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璇:“…………”
这又是什么混账能力!
而且这该死的能力, 若是自己不曾魔化,恐怕还看不到丝毫痕迹!
等等。
刚刚她与那人对视时,确实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她本以为是对方试图催眠自己而失败。
谁知道是这种东西!
对面的黑发男人自始至终低着头, 此时忽然看向了她。
镰刀向着苏璇劈落而下。
不行。
必须躲过去。
否则牌说不定又要被换掉。
或者更糟糕的。
她会死掉。
苏璇想要躲避,却感到四周的空气变得异常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迫自己的身体。
魔化。
魔化——!
与此同时,她不着痕迹地偏了下脑袋, 给陆狰发了一个约好的提示暗号。
大厅里的灯光倏然闪烁了一下, 接着完全陷入了黑暗。
苏璇单臂魔化, 顶住了迎头砸来的镰刀。
黑暗只持续了短暂的两秒钟。
人们的惊呼声尚未停止, 光明已经重新降临。
刚刚赌桌旁边,那个男玩家皱眉坐在原处,女玩家若有所思地站在一边。
她原先所坐的椅子直接塌掉了,甚至半边都碎成了粉末。
“继续吗。”
女玩家问道。
“…………行。”
男玩家平淡地说道。
第五张公共牌。
梅花A。
男玩家沉思了几秒钟,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 又将剩下的虚拟筹码全都加了进去。
“跟进。”
“请亮牌。”
黑发男人抱着手臂靠在座位上,阴晴不定地看着她。
苏璇的心里也在打鼓。
如果这把再输了, 她可能就要付不起停船的费用了。
黑发男人亮出底牌。
黑桃J和黑桃K。
“同花。季先生,黑桃八, 黑桃九, 黑桃J,黑桃Q, 黑桃K。”
苏璇直接笑出声来, 将底牌扔到桌上。
“四条。苏小姐。黑桃A, 方块A, 红心A, 梅花A, 黑桃K。”
“赢家。”
四周一片喧哗声,有人在鼓掌,还有人在嚷嚷作弊,然后又有人吵了起来。
苏璇看着筹码悉数被分给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璇:“让我来猜猜,你最后一轮改牌失败了。”
黑发男人不置可否,脸上倒也没有愤怒,“还要再来一局吗。”
苏璇:“不。”
她站起身来,“我就要走,你打我啊。”
黑发男人盯了她几秒钟,忽然微笑起来,“你很喜欢这个荷官先生。”
什么东西?
苏璇:“难道这位先生不值得喜欢吗?”
“不,我只是好奇。”
黑发男人点了点桌面,“因为你喜欢红头发吗,或者说,你喜欢某个红头发的人,求而不得?要知道,我倒是认识几个这样的人,或许我可以帮你。”
不。
我最喜欢的是黑发绿眼。
只是可惜我唯一遇到的一个颜值满分的黑发绿眼,除了长相身材之外,完全不是我的类型。
苏璇默默地腹诽着。
至于红头发的人——
苏璇:“我想要会自己去追,不麻烦你了,输家先生。”
她直接离开了赌桌,在一众羡慕敬佩的目光里,走到陆狰身边,“你有没有尝尝?”
