邳县.武府——
武子良蹦蹦跳跳的在府里跑着,虽然他才刚满五岁,在武家里,已是一个横行无忌的嫡少爷了。大清早,他在母亲房里请过安,就急不及待往姨太太的小院落跑,经过门槛的时候,小短腿都伶俐的轻松跳过,下人瞧见了,不由都喊了声,武小少爷……放慢点走,摔着了,大太太就要生气了﹗
武子良听着,却是都不理会,他虽然小,却是已经悟出了一个道理——这些人,害怕的是他娘的怪责,所以就开口先说了这段话,要是自己真摔到了,他们就会狡辩说:我已经警告过武少爷了,是少爷自己太佻皮,和我无关。
武子良有好几个姨娘,然而他唯一认得脸的,就只有四姨娘,别的姨娘只有大节庆的时候,坐在大桌上一同吃饭,不冷不淡的喊一声武小少爷,比府里的婢女、下人还要生疏。
四姨太的院子,从清早就升起了灶炉,传出一阵淡淡的面粉香,武子良蹦蹦跳到了院门,就见灶房的门前一张小板凳,他的大哥——子吟,正是双手贴在膝盖上,正坐等候着。
武子良本来那伶俐的短腿,突然间就不伶俐了,跨过那半月拱门的时候,他就绊倒了那门槛,发出了重重的咚一声。
呜………呜……大哥﹗大哥﹗
子吟本来坐在小板凳上,等着母亲给他做酥饼,突然听到院门传来了摔倒的声音,就愣愣的抬起头来,一见是弟弟子良摔倒,他就连忙跑过来了,抱起小子良,小心的察看着他的膝盖,子良……你没事吧?可有摔着了……
武子良眼眶含泪,很可怜的摇了摇头,却是看大哥拉起自己的裤脚,看他膝盖上,果然是磕到了一点红,那态度十分的关切、爱护,和刚才那些人,是完全不能比的。
大哥……痛……武子良就眨了眨泪眼,委屈地说。
子吟凑到了子良的膝盖前,给他轻轻的吹了几口,又揉着那微红的皮肉,道,没事儿,就磕了那么一点,很快就不痛了。
子良听着,却是紧紧的抿着唇,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子吟拉起他的小手要他站起来,子良却是说,要哥哥抱。
当四姨太烙好饼,从灶房走出来,她就见着板凳上的儿子,怀里又抱着个孩儿。
唉啊……四姨太就苦笑,子良来了啊……
子吟自己也不是个多高的身量,然而他就把子良抱到膝上,小心的安慰弟弟,还把自己的烙饼分了一半,子良现在就不哭了,只是像小鸟儿一样张大嘴巴,要大哥喂他。
四姨太看着这兄弟和睦的景象,心里却是有着许多复杂的心思,然而末了,她就温婉的推掇两兄弟去玩,她知道子吟是不会继承武家的了,然而兄弟俩感情好,也许将来,还能有子吟的容身之地。
你们到大厅去玩儿吧。四姨太就说,今天老爷邀了三位师长来搓麻将,他们的孩子也都来了。
没有老爷的邀请,大厅总是由大房迎客的,她们姨太太就各自在小院里安坐,然而子良在武府却是唯一自出自入、往来无阻的特权分子,有他带着子吟,子吟便也能四处的跑。
子良,我们到大厅去吧。子吟就拉着子良的手,到那大厅去找孩子玩儿,那都是和子良同年的,相信他们也处得来。
他们到大厅去时,就听着那纷纷扰扰的麻将声,大人们正在笑闹谈事,有人眼尖的看到子吟和子良,就大声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公子啊?
