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挑剔
白经国夜里前往三弟的院子,轻轻的叩门,门很快便打开来了,怒洋看来人是二哥,不由一怔,毕竟在这个钟点,兄弟各自都在自己的院落歇下,鲜少会来找对方。
二哥?有什么事?怒洋便疑惑的问道。
睡了吗?白经国问。
还没。怒洋便侧身拉开门,让了二哥进来,小花厅的桌上,正是散落了一些文件,看来三弟还在处理公务。
子吟到大哥处过夜,似乎是能让你更热忱于工作呢。白经国就调侃道。
怒洋扬了扬唇,没有回应二哥的闲心,他提起桌上一张纸,说,我欲把巡兵值更的规则收紧,以防再有营长擅自调更的事发生,二哥,你看看可有问题。
白经国就接过那纸,看三弟用洋墨水笔写写划划的规条,他仔细的看了,就道,在祠堂跪了一夜,你倒是卯起劲了,可是我白家的祖先显灵教训你了?
我只是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怒洋就回道,自己的团出了这样的丑事,作为将帅,当然得负起全责。
白经国嗯了一声,就拉了椅子,靠在那桌子边坐下,他提起那洋墨水笔,在三弟拟出的规条里再下了笔墨修改,怒洋看着,那表情就变了,显得疑惑和不满。
二哥……你怎么把这都改回去了?怒洋发现白经国修的地方,不过就是把自己加重的刑罚改回去,又把收紧的规条回复到原来模样。
白经国就把那纸送回三弟手里,悠然的把墨水笔搁下,你认为这次,是军法过于宽松做成的过失?
怒洋定了定神,就道,不全是,但说不定,也是一个原因。假若那营长并没有擅自调更的权限,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三弟……白经国就笑了笑,道,这人哪,不能像狗那样的管,你收紧了他们脖子上的绳子,并不能教他们服气,甚至,权力被削弱倒是让某些人生起反心来。
怒洋垂下了眼,回道,可人也不像狗一样忠心不二,他们会因个人私欲而怠忽职守,不管不行。
白经国明白三弟的道理,他想自己是不赞同这么做的,然而三弟有三弟的想法,他也就笑了笑,点到即止,你便尽管试试,看他们知道了这些新规条后,是什么样的反应。
怒洋就拿过那纸张仔细的审视,看着二哥和自己的笔迹,便又提起洋墨水笔,在上头做第三次的批改,这回倒是做了一点调节,把罚则和刑法写轻了些。
白经国默然看着三弟修改,待他完成了,把那纸张放到一边,才提起了真正前来要谈论的话题——
三弟,你对和议的事,怎么看?
怒洋沉默了一阵,便淡声说道,不看好。
我也是。白经国不住颔首,我并不认为两家的对峙,会因为这一纸和约就终结了。大哥其实也心里明白,只是不忍怫逆子吟的努力。
怒洋看着二哥,正是彼此了然于心的无奈,我们三兄弟都一样。看子吟如此费心的拉拢两家和平,谁还忍心抹杀他的努力呢?
子吟真的很用心。想到这几天,子吟找着自己孜孜不倦的讨教,便让白经国不由笑了,能拟出这么一份协定,又说服那难搞的弟弟,他倒是不简单的。
嗯。怒洋应了声,对此却是并不乐见——看子吟为和议努力的筹备,只是一再证明,子吟对武家、对武子良有多么的重视。
他明白武家是子吟的老家,然而武子良,实在是个令人憎恶的弟弟。
二哥,你来就是为了问我对和议的看法?