陆狰完全没有喝酒的心情,见到事情尘埃落定才微微松了口气,“她又来了,船长。”
苏璇回过头,发现刚刚的大堂经理又回来了,还带着另一瓶同样价值连城的异植酒。
“斯通先生在上面等您,想要与您共饮一杯。”
她十分恭敬地说,“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赏光。”
“好啊。”
苏璇从善如流地应了。
不过,最初她以为经理说的上面,是指的赌场上层。
但当她同意之后,他们带着她离开了赌场,苏璇只来得及嘱咐陆狰把酒带回去,就直接坐进了飞行器里。
飞行器轻巧升高,越过商业区密集的建筑群,将斑斓的灯火和喧闹的街道甩在下方。
然后穿过一条专用通道,抵达了空间站上层的某个区域。
一群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迎接了她,彬彬有礼地引导她向上走,进入了游客止步的内部区域。
他们都是活人,有血肉有心跳,个个容貌标致、气质不俗,却都对她非常恭敬。
在这段短暂的时间里,苏璇想了许多,关于外界对安柏·斯通的传言。
他们五兄妹拥有瑰石集团最大的股份,都是是董事会核心成员,手中握有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权势。
不过相比起他的兄长、身为瑰石集团董事长兼议员的戴蒙,排行第二的安柏,为人比较低调,出席公共场合的次数也不太多。
偶尔有媒体拍到他和某些名流同行,那些报导也很快被删除,并且无人知晓那是约会还是什么其他的私事。
“这边请。”
一个助理打扮的中年人伸手鞠躬。
苏璇走入一扇打开的自动门内,眼前豁然开朗。
她站在一片开阔的露台上,脚下是温暖的实木地板,旁边有一座摆满酒水的吧台,附近摆着几把高脚椅。
周围是全息设备模拟的自然风景。
这座露台在模拟中,似乎是位于山间高地的。
因此一侧鲜艳茂盛的红树林,投落的阴影笼罩着半边露台,另一侧则能俯瞰蓝宝石般的湖泊,水面上倒映着远方的雪山。
苏璇侧过头,看向坐在吧台前高脚椅上的男人。
那人看着二十出头的模样,有一头金褐色的长卷发,松松地扎了个马尾,浓密卷翘的发辫垂在背后,耳骨上插着几颗菱形黑钻钉,在脸侧垂落的碎发间若隐若现。
过了几秒钟,他也慢慢回过头,安静地注视着来人。
那个男人容貌十分俊美,沉默不语时宛如一座久经雕琢的塑像。
他的五官线条深刻,但整张脸看着却颇为秀气,或许是因为眉眼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柔和了那种强烈的冲击感。
他穿了件银灰色的休闲风夹克衫,束脚直筒裤和马丁靴,看上去就像个气质安静的大学生。
如果忽略那些商标意味着怎样昂贵的天价。
“晚上好。”
他的嗓音非常温和,说话也轻飘飘的。
苏璇看了他一眼,视线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下,接着就挪不开了。
“……斯通先生。”
真人比悬赏里的全息影像还帅!
“安柏。”
那人轻声说道。
苏璇意识到他不是在自我介绍,而是在表示自己可以直呼他的名字。
“为什么?”
苏璇开玩笑般问道,“因为那种称呼会让你觉得别人在喊你的兄弟?”
“因为这个姓氏的人太多了,可不止是我的兄弟。”
安柏微笑了一下,“你不想坐下吗。”
苏璇开始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家伙的年龄比看上去大多了,想想他的小妹妹都比自己大了六七岁。
当然,并不是她介意别人的年龄。
毕竟这个时代,异能者活几百岁都不难,只要看着年轻,多少岁都无所谓。
但她想要提醒自己,年龄代表着阅历,也代表着对方不是自己能轻易应付的对象。
还是要小心一点。
“……谢谢你。“
苏璇拉过一把高脚椅坐下,动作轻手轻脚,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嗯,不是谢你让我坐下,而是谢你提醒我,关于那个作弊的家伙,我才知道,有些人的能力居然需要魔化才可以看到。”
其实,把元能集中在眼部的感觉也很奇怪。
她甚至以为自己的眼睛上会长出鳞片,好在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不客气。“
安柏轻轻地说,“不只是他,但我想以后你就有经验了。”
所以还有很多人的能力都需要这样破解?
苏璇在脑内完成了自动翻译,不由点了点头。
“所以,按照规矩,我是不是还需要把钱分你一半之类的?”
她倒是没忘记,自己面前坐着的人,正是联邦星域内最有钱的人之一。
甚至放眼整个宇宙也差不多。
“这是哪里的规矩?”
安柏很认真地询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俩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忍俊不禁。
“咳咳。”
苏璇清了清嗓子,“我就是这么一说,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不介意。”
“不,你已经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安柏温声说道,“本来我不准备在这里停船,但他们告诉我,判官正在这里。”
那个姓季的家伙就是判官?!
苏璇愣了一下,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当然,那家伙可能用了假名假身份,季不一定是他真正的姓氏,这个暂且不提。
最重要的是,判官在萨宾星系杀掉了切割者。
这家伙应该是和超控科技有些关系,要么是雇佣,要么就是他在给科隆家族干活儿。
但是,判官又出现在了恩多姆,这意味着什么?
两边距离可不止是一座星门。
大概率不会是巧合。
苏璇接着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事,不由有些心虚,“所以,就是那个七星悬赏里的‘判官’吗?”
安柏平静地点头。
苏璇:“他的能力,那个人形的半黑半白的东西。”
“审判者。”
苏璇:“哦,审判者,它在人们眼里是隐形的,只有魔化状态才能看到,但是当它毁掉切割者号的时候——”
“或许判官可以控制它的显形与隐形。”
所以判官希望大家都知道是他干掉了切割者号?
