顶。
见房顶一蒙面的矮小男人已经坐下,正拿着一铁棍凿着房顶。
“看我不砸死你,砸死你任务也算完成了。”
许漱婳眉目凌冽,嘴唇紧抿。
“这是要砸死谁?”
她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盯着矮小打手,语气中更是带着寒意。
无论怎么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她,她都可以选择冷静面对。
可着房间住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大宝小宝。
“当然是砸死许娘子。”
矮小打手下意识地回答了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僵硬地转过身来。
“杀人偿命,看来你也不怕死。”
许漱婳趁其不备,弯腰一把扼制住了打手的脖颈。
“既然想死,我得成全你。”
紧接着听到哗啦地声音,竟是打手胆小,吓得尿了裤子。
许漱婳满脸嫌弃,直接推搡一番,将打手从房顶推了下去。
嚎叫声冲破云霄,与此同时,许漱婳迅速回了房间,重新躺回塌上,任由外面甚么动静,她皆是装作充耳不闻,只是在小宝睡不安稳的时候,伸手轻轻拍打着。
翌日,天还未亮,许漱婳被敲门声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