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这一幕
这顿庆祝凯旋的晚饭便在各自异样的心思下结束,白镇军与白经国把父亲推到书房,父子仨做了一番详谈。尽管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北方的乱局却仍未稳定,白镇军若要达到父亲的高度,便必须令这些老师令都全服气才成。
可眼下,白家同盟已是名存实亡,缺了林武两军的援助,白镇军胜这一仗就是单靠手下的军团。折了陈师令,确实是令敌盟大出意外。可他们只要休整过后,肯定又会卷土重来。
这场战事亦使白镇军手下的军团消耗不少,若是近期再有交战,恐怕得制出奇兵才能取胜。
客厅里白夫人与震江坐着,正是吃着今天从市集买来的好李子。白夫人着翠娘小心把皮削掉,一块块形状均匀的李子肉铺在盘子上,送给么子吃,几乎是亲手喂到宝贝儿子的嘴里。
武子吟坐了一会,自知不受白夫人待见,便到外头花园去散散步。
他想起娘儿在世的时候,二人好像都没有这般闲情逸致逛过白府。娘儿并不喜欢在府里走动,下人们都是白夫人的耳目,总感觉是被监视着似的。
他就喜欢和子吟在房里用晚饭、一同洗浴,把那脸上的姻脂口红尽数卸去。只有在那小小的房间里,娘儿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
武子吟想着过往与妻子的那些相处点滴,便站在回廊上发呆,目光怔怔地投着眼前的人工湖,月光反射在那平静的湖面上。
“姐夫。”
身边传来了喊声,武子吟抬头一看,才知道是震江来了。
“四弟。”子抬回应,扯出一抹笑容,“你怎么来了?”
“娘很烦,一直逼我吃李子,我就说饱了、要回房。”白震江虽这般说,却丝毫没有回房的意欲。他站在子吟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汪湖水,“姐夫,你在做什么啊?”
“我在想娘儿。”武子吟便淡淡地说,“他在的时候,我们好像还不曾在内院散过步。”
“从小在这家长大,就会看腻了这景色吧。”白震江不以为然的道,“我也不喜欢在家里走动,怪烦人的。”他指的自是保护过度的母亲,以及受她差遣的丫环。
二人顿时便静了下来,武子吟这才发现,自己是好久没与四弟单独相处了。上回便是葬礼结束的时候,自己冲着一口气去教训震江,结果却是反被他好言提醒。
“震江。”武子吟便道,“谢谢你那时与我说了白夫人的想法。”
白震江一怔,他从没有被人这般真诚的道谢过,更何况这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个事,一时间便有些无措,“没什么…我也希望姐夫一直在白家待着。”
“你喜欢姐夫么?”武子吟听了,倒是很讶异,“我以为你讨厌我?”
“……我之前就说……我挺喜欢你啊。”白震江却想起父亲发病时,他惶惶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哥哥姐姐、甚至母亲都无视了他的感受。最后却是姐夫夸了他,让他靠在怀里哭的。
之后他对子吟就很不一样了,有种想要亲近、却又不好意思的别扭感觉。
“姐夫……”白震江倏地开口,问了之前就存在心里的问题,“你跟大哥……真的是那种关系?”
武子吟怔了怔,犹豫一阵,才尴尬的轻点了头。
白震江禁不住满满的疑惑,“你们……怎么就好上了呢?”
武子吟听的一愣,也是不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
“那…是大哥招你?还是你招大哥啊?”
“震江。”武子吟被问得窘了,“你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我好奇
啊……你知道我听着大哥承认的时候,心里有多惊讶吗?”白震江理所当然的说,“你们瞧着都是正经人,真想不到会有这种癖好……还要是亲戚呢……”他心里不藏事,正是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过看到妈和翠娘那活见鬼的表情,也是挺可笑的。”
武子吟看着震江,心里却是叹息,四弟仿佛天生缺心眼儿,国家世局如何,不在他考虑、家里面临的战事、权位、他亦不在乎,就是疼他入骨的白夫人,都得不到他的尊敬。
这便是一种残酷的天真,因为他只在乎自己,他人怎么了都没所谓。
然而相比起来,缺心眼的震江,至少是比自己那包藏祸心的弟弟要简单直接得多。子吟至今还不明白,子良怎么长着长着就歪了?还是他本来就是歪的,而自己没有察觉……
“姐夫,你说说,到底是大哥先招你、还是你先招大哥……”白震江一直等不到子吟回应,便拉了他的手,竟是有些孩子气的要扭出个答案来。
“是…大哥……”武子吟只好满足震江的好奇心,“不过,我想我一直也是很仰慕大哥的。”从大哥来武家接他的时候,他就觉得穿着军服、骑在马上的大哥很威武、很帅气。入赘以后跟着大哥做事,他不由便在意起大哥对自己的印象,时常想要被大哥承认、赞赏。或许是因为这样,当大哥半推半就的抱他时,子吟也就是慌乱、错愕,却始终没有抗拒过……
白震江小心留意着子吟的表情,便觉得他仿佛是真的很喜欢大哥。他不禁在心里咋舌,就不明白大哥有什么可爱的,严肃又可怕,说话也是扳起脸,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震江便随即又问了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是三姐还在的时候就好上了?还是三姐过世后才好上的?”
