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变向
大少师此话一出,众长官便是一阵的哗然,没料到白镇军竟是如此狠,就真的毫不犹豫,摘了亲弟弟的帅衔。
林师令是老白家的盟友,也是白镇军的叔伯辈。尽管在白家失势的时候,林作固守其土,并没有支持在东北作战的白镇军,然而当他重夺盛京以后,林师令又理所当然与白家结盟,论资排辈,在军里都是让人敬上三分的老将。
那准备挑理的,也都说不出话了,他们打的主意,就是要参本子,参的大少帅把三少帅一撸到底。万没料到,大少帅仿佛是洞悉了他们的心意,就直接卸了三少帅的帅衔,防线也交给别人看守。
军议厅里,就是一阵无话可说的沉默,再没有人能说大少帅偏私,甚至是心里一凛,想大少帅对自己的亲弟都能狠成这样,那对一般的部下,必定是更加的严格了。
怒洋挺直腰背,脸色冷凝,对于这个处分,他是早有预感,心里却依然沉沉往下坠——军位是大哥给的,自己既不能胜任,被革除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可他本人不动声色,身边的马鸾凰却是握紧了掌,露出了愤愤不平的表情,而这次一同出战的师长、团长们,也有人隐隐动了容,眉头深蹙起来,竟仿佛是有话想说的模样。
白镇军沉默的环视四周,待这纷纷扰扰的讨论告一段落了,才问道,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异议。有人就故意扬声,大少帅英明,公私分得清楚,我徐某服你了。
对啊,林老带兵的年资,比三少帅年纪还要大呢,防线早就该换人管。
白镇军看向了白经国,仿佛是要问二弟的看法,白经国就耸了耸肩,表示他就顺从大哥的决定。
然而,被任命接管防线的林老师令,却是举起了手,他重咳了一声,竟是说道,大少帅,我年纪大了,防线那么紧张的职务,我扛不了啊﹗
林师令是白老爷子一辈的,然而身体健朗,还会与部下一同的打枪、驭马,如今突然说自己老了,明显就是不想干的借口。
白镇军就深深的皱起了眉,防线需要熟悉地形、经验丰富的人选,林作,你就不要推辞。
林师令却是摇头,看向坐在席间的白三少帅,竟是以老叔伯的姿态,反劝起白镇军来,大少帅,老实说这个处分,我个人认为……有点太重了。小娃儿这么年轻,犯个错总是有的,再者……他不就改过了,还干得满不错嘛?
白镇军就严肃的扳起了脸,防线并不是儿嬉事,既然他还不能胜任,就下台去,多攒一点经验再来。
欸……这对后来接手的人,也不公平啊﹗防线出乱子,将领拍拍屁股就能下台?这不是要人来收拾白三少帅的烂摊子吗?林老师令就摇头叹息,白三少帅管防线都一年了,他底下的人都习惯了他,现在换人,不就得重头再适应?
以林师令这样的说法,统领防线这个光荣的职责,仿佛是个烫手山芋,无人想接的麻烦事,他老人家是真不愿接,甚至还一再认为,大少帅该再给三少帅一次机会。
我观当今白家军里,三少帅是适合带领防线的人选,可假若在座诸位都不服的,那不要他当也成……我就提个意见罢了。林作就客气地道,我光是管着自己底下的一个团,就**乏术了,大少帅就另请高明吧。
怒洋听的林师令这番推搪的话,竟是有些懵了,他抬头看向对方,就见林老师令瞧他笑了笑,仿佛是个亲厚的长辈一样。
怒洋垂下眼,心里回想起了片段的回忆,父亲带兵的时候,林师令就常到军营的,见着大哥、二哥、和刚从军校毕业的自己,他就叹道,白家真了不起,两儿子成器,女儿都会上场打仗的…
…不过,做小姐的不要太能干,将来难找到夫婿。
从俄国回来以后,怒洋管着防线,却是鲜少与别团的长官接触,即使林老命令从小时候就看着他长大,怒洋还是装作不认识,白娘就是一个死去的身分,家里人知道,也就足够了。
林师令坚决不愿接手防线,再三推辞过后,老人家就两袖清风的闲坐,表明是不掺和进去了。
白镇军深深的蹙起了眉,仿佛是有些为难,这时白经国却淡淡的笑了,提议道,林老既不愿接这个差事,那在座诸位,可有认为合适的人选?不管是举荐或自荐,也是欢迎的。
长官们就各有所思,聚成不同的圈子,窃窃私语起来,一人先提了名字,就有别人来反对,认为他性子太急,适合上前线而不适合防守,另一人又提了名字,便又有人说不成,这人只带过团的规模,几个团并起来,他管不了的……
在一番讨论过后,众长官却是陷入了群雄无首的尴尬,即使有人大着胆子,向大少帅报上名字,可在席的人听了,就总有反对的呼声。
白经国就摆出了为难的表情,这可难办啊……你们太挑剔了,不管谁干这个位,也都要挑毛病。
这时,发言极少的一团里,竟是有人举起了手。众人看过去,见是武升武师长,不由就精神抖擞,猜想着武师长莫不是要自荐了?