算是吧。白经国就仔细的打量着怒洋,方才在书房,看你心不在焉,不由想着你是否持反对意见,却
不好和子吟直说。
没有。怒洋就垂下眼睫,不管如何,我也是不愿子吟为难的。说着,他便拿起桌上的公文细看,仿佛是不欲再在这话题上讨论了。
白经国就看着三弟,耐人寻味的嗯了一声,他把玩起桌上的洋墨水笔,在三弟这里多坐了一阵,才告辞离去。
却说春假过后,除了军队回复每日的操练,三位教师也都陆续回白府报到,给两位少帅府的小公子授课。
曾婉婷休过了不甚愉快的假期,再次踏进白府的门,却是确实的想念起白府的一切,说实在,她其实挺喜欢府里的环境,因为占地广大,那院落散开,有座园、长廊区隔着,各人便都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而来往的卫兵和下人即便碰上面了,也仅是低眉顺眼的点头微笑,绝没有碎嘴或是监视的意图。
曾小姐便松了一口气,仿佛是在白府上工的时候,才得到了真正的平静。
新年时,父母撺掇着她去结识许多公子哥儿,就看有否看对眼的,要把婉婷嫁出去。她顺着父母安排,参与了许多的牌会、舞会,只是她总是提不起兴致,对待来攀谈的公子哥,总是淡漠的把人家打发掉了。
曾小姐对于仅会谈打牌、逛大街、看电影的才俊,只觉得空泛而肤浅,而那一排排因着抽大烟而长期发黄的牙齿,一旦笑起来,就要让她惊心动魄——她想自己的嫌弃都是合理的,然而落在母亲以及一众姨娘的眼里,却是她这名归国女性,眼光太挑剔了。
婉婷啊,那陈家的公子不是挺好吗?他家是做船的,听说白少帅要运货,都是用他们的船啊。
还好。曾婉婷就客套的笑了,只是我真没有意思……
那朱公子哩?我看他打牌的时候,一直偷瞧你啊。
曾小姐想起那个一口把茶叶渣套到杯子里的朱公子,但笑不语。她在欧罗巴留学过,十分的讲究谈吐涵养,这国内的青年才俊会穿西服,还会时髦的在手肘上加两块补丁,可是要说到行为举止——他们全都不及格啊﹗
欸……曾小姐的亲妈也受不了的开腔,婉婷,你不要因为自己读过书,就自以为高人一等。这小姐出国读书,并没有任何好处的,有许多公子听见了,还要却步不肯娶呢﹗
妈……我没有。曾婉婷就苦笑说,可这是我要对一辈子的人,难道我就不能挑个自己喜欢的吗?
就你们这年轻一代,才谈什么自由恋爱。曾夫人就叹了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啊……得到掀喜帕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丈夫长什么样儿,这不婚姻也很美满吗?
曾婉婷就笑着不回话,父亲当然是美满的,娘也不过是众多太太中的一个太太,对父亲来说,简直是美满不过了。
曾小姐在曾家每天受着长辈的催促和怂恿,竟是恨不得假期能早点结束,让她回到白府授课。
她娘看她过了一个假期也没挑着合意的对象,就不由问道,婉婷,你老实与娘说,莫不是在少帅府……瞧上了人?她暗里竟是有些期待的,难道是白大少帅?
娘……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曾婉婷就哭笑不得了,我也就只见过大少帅几面呢。
欸……我就想这近水楼台,你既然给他教孩子了,至少比外头那些见不着的姑娘家有优势啊﹗她母亲就说道,我看你不满意这个、又不满意那个,莫不是心里有了比较的对象,才会如此挑剔吗?
曾婉婷就摇头,没有,真的没有。娘,我是认真的去授课,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曾母却是因此而扼腕叹息,她竟后悔把女儿送出洋念书了,这女儿啊,一脑子就想洋文,却是连女儿家该专注的事情都不做了,再过些年,可不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这可得丢了曾家
的面啊﹗
你啊,看到如意郎君就该把握点。曾母就与女儿推心置腹的说,我女儿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到现在还没对象呢?这不合理啊。
曾婉婷受着母亲这夸赞,就苦笑了,她不由垂下了头,心里却是想到所谓比较的对象,脑海闪过的却是那张令人惊艳的俊脸。
那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子,风度翩翩,对孩子、身边的人都体贴,言谈也是非常得体的。
只可惜,他已经有人了。
曾婉婷便默默地,对马鸾凰生起了羡慕的心理,甚至大胆的想着,要是有白三少帅这样的对象,只要能在他身边,为他生儿育女……谁又在乎是否有名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