这话却让武子吟神色一僵,他踌躇了好半晌,才把眼睫垂得低低的,“震江,这个问题姐夫不想答。”
“为甚………”白震江正要耍赖,却在看到子吟一脸怔忡的神色时,意外的止住了。
因为他觉得姐夫好像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武子吟对着那湖水呆愣出神,脑海中飞快的掠过了许多过去,心脏被震江意外的提问刺得赤赤作痛。
也许除夕那夜,若他并没有坚持要扶大哥回房,那么娘儿就不会发现,也就不会急切的要把他带走。
也许他与大哥,应该在天津那一行后分道扬镳,大哥愿意舍下一切与他私奔的感情让子吟心惊,他再也没法欺骗自己,与大哥只是身体的关系。
这一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脱序的?
娘儿用死亡在他心坎里划下一道无法磨灭的痕迹,这份愧疚将会如影随形地伴他一辈子,并与大哥的爱纠缠在一起。
白震江看子吟神情哀伤的沉浸在自己的心事,就不再问问题了。他难得的对人有了同理心,只静静的站着陪了子吟一会。
倏地,不远处传来了军靴的踏步声,白震江警惕的连忙抬头,就见大哥迈着大长腿正要走来。
“大哥。”白震江看到大哥便脸容绷紧、全身汗毛倒竖,他说不出为什么,反正从少就是怕大哥,比爹还要害怕。
“嗯。”白镇军淡漠地应了他一声,便站到失神的子吟身后,也不顾震江在旁看着,从后把人揽进怀里。
武子吟感觉到背后高大温暖的躯体,才转过身来,见是大哥,便扯出一个笑容,“大哥……”
白震江充份感受到大哥要赶人的气场,还有二人那旁若无人的亲昵,便一步一步的退开,可走了一段距离,又禁不住回头看看。
白震江就见着自家严肃冷硬的大哥竟是抱着姐夫的腰,弯下身与他亲吻。姐夫难为情的笑了,抬
头闭紧着眼睛,二人相拥着、便在这湖边接吻。他清楚的看到他们唇舌交缠,是那么的甜蜜缠绵,就像洋电影里男女主角的接吻镜头。
白震江呆愣地看着,心里却是无比震憾,这一幕在他脑海里成了一个固定的画面,不管多少年过去,他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白镇军与子吟在湖边亲热了一阵便分开,因为察觉到彼此的动情,怕要压抑不住。
“大哥……”武子吟便垂着头,说,“欢迎回来。”
“嗯。”白镇军炽热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子吟,“身体还好?”
“好多了,就是偶尔还睡不好。”武子吟回道。
“还做恶梦?”
“……还有担心大哥。”武子吟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极低。可白镇军还是听到了,他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唇,也学着子吟同一样的声量说,“今晚来大哥房间。”
“嗯……”武子吟双颊热辣,缓缓的颔首,“那我先洗澡再过来……”
“去大哥那里洗。”白镇军不容他推辞,攥了子吟的手,就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子吟被大哥拉着穿过白家的走廊、庭园,一路上都有些提心吊胆,怕白夫人或其他下人经过瞧见了,少不免要闲言闲语。可大哥却是不避嫌,他把子吟的手扣得紧紧的,不许他退缩。
自那次被白夫人耳提面命过,武子吟便不敢再来大哥的院落,只是今天,因为与大哥分别一段时日,便特别想要在充满对方气息的房间待着,填补这阵子的思念。
白镇军栓上了门,便把子吟抱住,延续刚才意犹未尽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