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访沪

    第二百七十章、访沪

    在下一个周休日，白镇军安排专列，乘着两弟弟和子吟一同前往上海，尽管此行属于私人访友的性质，专列上还是带着一个小卫兵团，以防突发事情发生。

    子吟坐在了这专列的车厢里，却是有些坐立不安，上回二哥和娘儿一同在这里做的事，如今那记忆还是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子吟。白经国看子吟坐在大哥身边，仿佛是避着自己，就无奈的笑了，别这样，这盛京到上海的时候太短，我们三兄弟可做不够的。

    子吟抿了抿唇，听得二哥这般说，反是更不愿意和他同坐了。他就坐在大哥身边，拿起一本洋文小说读着。

    怒洋坐在子吟的对头，就无视了二哥的话，反是问子吟道，怎么读起童话故事来呢？

    我想挑拣些适合的，给沙赫和不破学习。子吟回道，他们跟曾小姐和纳西学洋文，进步得很快，如今已经能独自看书了。

    怒洋看着子吟的眼神便不由柔了，想他待自己儿子和二哥的儿子热心，并且毫不区别地疼爱着，倒是他们两个当爹的……却是仿佛把这责任都推到子吟那处了。

    大哥这继父倒是尽责的，每天早上带着两孩子骑马，风雨不改，连带的，就让自己和二哥也一并跟着，若非如此，他们都没有和儿子们认真相处的机会呢。

    子吟、看看。白镇军正在手里拟着一份单子，待他写好了，就交到子吟手里过目，你认为怎样？

    子吟仔细的过目了一遍，便猜想道，这是……为了京郊防线扩军而准备的新订单？

    嗯。白镇军便因着二人之间的默契而略微扬起了唇，他之前不过是稍稍向止戈提过，却没想到子吟已经记住了，也不用自己说明，就领悟过来。

    数目…不少呢。子吟便道，要是马克先生的话，恐怕要迟疑了。作为驻华领事，洋人们想的并不单是交易带来的利益，他们总忖着要限制华夏拥有的军备、技术，甚至是在背后操纵军阀们的势力。

    洋人能在华夏以不平等的方式赚得财富和土地，正是因为前朝的时候，洋人八国联合，强行分割了华夏国土，他们便在这享有了许多不合理的利益，而为持续这状况，华夏必须分裂下去，不能有任何一方军阀坐大、甚或是统一全国，不然，他们恐怕就要承受华夏人的反扑了。

    怒洋听说是给自己的团配置，便也拿过子吟手上的单子，仔细的过了一遍，他那目光顿时就亮了，大哥……这五十门重炮、一千狙击枪……你这回也太慷慨了﹗

    防线是重要的一团。白镇军便道，马家团如今已是融入了白家团的模式，正是合适的扩军时机。

    好。怒洋便颔了颔首，回去后，我会亲自招兵、挑选新人入伍。

    白镇军看着三弟，倒没有直说，他这决定是因对方新年过后的改变而起的。白镇军固然一直信服三弟的能力，只是之前对方仅限于按章办事，对于带兵，始终是缺了深入骨子里的热忱。然自从经过了新年那事，三弟就变得懂事了，白镇军能看出他在态度上的改变，是终于真正的把防线看成了自己的使命般。

    正因如此，他才决定要提升军备，激励三弟把防线扩充开去。

    四人乘了约半天的火车，便抵达了上海火车站。白家三位少帅偕着子吟，在重重守卫下上了防弹汽车，一路前往德国租界区。在上海的街道上，人们就看着四台雪佛农汽车连袂驶过，统一茶色的玻璃无法从外部看到内头的人，这已是白镇军最低调的出行方式了。

    子吟看着车子驶进熟悉的租界区，再前往德国领事馆，心里便很觉怀念，租界里的洋房子都是一式一样的建筑，三层的西洋外壳，配以别致的花园，有富

贵人家居住的，便在玄关更添一个罗马水池，与外头熙扰的老街，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们一行人先行到德国领事馆，要与朱利安做一番公事的商谈。汽车在领事馆前停当，守门的年轻职员便露出了戒慎的表情，就见那白家的卫兵苛枪实弹，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他们排开了两列，迎着少帅们的车子，停当在领事馆的玄关之前。

    白镇军首先下来，接着是，白经国、怒洋，以及子吟，他们走到了领事馆里，就受到了年轻职员的欢迎，面对着东方脸孔的客人，金发蓝眼的青年们却直接用德语说道，三位白少帅，欢迎你们来到上海。显然是早就被知会了，彼此都是能用德语沟通的。

    嗯。白镇军便沉声应了，我来找朱利安。

    冯.鄂图先生已经久侯你们多时了。青年们礼貌的搭手，示意道，请跟我们来吧。

    子吟对德国领事馆比较熟悉，就见两青年把他们带到了偌大的会议厅里，让他们在此处等着。这会议厅的正中悬挂着魏玛共和的三色旗帜，方才一路走来，威廉皇帝的画像却仿佛是减少了，子吟不肯定这是否自己的错觉，不过三年前来的时候，他肯定这处并没有张贴这三色旗的。