武升站起身,就一板一眼的道,大少帅,容我说句话。
白镇军就颔了颔首,你说。
我还是认为,防线的统领非三少帅莫属。武升不是会说话的人,因此他就简洁的,陈述出心里的想法,在短短数天,能把被劫的货物抢回,我认为这就是三少帅能力的证明。且他管理防线已经有一年了,一直不出纰漏,只因为一次过失就给革职,未免寒了人的心。
嗯……白镇军沉吟了一下,目光便深邃起来,我倒是不希望重提轻放,让人以为我偏私了。
那……大少帅可以用别的形式处罚。武升就努力的想了想,就老实地道,停职不成,因为防线的运作不能停,但可以停饷……就算作惩戒。
林老师令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竟是附和起来,这法子好啊﹗既不耽误正务,又能省下军饷。
武升在第一团里,已是带头的师长,却因为人寡言,并没有多出风头。可继他和林老师令陆续发过话以后,便有更多的人大着胆子,愿意说公道话了,他们都一致认为,白镇军该给怒洋将功补过的机会,继续把防线交托给他。
怒洋本是抱着认命的心态,接受大哥宣判那处分的,只是这短时间里的锋回路转,却也让他有些意外。
白镇军就看了二弟一眼,却见对方同时转头过来,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仿佛是都领略了什么。
白经国看大哥紧紧的抿起了唇,仿佛还在迟疑着,他就苦笑着,终于是开了口,大哥,像马家团如此有特色的兵,换着别人来管,也未必能管得住,三弟其实也是很称职的,防线要换别人来管,也未必能比他好。
一团、林师令、加上二少帅的支持,便让长官里的声音倒过来了,因为并没有更好的人选,且三少帅确实是将功补过,就陆续有人请大少帅从轻发落,倒是那打定主意要挑事的人,反成了在席的少数。
大少帅沉吟良久,到了最后,就仿佛是无可奈何的,收回了那严厉的处分,改而罚怒洋停饷半年,保留帅衔。
散会的时候,总是有人不大满意的,认为白怒洋太侥幸了,却是换来防线的师长们怒目瞋视,竟是一致的维护起他们的上司来。
书记们收拾好档案,逐一的离席了,子吟看了看怒洋,就见他跟马师令等人相谈甚欢,他就松了口气,随着
同侪们一同的离开。
怒洋在散会以后,便到了大哥的书房里,三兄弟谈事,怒洋心里生着疑窦,越想,刚才那军议的过程就越奇异,在交代过正事以后,终是禁不住问道, 大哥……这是你和林师令合演的一场戏吗?
白镇军抿了抿唇,就摇头,不是。他是真打算处分三弟的,也没料到林作竟然敢拒绝。
怒洋就迟疑的看了看二哥,却是认为这可能太少了,二哥也没必要保自己,为自己编排这场戏。
白经国就淡笑道,三弟,你怎么就那么不自信?就当他们是真心认为你适任防线的领导,可不是好事?
这不是自信的问题。怒洋就皱了皱眉,只是他们说那些话……像是故意说给在座的人听一样。林师令他是不知道,可武升……根本不是会主动掺和到这种事的人。
提到武升,怒洋瞬间就表情一变,他抬头看向了大哥和二哥,后知后觉的,就如他们一样,是终于领会到了。
……是子吟……怒洋就愣愣的低喃。
白经国垂下眼去,嘲讽的扬了扬唇,看来,子吟做这事,竟是把我们都瞒下去了。
他连我也没说。白镇军对此,竟是有些不悦了,这几天他就等着子吟开口问他,打算怎么处分三弟,谁知子吟呆是什么也没问,竟是径自去拉拢人说情。
这白家军的主帅,就睡在他身边儿,只要子吟稍稍的温言软语,对白镇军求个情,也许就要对三弟从轻发落了,可子吟偏偏就是一句不说,比大哥还要公私分明。
……也许他是不方便问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怒洋把子吟对大哥的心思,却是看得很清,因为他知道大哥有不能徇私的立场。
白镇军冷冷的哼一口气,却是并不因此而高兴的,他就觉得子吟该试着给自己吹吹枕头风,也不该去欠别人的情——特别是那个武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