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莱尔向我释放了善意,爱丽丝的能力是预言,这种能力潜移默化到与同族接触之时,便有了判断好坏的强烈直觉。
她为那天向我示威道歉,我接受了。没有强烈矛盾的情况下,我不想与卡伦家族有太深的交往与冲突。
“希望你们不要去打扰我的朋友。”我说。
“当然。”卡莱尔做出保证,爱丽丝同时拥抱了我。
我站在原地没动,努力压抑住了突然间升腾的攻击念头,任由她窥探了我的过去与未来。
我并不担心她会得知我那些隐藏的秘密,毕竟她所能预见的,是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未来,而非我。
爱丽丝的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与怀疑,她是个聪明的吸血鬼,我并不指望能瞒她多久。
蛰伏在福克斯的,不止卡伦家族,还有一群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的狼人,我没办法在一个如此不安定的环境下生存。
福克斯再往北迁,或许能找到更适合的栖息地。
我准备下周向学校申请转学。
贝拉还不知道我的想法,我难以找出毫无破绽的理由,而她恐怕并不愿意离开她的父亲。
傍晚时分,我从校医务室离开。
雨已经停了,不得不说,福克斯简直是个天然的吸血鬼巢穴,潮湿、阴沉,远处连绵的树林里有成片的苔藓,在暗无星月的夜晚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在我与卡莱尔分别不过几个小时之后,更为年轻的卡莱尔闯入了我与贝拉的领地。
年轻的野兽,被鲜美的血液吸引之后,总是容易变得毫无理智。
吸血鬼并不需要睡眠,尽管以往的数年里我保持了人类作息,但当未知的同族闯入时,本能驱使我迅速清醒。
我从墙壁悬挂着的竹编篮里抽出一把细长的银杵,紧紧握在了手中。
吸血鬼如同惧怕阳光般惧怕银质。
年轻的吸血鬼在黑暗里显得更为危险。
他站在墙壁的角落,高大的身躯里夹杂了一股血腥的味道。
“你是谁?”我问他。
对方似乎对我的出现十分意外,又或许是在打量我这个对手的实力,沉默了许久,才谨慎地给出了回答。
“爱德华。”他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又问。
这句话显然有些可笑,吸血鬼涉足人类领地,当然不可能是过来积德行善。
于是我紧跟着又说了一句:“不论你要做什么,立刻离开这里。”
爱德华没有动。
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在观察我身后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窗户背后,是睡得正熟的贝拉。这个瞬间,我记起了他的脸,一直跟在卡莱尔后面的,一个相貌不凡的年轻男孩。
他是作者笔下的男主。
“离开这里。”我再次警告。
我紧紧地盯着对方,手中的银杵越捏越紧,我已经能感到刺痛溶破了我的皮肉,似乎要沁出淋漓的鲜血。
我将武器亮了出来,狠声道:“我最后提醒你一遍,立刻离开这里,不然这根尖刺下一秒就会捅穿你的心脏。”
对方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也许是几秒,终于收敛了身上过于显眼的气息,朝我点了头,悄声退出了院子。
他走后很久,我仍然僵僵地站在原地。
这是我多年以来独自面对入侵者。“父亲”死后,留下一个管家,所以我在凤凰城安全地生活了七年。
我来这里之后,不曾给他寄过信。管家从不踏出那座古堡一步,我们之间也并不存在雇佣关系,即便我与他联系,也得不到任何帮助。
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自由,但是我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它背后隐藏的危险。
吸血鬼从来不受法律拘束。
害怕使我难以挪动我的双腿。血液从我受伤的手掌滴落下去,融入土壤,枯死的秋草再度被赋予生机。
我的能力是复活。
在我的心脏被焚烧,头颅被割落之前,我身体里奔涌着的半人的血液,能使我无坚不摧。
天越发暗,裹挟着寒意的夜风鼓起我单薄的睡袍,令我回想起前世濒死前彻骨的冷。
我要离开这里。
天亮之前,我回到温暖的房间,下了决定。
懦弱与逃避的本性一直追随着我。
第二日是周五,我给古堡里的管家寄了封信。
或许再往北,或许回到加州,离开这里之前,我请求管家传授给我一些必要的经验。
命运不可反驳,即将陷入巨大的波涛之中的我,不想贝拉也遭受这难以逆转的命运,因此决定尽力一试。
“亲爱的玛丽亚,我已收到你的来信,并已充分知悉你的处境。城堡里一切都好,如有必要,请立即谴程返回。”