    四人在会议室里待了一阵，就听得外头传来了脚步声，门给推开来了，入眼的便是朱利安那高大的身影，他那醒目的金发和蓝眼，尽管和身后的年轻职员们如出一辙，却仿佛有那么点与别不同。

    子吟想，那区别大概便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因为朱利安的家世背景，眉眼里就洋溢着优雅和自信，而如今，他更是做上司的人了，整个领事馆都知道他即将接任马克先生的位置，要成为德国领事馆的未来领班，作为一国之代表，比之前就更有一种稳重的气度。

    白﹗朱利安的视线在会议室逡巡了一圈，便展露出灿烂的微笑，大白﹗二白﹗三白﹗他走上前，重重的和三人逐一拥抱了，最后又走到子吟身前，也微笑着，重重的抱了他一下，武﹗

    朱利安，恭喜你升职了。子吟便由衷的回抱了他，说道。

    现在还没有，待我真正升职以后，你再来恭喜我吧。朱利安谦虚地说，他放开了子吟，便扬手迎了四人落坐，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会来﹗还是四人一起呢，我真的太高兴了﹗

    你好大的架子。白经国便消遣起他，要知道现在大哥就像一尊佛一样镇坐在盛京，你还敢写信邀他来给你庆祝，你这家伙啊……

    我太高兴，可是……上海没人能与我分享这喜悦啊﹗朱利安便笑得无奈，为了感谢你们远道前来，我让科林准备了好菜，还有……大量的啤酒﹗哈哈，是从慕尼黑运过来的。

    不用回母国去，有让你这般高兴吗？怒洋便调侃道。

    本来不是，不过现在是了。朱利安就瞄了瞄墙上那三色旗，便是耐人寻味的苦笑，在领事馆里，他始终是不好谈论当今的政府，便改换了话题道，白，你们得庆幸领事馆不是建在盛京，不然我这孤家寡人，一定每天上门来打扰你们。

    那，我真的很庆幸了。白镇军回道。

    大白﹗朱利安便摆出了夸张的表情，你们白家那么小气，连老朋友来蹭一下饭也不行吗？

    以你的性格，肯定不单是蹭饭那么简单。白经国就说，每晚都赖着不走的话，我们可就要伤脑筋了。

    三兄弟与朱利安说话，那气氛总是活络，带着相识多年的默契和不拘小节，子吟看到了大哥、二哥和娘儿脸上的笑容，便知道他们是真心高兴着来见这位老朋友，尽管他们的立场不一样了，可那从军校已经建立起来的友谊，却是不曾改变过的。

    子吟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幸而朱利安终于是把自己放下了，那就不会影响到他们
之间的友谊。

    一阵热络的叙话过后，两方才回到了正事，也是白镇军决定先到德国领事馆的目的。

    他与朱利安虽是私交甚笃，然在公私间彼此都有严格的分际，朱利安可是个人精，一旦牵涉到德国的利益，就要锱铢计尽。

    所以他们预计着这笔新交易，总得花点时间，才能把细节谈到双方满意的程度。

    这次前来，除了庆祝你的升迁，另一原因便是为了这个。白镇军便正了脸色，把刚才在专列上拟的单子，递到了朱利安面前，按照我们一直合作的价格，三个月把货运到盛京，能成不？

    朱利安把那单子看了，就笑眯眯地说，大白，怎么突然要加单了？这个数量……我可不能轻易的给出来啊，这不会是……要筹备着开仗了吧？还是你要扩军了啊？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白镇军扳起了脸，冷硬的回过去了。

    那很遗憾……我虽然很想赚这个钱，但事关华夏势力的平衡，我必须知道你是怎么用这批军备的。朱利安就把单子推回去了。

    反正，不是向德国宣战。怒洋就说，因为你，我们白家对于德国领事，一直抱持友好的态度。他说到这里，语气便带着一点威胁，希望你能继续保持这互利的合作关系，至于华夏里头的势力是华夏人的事，并不需要你们德国去平衡。

    不买，我们也可以向日本人买。白经国便笑吟吟的说，听说他们的兵工厂，已经能生产出德国枪用的子弹了。

    你们不会的。朱利安淡笑着道，你们对日本人一直都不友好。

    那是因为德国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白镇军便道，不过，若你坚持要探听我军机密，我便得重新考量了。

    子吟便怔怔的听着三兄弟与朱利安你来我往，这言谈间互有争持、回应里透着不相上下之意，竟是让他好一阵的吃惊。

    子吟才第一次意识到，这才是站在德国立场，作为领事代表的朱利安。他所说的、所问的，都是维护着德国在华夏的利益，据理力争。

    相反，当年帮着自己给马克先生说情，促成对大哥东北军的军备输送，甚至在三年里，自发地帮助自己打理那交易的朱利安，倒是大大违背了他本来的立场了。

    子吟便抿了抿唇，垂下眼看着光滑的桌面，竟是到现在才想到，朱利安一直以来逾越本分的帮自己……恐怕不止看在他和三兄弟的交情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