武老爷子转头看过去,咧嘴笑了起来,是我两个儿子﹗他就招了招手,把子吟、子良都招过来。
爹﹗武子良可高兴了,两手一举,就被爹抱到怀里,一阵的搓揉,武子良咯咯的大笑起来。
爹。子吟就
站在爹的身边,很乖的喊道。
武承天摸了摸大儿子的头发,就把子良放到地上,说,你们去玩儿吧﹗老张、老陈、老徐的儿子,可都在那边﹗
武子良扫视过去,都是和自己一样五短身材的小豆丁,他们在沙发边上扭打成一团,不知道在玩些什么,他不想过去,就紧紧握着大哥的手,子吟却是推了推他,说,子良,我们就加入他们吧。武子良抿了抿唇,就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那些师长的儿子,都是熟面孔了,从小的时候就常来玩儿,他们看到子吟,都管他叫武哥哥,而子良就是武弟弟。
你们在玩什么?
打仗﹗有一个孩子还是奶声奶气,说话含糊不清的,他和他,打我。
打完了,现在是我和他,打你﹗另一孩子就说。
武哥哥来了。有一个孩子是认得子吟的,他就说,军师﹗我的军队里要一个军师﹗说着,那孩子就靠到了子吟身边,把他的手紧紧挽住。
子吟苦笑着,并不知道自己这军师是要干什么的,可那孩子既是拉住他了,他就点了点头,回道,好,我就当你的军师。
其他的孩子便对武子良说,你也来打吧,你打谁?
武子良就直直盯着那挽住他大哥手的孩子,说,打他。
好﹗各自的分过了敌我阵营,孩子们就把沙发上的枕头分发给各人,充当武器及盾牌,便喊道,来﹗开打吧﹗
子吟这个军师,其实也就是个无形的存在,这打仗的时候,孩子们拿着枕头互相的进攻,也都没他的事,可他站在那孩子身边,枕头打过来时,不免就打到他身上,子吟为了投入游戏,就作势护着那孩子,勉强当做军师的职责。
谁知武子良看了,心里却是不痛快了,那孩子方才突然抢了大哥做军师,已经教他不高兴,如今大哥还要给他挡枕头呢。
武子良突然就举起手,大声号令道,他有军师护着﹗打他﹗分开他们﹗
两个孩子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就一股脑的簇拥着那孩子,强逼他和武哥哥分开,兼着武子良三个枕头抽打过去,饶是这枕头柔软,三人围攻,还是教那孩子吃到了痛,武子良抽的特别狠,那孩子拿枕头挡了一阵,渐渐就不支的哭了,而且是嘶声力歇的大哭起来。
这可惊动到那打着小牌的大人们,男人们摇头叹气,孩子的娘就站起来了,走来把他抱起,这玩儿得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啊?
子吟。武夫人却是紧皱起眉头,把矛头指向了孩子群里最年长的庶子,你是做大哥的,怎么不看着那些小孩儿?
大娘……我……子吟愣了愣,一时也口拙,不知道怎么解释那情况,方才子良一声号令,所有人就都攻击那孩子了,然后那孩子就大哭起来,整个过程,不过就是那么一瞬。
你看这个大哥,真不懂事。武夫人就故意大声的批评,教武老爷听见,庶出的毕竟就是庶出的。
子吟抿了抿唇,就垂下眼,心里一阵的难过,他想他是给娘丢脸了,娘让他来这跟孩子玩儿,他是该好好看着他们的。
子吟,你回房去吧。武承天搓着麻将,快要胡了呢,听着大房又说起这些烦心挑衅的说话,就想要息事宁人,子良留着跟他们玩儿就成。
子吟就蔫蔫的应了一声,顺从地站起身回房,谁知子良也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他大哥的屁股后头悄悄走了。
子吟想要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武子良却是一直跟在后头,直至子吟要关房门了,才看到了身后的小不点儿。
子良……子吟就道,怎么跟着来了?
武子良就坐上了床,说,我不想和他们玩儿。
看弟弟如此的黏自己,子吟心里就仿佛得了一点的安慰,他就摸了摸子良的头发,说,那……大哥陪你读书。
武子良是不喜欢读书的,然而却是十分享受给大哥抱在怀里,耳边听着对方清朗的读书声,他就嗯了一声,爬到了子吟的身上,心想大哥是他的军师,才不会轻易借给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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