他不怕拉到天灾的仇恨吗?
哦,他可能真的不怕。
苏璇:“你觉得判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柏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和我隔着三把椅子说话吗?”
苏璇:“……”
她想了想,觉得近距离欣赏一下对方的美颜也不亏。
苏璇把自己挪了过去。
于是两人不过一臂之遥,坐在相邻的两把高脚椅上。
“不一定,你看我这就过来了。”
苏璇一手压在吧台桌面上撑着脸侧,斜着身子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后者表现十分平静,还淡定地倒了一杯酒。
短暂的寂静中,唯有酒液倾入杯中的声响,细碎的水花反射着灯光,映出点点金辉。
然后他将酒杯推了过来。
果香芬芳的酒液,呈现剔透的淡金色,里面还荡漾着一些细小的晶体碎块。
这也是一种价值连城的异植酒,那些颗粒结晶要经过多次提纯,每一道工序都非常繁琐,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苏璇尝了一口。
除了香甜之外,还有一种冰凉清爽的感觉,从舌尖溢满了整个口腔,然后充盈了全身的血管。
而且,在这种感觉消逝之后,并没有那种极度的空虚感,只是让人感到精神振奋。
苏璇:“……我忽然知道它为什么不是毒品了。”
安柏又微笑了一下。
不过,笑容似乎只是礼貌性的表现,他眸中依然有着挥之不散的忧郁。
他的虹膜色泽非常浅,充盈了灯光时,就变成几乎透明的水色,睫毛则是明亮的灿金。
苏璇:“……”
那么他的头发应该是染的。
“我不在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安柏轻轻地说着,“我只是不想让教团的人渣在我的地盘赢钱。”
苏璇:“?”
那是某个组织吗?
苏璇:“所以,你和教团有仇?”
安柏:“你不知道教团。”
苏璇:“……不知道。”
他看上去也并不意外,“你应该遇到过他们的人,只是不清楚他们是教团的成员。”
安柏敲了敲手背。
苏璇猛地睁大眼睛,“那个神秘组织,那个,死后会显露纹身的组织?”
安柏微微颔首。
苏璇:“他们是某种教会组织?信仰某个或者某些神明的那种?”
“……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们的信仰对象,其实就是教团的几个首领人物。”
安柏想了想,“我不否认那几个人确实很有本事,甚至仅从力量来说,也能胜过任何传说里的神祇。”
苏璇不禁想起邵雨霏和银狐,以及那个死掉的情报贩子,他们之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关联,却都属于这个组织。
还有那个判官!
苏璇:“所以,你们家和那个组织有些利益冲突,我猜?”
“更多是理念不同吧。”
“哦。”
苏璇不禁脑补了一些恩怨情仇。
然后她想到自己杀了银狐,说不定判官是来寻仇的。
苏璇:“教团和科隆家族有关系吗?”
“为什么这么问?”
苏璇:“…………因为判官可能是追我到这里,而我做了得罪科隆家族的事。”
说实话,以这些人的情报网和收集信息的能力,她不觉得安柏会对此一无所知,干脆直接说了。
反正对方是八星的实力,如果真想杀她,连招呼都不用打。
安柏:“教团和很多势力都有合作关系,科隆或许也算是其中之一,虽然——”
“嗯?”
苏璇下意识想到了邵雨霏的极夜星航公司。
安柏:“你知道超控科技总部遇袭事件吗?”
这我可太熟悉了。
苏璇暗自想着,“我听说过,虽然不太清楚细节。”
这也没说谎。
秦枭被那次事件炸出了实验室,然而他也不清楚始作俑者到底是谁,他们偷到的资料里也没记录。
安柏微微点头,似乎也不意外,“是教团的人做的。”
噫?!
秦枭一定会乐意知道这件事的。
苏璇这么想着,“我不是怀疑你,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人留下了记号。”
他随手点开一个空白的投影窗口,用手在窗口里绘出一个图案,指尖掠过之处亮起一道一道的白光。
两个互相嵌套的六角星,在两个圆环中央,圆环内外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
“他们自称为奥秘神教,这是他们的徽标。”
安柏挥了挥手,那个图案在消散在空中,“科隆家族极力掩盖这件事,因为他们不想让人知道,他们得罪了教团。”
教团显然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组织。
不过,或许这些阅历足够丰富、又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就会知道它的存在。
那么,科隆家族其实就是不想让这部分人得知真相罢了。
毕竟普通人看到这种图案,也不会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苏璇:“科隆家族得罪了教团,意味着什么?”
