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弱处
白家三兄弟避席谈事之时,马鸾凰也就向子吟告辞,要带不破回房,两小孩见是见过了,却不能玩儿到一块去,不破晚上还要蹲马步,得蹲满一个时辰才许他睡去。
“子吟,我这先走了。”马鸾凰离开前,却是说道,“我跟儿子会搬回主院去住,你别担心太多,明天便放心搬回来吧。”
子吟怔了一怔,便有些不自在地道,“怒洋什么都与马师令说了……”
“欸……那家伙不说不行,你那大哥心眼蔫坏,一回来便要陷害他。”说到这,马鸾凰又不走了,回到席位上坐下,“你说说,你是喜欢白镇军多?还是怒洋多啊?白少帅当然是出色的,不过咱怒洋、也是个痴情种,他追着你下落有三年呢,凭这个已是非常可贵吧?”
子吟眨忽着眼,马鸾凤在他面前说的一大堆,他最着眼的却是咱怒洋三字,虽然怒洋与马师令并没有儿女之情,可关系却是很好的,刚才吃饭时,也见他们不时的眉来眼去、交换讯息。
子吟没想到,自己竟是那般的在意,即使马师令瞧着是位开朗豪爽的女子,他还是无法敝开胸怀地善待。
他怎么会变成心胸如此狭窄之人呢?
“我……待大哥和怒洋都是一样的,并没有分别。”子吟回答以后,却又续道,“而怒洋是我的发妻,也是我第一次相爱的对象,我十分的重视他……如今能再重逢,我便不会再与他分开。”子吟下意识的,竟是在马师令面前强调,自己跟怒洋的夫妻感情是多么的深厚坚定。
大概是马师令与怒洋的关系太和谐,竟是让子吟无意识的不安了。
马鸾凰没想到子吟会如此认真回答自己,她心里也是一阵吃惊,仿佛便明白了怒洋为何如此珍视子吟。
这般纯粹而重情的人,确实是不常见了。
可惜,子吟重情,却不专情,怒洋始终无法独占。马鸾凰心里便嫌怒洋不够硬气,要是她喜欢的丫头,一定把人掳走了、关起来,操得她眼里只剩下自己的。
马鸾凰正在心里替怒洋出谋策划、浮想连翩,子吟却是冷不防的开口问道,“马师令……为什么会选怒洋呢?”
“嗯?”
“为什么会想要怒洋的孩子?”子吟便澄清了自己的提问。
马鸾凰定了定神,咧嘴笑了开来,“因为他有副好皮相,又聪明,生下来的孩子一定很不错。”
子吟便瞠大了眼,并没想到是这样显浅直白的理由,“就是…这样?”
“当然,儿子要是个蠢蛋,还怎么继承我的衣砵。”马鸾凰说的理所当然,也不怕不破在身边听见。
子吟心里便有些气恼,因为马师令这一意孤行的作为,却是让怒洋如此的苦恼纠结,可她贪的,竟就是怒洋条件好,这可不是把自己的妻子视作种马了么?
然而……看着不破那肖似妻子的脸容,子吟却又如何说不出责怪的话。
他不能否认,看到不破的时候,他一颗心便颤了、软了,因为他与怒洋竟是那么的相像。
子吟并不能为怒洋生孩子,这是子吟永远的遗憾,如今马师令却是擅作主张的替他成就了,子吟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心里复杂的情绪,他垂下眼,没有再延续话题下去。
马鸾凰见时候不早,便也喊了不破一道回去,正是要收拾东西搬离怒洋的院落。
客厅一时落了清静,倒是沙赫终于偷得空,能与子吟独处了。小家伙便撒娇要坐在子吟的膝上,蜷到他怀里去。
“怎么了?沙赫。”
“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
不破,是怒洋哥哥的儿子。”子吟细思了一下,便道,“沙赫,怒洋哥哥以华夏的称呼来说,是你的三叔,而刚才坐在我身边的,是大伯父。”
小家伙听着眨了眨眼,便皱起了小鼻子,“那就是дядя(叔叔)……”
“可在华夏,每一个дядя都有不同的称呼呢。”子吟让沙赫边吃桃子肉,便边耐心的给他讲解刚才的称谓,小家伙虽是听明白了,可若要他改口,却又皱着眉头,露出一脸苦相,咕哝着俄语的称呼。
子吟便笑着揉他的头发,爱怜地看着孩子,他觉着沙赫还少,日后慢慢教便是。
盛载着桃子肉的盘清空了,走廊处也传来了三人有致的脚步声,子吟抬头来,就见大哥走在前头,二弟和娘儿也跟着回来了。
“子吟。”白镇军沈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的。”子吟应了,却是蹲下身,仔细的跟沙赫说,“你若想我了,可以来дядя(叔叔)的房间一同睡的。”
这时沙赫便又探出那半张脸,去偷看白镇军,眼神又被对方飞快对上了。
白镇军便略微扬起嘴角,试图对侄子表现得和善亲切,他低低地喊道,“沙赫。”
沙赫却垂下头,低声地说,他今晚跟爸爸睡就好。
子吟也就把小不点交到二哥手上,却又走到怒洋的身边,攥了攥妻子的手。