时隔一周,管家寄来回信。
他在信中写道:“近年来,我族新生四处流窜,并非每个新生都能得到长者照料,因此我并不赞同你往更偏远之处迁徙。
贫穷落后者又大多野蛮愚昧,视武力为最强信仰,难以驯服。新生嗜血,力量强大,倘若在边境聚集,你又遭遇恶意陷害,难免陷入两难局面。
卡莱尔家族以素食著名,迁至福克斯已有数年,于我族之中颇有善名。此事不必担心。福克斯尚有狼人威胁,且与斯旺一家交情匪浅,还望注意自身安全,切勿暴露身份。”
复杂华丽的花体英文印了三大张信纸,安娜在最后一页终于找到一小段有用信息。
“你尚未完全转化,力量悬殊,与卡伦交恶并非明智之举。危急时刻,可舍弃人类之身,保全心脏与头颅,返回加州之后,我可请来长者,为你完成转化。”
这副躯体在八岁那年受过重伤,那时的我还没有觉醒作为吸血鬼的能力,因此在病床上修养了接近一年之后,才得以缓慢好转。
之后再没人询问过我的能力,只有“父亲”察觉到这个秘密,从此将我带在身边。然而还没等我起到效用,他便被暗中的敌人撕碎了躯体,于是这个秘密也就再无人可知。
我看完信,难免感到失望。
如今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立刻回到那座我待了一年又一年的阴森的古堡中去,才能保证安全。
但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里,贝拉已经对爱德华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并且这种怀疑激发了她的探知欲。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天,放了学,我们正往停车的地方走,突然从路边窜出一辆吉普,即将撞到贝拉之时,爱德华的身体快我一步挡在了贝拉面前,两人再次相遇。
这是上周二。
上周三我们在食堂就餐时碰见卡伦,与爱丽丝、贾斯帕、爱德华、罗莎莉相遇,并一起就餐。
整顿饭我都心不在焉,我感觉我的胃里像塞满了硬石头,难受得令人反胃。
我不知道这是纯粹巧合,是爱德华故意为之,还是由于原剧情的吸引导致了这种局面。
贝拉全无平时的理智冷静,她在看见爱德华成功拦下吉普且毫发无伤后就变得敏感许多。家里出现了许多我熟悉的有关吸血鬼的书籍,浏览器里的搜索栏出现这几个字的频率也越来越。
我甚至担心贝拉早晚会将怀疑的目光对准我。毕竟我除了会流血这一个可以证明清白的证据之外,其他习性全部符合她所总结的特征。
厌光、喜阴、不吃大蒜、肤色苍白、唇色血红。还有我从来不碰首饰,因为那上面会掺杂银质。
该死的爱德华,我有时在心底咒骂。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立刻敲晕贝拉,将她带离这座危险的小镇,随便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然后重新开始。
但很可惜的是,贝拉的命运并不由我抉择。
在之后的半个月内,爱德华对她的吸引力与日俱增,尽管我已经避免了让贝拉发觉爱德华时常在夜间窥探她的睡颜。
爱德华简直被冲昏了头脑,他逐渐开始无视我的警告和威胁,开始明目张胆地用那种强烈的目光与贝拉对视,仿佛要一刻不停地宣告贝拉对他的重要性,而对我怒不可遏的态度视若无睹。
我对这仿佛注定的一切毫无办法。
我提交给福克斯中学的转学申请遭到拒绝,于是我再次提交了一封信函,并附上言辞恳切的演讲稿式的说明,表达我对故土的思念。当然不可能如此顺利,我再次得到了同样又臭又长的回复。
于是我不得不向管家言明现状,请求他帮忙联系我此前在凤凰城的挂名学校,为我开两份转入证明。
我躺在贝拉身边,中间隔了一床被子,她侧身正在熟睡,我睁眼看着木质的天花板。
窗户的缝隙间投进难得一见的月光。
对于狼人来说,这会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夜晚,而我则彻夜难眠。
吸血鬼不需要通过睡眠来补充能量,半血族同样如此。
黑夜潮湿而漫长,眼前的实木在我的瞳孔里被分解成极细小的纤维与组织,无端令我烦躁起来。
爱德华今天被卡莱尔劝诫过,最近应该会安分一些。
卡伦一族秉持着素食的戒律,爱德华的行为已经处于危险边缘,很难不让人担心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选择。
我想起这本书是个爱情故事,虽然它设定了吸血鬼、狼人的背景,但终究也只是一本爱情小说。
我知道还会有一个狼人出场,这于我来说更像是一场是难以避免的不幸。
这完蛋的剧情,大抵会是个三角恋。我想。或者是个痴心男配和虐身虐心的狗血故事。我知道我去世的那年流行这类风格。
我侧头望向贝拉稍微有些蜷曲的背影,有种复杂的忧虑自心头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