“他们家族已经没有顶尖高手,不足以与教团抗衡,意味着他们要么被毁灭,要么被控制。”
苏璇:“……”
总部遇袭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他们显然没被毁灭。
所以,他们已经被教团控制了?
譬如超控科技的董事会成员们,已经被暗中控制,或者甚至已经被换了人?反正改变样貌的异能也不止一个。
苏璇:“所以,判官解决了切割者,还来追杀我,而判官是教团的成员,是不是代表着,科隆家族背后确实是教团——”
自己好像是得罪了科隆家族,但实则得罪了这个名为教团的组织?!
苏璇:“呃,你说教团的首领们究竟有多强来着?”
“怎么说呢。”
安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九星悬赏排第一的那位,太阳之手,就是教团的首领之一。”
苏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真的吗。”
安柏点了点头,“你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被悬赏吗。”
苏璇:“…………杀了某个人,或者杀了一群人,或者得罪妨碍了什么特别有钱的人。”
被挂暗网悬赏的无非就是这么几个理由。
“太阳之手摧毁了吉奥克星系,方圆数十光年的所有星球,灰飞烟灭。”
苏璇:“?”
苏璇:“所以,是为了什么?为了杀人?报复社会?”
“……吉奥克没有宜居星球,甚至没有资源星球,只有几座废弃的空间站。”
他停顿了一下,“那里距离联邦星域很远,但是这种行为让人不安,所以,联邦政府悬赏了这个人,后来,赏金不断增高,或许是这个人的仇家太多了,差不多已经是众筹悬赏了。”
苏璇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类似这样的星系也不少,或者说在这个宇宙里,绝大部分星球都不适合智慧生物们的居住。
所以人们才要不断寻找合适的宜居星球。
另外,如果是距离联邦星域很远的地方,也不会像是那些有人居住的荒星一样。
毕竟那些有居民的荒星,大部分是垃圾排放点,人们可以靠拾荒回收为生。
垃圾自然是来自联邦内域星球。
如果离联邦星域太远,星球上又没有资源,那根本没法生存。
总而言之,那个被毁掉的星系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等等,所以不是为了报复社会的话,那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
苏璇迷茫地说。
“我不知道。”
安柏耸了耸肩,“一直有传言说太阳之手是魔人,也有人说,即使是魔人,一个人也做不到这种程度。”
苏璇:“…………所以,没人知道她或者他到底是谁?是什么种族?”
“没。即使连教团内部成员,也并不清楚。我们有一些怀疑的对象,但没人能确定。”
安柏沉吟了一声,“或许几个高层核心成员知道真相,但若是想把那几个人抓起来,会非常困难。”
苏璇猜测他们说不定已经抓过教团的人。
苏璇:“判官算不算高层?”
两人对视一眼。
苏璇:“如果他是冲我来的,或许我们可以合伙坑他一次,把他抓起来?等等,他知道你在这里吗。”
她想起那艘颇为显眼的血红琥珀号,若是当时被判官看到,安柏的行踪肯定能被预测。
然而除非判官当时也在空间站外面,或者恰好在空间站里面的某个停泊区域,又巧合地看到了那艘船。
否则他也未必能知道。
“……我猜是的吧。”
安柏淡定地说,“他用精神力扫描了整个恩多姆。”
苏璇顿时有些失望,“他发现你了?”
“发现了我身边的人,他可以做一些推测。”
安柏并未直接同意或者否决她的提议,“而且,审判者,就是你魔化后看到的那个东西,是规则类能力。他对你出手的时候,只是要改你的牌,而不是要杀你。”
苏璇:“……你的意思是,如果他要杀人,我可能就挡不住了?”
“不。”
他微微摇头,“我只是想说,如果是我想抓他,就会逼出他的全部实力,届时这个空间站可能都会被损毁。”
显然杀和抓并非是一个概念。
而且对于能够魔化的人来说,即使遭到重创都可以迅速复原然后跑掉。
“所以要合伙的话,还得想个计划。”
安柏轻轻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很讨厌打打杀杀的事情,累。”
苏璇:“…………”
她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是八星悬赏。”
“嗯,那你也该知道,决定星级的是实力,不是对打架的热爱程度。”
安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而且,其实最初并没有人想杀我,但我哥觉得,他们都在悬赏列表里,我不在,这样很奇怪,于是他把我挂了悬赏。”
苏璇:“?”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