“娘儿,晚安。”子吟温言与妻子说道。
“子吟……”怒洋刚刚被大哥训诲过,觉着自己迷了心,给二哥撺掇干了强逼子吟的事,他便歉意地回握住对方的手,柔声说,“晚安,你与大哥这么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的、可马鸾凰和不破今晚便会搬走,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怒洋这委屈的说法,仿佛是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等着子吟造访似的,这却恰恰勾起了子吟的内疚,他忙不迭便承诺,“我明晚来陪你。”
怒洋便微笑了,还一脸不舍的,拉过子吟吻了他一下才离开。
白镇军抿唇不语,伸手揽过子吟的肩,与他一度回院子去。
四人各自散回了自己的居处,白镇军一进了房间,便扭开了热水管汀,放满一缸的热水,让子吟和自己泡浴。
子吟确实是有些累,从伊尔库茨克到长春、再从长春到盛京这远途的路程,加上被二哥娘儿同时需索的疲累,如今泡在暖乎的热水里,背后靠着大哥结实宽壮的胸膛,便打着小瞌睡,头不时往前、都要埋进水里去了。
“子吟,累了吗?”白镇军的胸膛正紧密地贴着子吟的脊背,这一说话,便能感受到胸口的震动。
“有点……”子吟颔首道。
白镇军看着怀中人的发旋儿,抿了抿唇说道,“同时要应付二弟和三弟,确实是累人啊。”
子吟便讶然的微转过头来,看向大哥,就见他抿直了唇,不是个高兴的模样。他心里一窒,就觉着脸皮热辣,胸口被羞愧感充塞着,“二哥和娘儿…竟然还和你说了……”
被二人在专列上胡来,已是超过了子吟能承受的道德界线,他已严正地与他们说了,这事他不能接受、也不愿再做的,却没想到……他们竟还把这事告诉大哥,就仿佛是……以此炫耀似的。
子吟心里便更难过,这不就是把自己当成玩意儿么?
白镇军看着子吟的反应,便把他抱得紧紧的,贴着耳朵边说,“大哥已经训过他们了,别怕,若你不愿,他们绝不会再胡为强逼的。”
“嗯……”子吟便顺着颔首,却是蔫蔫的并没有高兴起来。
“子吟。”白镇军打量了他一阵,禁不住说,“这事上你
也有错,你就是太顺从了,才让二弟三弟对你为所欲为﹗”
子吟听了,便愣愣地抬头看着大哥。
“大哥知道你待喜欢之人,总是要尽己所能的好,然而这个好一旦没了度,便要让人欺侮上了。”白镇军比子吟毕竟是大了一轮,既是管兵、驭下更是无数的长官、副官,他早便看出了子吟的弱处,他当然是喜欢子吟这温顺的个性,可看着二弟三弟越发的胡闹,他也不由得出言提点子吟,“若是真心不喜之事,你便不要容忍,大哥总觉着你太软了,你得多表露出自己的脾气和意愿。”
子吟从没有被这样要求过,不由怔忡出神。
他生来便是个尴尬的身分,庶房长子,正是让大房最忌惮的。母亲教导他要待人谦和有礼,孝敬父亲、善待正房嫡子的弟弟,他怎么能有脾气,一旦表现出自己的坚持,便会被大太太责骂他任性,连带地怪罪母亲管教不善。
子吟在武家小心翼翼地活了小半辈子,便习惯了如此的生活态度,他的脾性、意愿,总是放在别人之后。
如今,大哥竟是说他这样太软了……不好?
“大哥……我真不知道。”子吟便垂下了眼,竟是一阵茫然,“我已经习惯了,从子良的时候,娘便让我事事容让、不要表现出想要什么……我……就是这样长大的。”甚至连他想要带兵打仗的梦想,也随着大太太的打压而掐灭下去。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有脾气、怎么去任性呢。
白镇军看着子吟那惶惑的表情,竟是不由生出一阵心痛,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子吟的差别。
他是嫡长子,白家的天之骄子,必须有主见、有担当,才能成为家里的主心骨。
然子吟,与自己却是回异的处境,他不能有主见,在武家正是动軏得咎。
他的软,是为了能在艰难的环境委曲求全,说不上什么错,只是和白家人的成长方式不一样罢了。
白镇军心里顿时便升起了一股怜惜,他收紧了双臂,把子吟胸口贴紧背脊的搂着。
“是大哥失言了。”白镇军竟是自我反省起来,“子吟……尽管如此,大哥还是希望你能多任性一些,甚至偶尔闹点小脾气,让大哥哄哄你。”
“大哥……你这说的是什么啊……”子吟便失笑了起来。
白镇军看着子吟回复了笑容,便翘起嘴角,竟是笑得有一小分的傻气。他把唇凑近了对方,二人便在浴缸里,一阵温柔备致的缠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