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满城无一是男儿

临山城军传出消息，交出凌江悦，满城人可留下性命。

否则，屠城三日，人不绝种，刀不封口。

不是谁都能顶住那么大压力的，黑压压看不到边际的大军压境，谁看了都双腿发抖两股战战。

靖南城百姓们顶不住压力，五大家族更是顶不住，顾小刀终是一人之力，难以抵挡滚滚大势。

难挡一群贪生怕死之人摇尾乞食的决心。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凌江悦，慢慢走出凌府，慢慢往城门处行走而去。

凌府到城门五里路，数不清的百姓排满了五里路两旁，目送这位柔弱女子，亦步前行。

凌江悦一袭白衣，手持纤细短剑，身上系着猩红的披风，昂首挺胸。

她不像是去受死，反倒像一个去角斗的将军。

两旁百姓谁也没敢说话，也没人敢看她的眼睛。

顾小刀站在房顶，目送凌江悦前行，心如刀绞。

看不得凌江悦坦然受死，他紧了紧手中长刀，想要冲上去与她并肩站在一起。

就像他当年与凌江悦承诺的一样，死在一起。

左腿上一阵青烟鬼影晃动，京白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要犯傻，你去了也是徒留一条命罢了，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破局。”

京白的话如当头喝棒，敲醒了顾小刀。

他连忙问道：“可有办法？”

“去找那个老人，我看人的眼光不会有错，那老人绝对是高手，是真高手，是绝世高手，只要他肯帮忙，绝对能破这必死之局。”

顾小刀挣扎不已：“不，我绝不能学剑，刀法是我心中执念，死都不改！”

京白摇头：“学剑可以不拜师，也可以不必抛弃刀法，刀能学，剑也一样可以学，一个主修，一个选修。”

“我明白了。”

顾小刀沉默半响，跳下城墙，往老人处走去。

年画醉醺醺的声音从右腿中传出：“他，他明白什么了。”

“他是想明白怎么忽悠那个老头出手了。”

“哦，好吧。”

……

短短五里路，凌江悦像是走了五十年一般，她本来有些花白的长发，五里路走完已变得霜白胜雪，红色的披风披在身上，更显血腥和耀眼。

她站在护城大阵边缘上，站定，以剑拄地，目视临山城数不清的大军。

无一丝畏惧。

护城大阵像是一个碧蓝色的巨大的碗，将整个靖南城罩住，从外向里看，看不真切，只能看出人朦胧的影子，像在薄雾里看花。

她长得很美，但靖南城大军无一欣赏她的美色，反而虎视眈眈，目露凶光，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黄风携沙横吹而过，吹得她衣袍猎猎，白发飘扬。

蹭~~~

她拔出纤细锻剑，回首，将剑摇指着靖南城方向。

城墙上的靖南城百姓和五大家族皆一缩脖子，好像她柔弱长剑上迸发出罕世剑光，能隔空斩人一般。

“我很绝望，也很愤怒。”

“我凌家镇守靖南城二十余年，从无懈怠，也无苛政，任何外敌来犯都是第一个挡在前面，从无退缩。”

“今临山城大军进攻，我六个哥哥，六个姐姐，六个姐夫，我父凌四省，全家十九口为护靖南城尽战死。”

“到死都没有一个人敢说投降！”

“你们真是鼠辈，无胆鼠辈，卖主求荣之辈，只敢摇尾乞食，不敢拼死一搏。”

“我满城上下还有数万大军，数十先天高手，尚有一战之力！今拼死一战，尚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只有一死！”

“今日，可有人敢随我冲阵，拼死一战？”

全城上下，任她辱骂即将，却没有一人胆敢出声。

半响，没人反驳辱骂她，也没人随他一起反抗，就只是无言。

“满城无一英雄气，举国无一是男儿！”

一声长嚎，声透全城。

凌江悦猛的转回身子，狠狠的打碎了护城大阵的中枢。

碧蓝色的护城大阵一阵恍惚颤抖，紧接着破碎成了无数的仙光，散落在靖南城的大街小巷。

“凌家军，冲阵！”

“杀~~”

凌江悦举着纤细的宝剑，向临山城大军冲锋而去，义无反顾。

只一弱女子，就如一军。

靖南临山两城军民无不动容，连嗜血的少城主太叔极都惊的后退半步。

蹭~~

临山城军中不知从哪飞出一支短箭，直插在她的膝盖上，让她摔倒在地。

殷红的鲜血染红白衣，凌江悦银牙紧咬，硬撑着身子，一瘸一拐的往前挪步。

纤细短剑摇指太叔极，不曾晃动半分。

蹭蹭~~

又是两支短箭飞来，一箭射穿了她肩膀，一箭射穿她脚踝。

扑通~

凌江悦摔倒在地，俏脸埋在尘沙中看不见表情，猩红色的披风下，只能看到她纤瘦的轮廓正微微颤抖。

然后慢慢举起另一只手，仍将纤细短剑摇指太叔极。

他，便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若杀了他，此军可破，临山城军自然可破。

太叔极只是惊叹此女刚烈执拗，但却并不会改变灭城之心：“杀了她，攻城，先冲上城墙者，赏千金！”

“杀！杀！杀！”

旗帜猎猎，如林如海，看不到边际。

十数万大军齐动，齐齐向前走去，由慢及快，恍若奔雷。

大地在颤抖，乌云被震散，天地为之色变。

凌江悦趴在地上，只觉内脏都在震动，耳朵里都渗出血来。

她面上唯有绝望，只有手中的纤细短剑，抓的很稳。

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我看谁敢杀她！”

此人清瘦，年二十许，手持一把长刀，站在凌江悦面前。

来人并非神秘老人，而是顾小刀。

顾小刀说服了神秘老人，答应替他传承衣钵，但不拜他为师，只学剑法，帮他找到传人，代师收徒，帮他完成心愿。

条件是救下凌江悦。

老人欣然同意，但他说自己身受重伤时日无多，无法全力以赴，更加上仇敌四顾，怕被人找到藏身之所，不能真面目示人。

所以将一身功力寄存在顾小刀体内，借给他，让他救走小女朋友，吓退临山城军队。

只是看到凌江悦的惨状，顾小刀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