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筵席
夜幕低垂,南京中心的涵碧楼外,挤满了汽车、以及巡守的卫兵,记者伏在门外,见着大人物了,就连忙挤上前去访问、拍照,徐总统包下此楼宴客,正是南京城今晚的盛事,那来宾的名单,以及人潮的盛况,就都成了重点报导的内容。
南京既是徐总统的基地,凡与徐元培交好的军阀、权贵,也都尽数抵达,争相为总统祝贺。徐元培就像只忙碌的花蝴蝶,从烟室出来,就来来往往,不住与老战友、旧识叙起话来,许多人都来探口风,为总统上任后的大型改革、政令做好准备。
「商界的事,找白老二。」徐元培对南部许多的商会主席、银行董事都说,「新政府要建财政局,人选、运作细节,都是白老二负责,你们问他吧﹗」
南部军阀,也有来问徐总统,可打算在南方也扩建水师、空军的教练所,徐元培又是哈哈大笑,这回就叫他们找白老大去了,「这个我真不知道,白镇军就在那边,你与他谈。」
又有一不知好歹的师令,恭维地道「白家三兄弟朗才,徐小姐女貌,这徐白既建政府,那两家联姻,正是能囍上加喜啊﹗」他就向旁边的徐明珠挤眉弄眼,「不知小姐可有看上哪一位?还是三位都瞧上啦?」
这军长一心想说些俏皮话,顺道讨好讨好总统,然而他显然挑错话题,徐元培一听,当即就翻起了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明珠才瞧不上﹗」还小心的看了女儿的脸色一眼,仿佛是怕她真瞧上似的。
那军长心里莫名奇妙,白家三兄弟如此优秀,可不正是能配得上小姐的佳婿吗?然而总统既不喜欢,他就不敢说了,心里却是嘀咕——人家还不一定瞧得上徐小姐的尊容呢。
「总统。」这时小伍就走了过来,说,「宾客也都几乎到齐了,让众人就坐吧?」
「嗯。」徐元培就应道,「老子也饿了,就预备入席吧。」
小伍机灵的四处张罗,与副官们一同招呼众人就坐,这席位都是分了主次、事先编排了的,两家里同阶的军官,便都安排到一桌去了,让他们能打个照面,有助将来的合作。
白家的三兄弟自然便与徐元培,及其家眷坐到主家席上,徐师令的夫人及几房太太也都来了,簇拥着丈夫落坐。在白家兄弟的旁边,就空了一个位置,是留给缺席的子吟。
徐明珠虽不管事,可她这千金的地位,在徐家军也是万人之上,徐元培在这重要的场合,就总把女儿带在身边,让两家军人都认得,以后见了他闺女,也该尊称一声徐小姐。
这晚儿来的都是军人居多,厅堂里就充斥着爷们儿起哄、热闹的气氛,徐总统放眼过去,看一厅的人都坐下了,就对白镇军问道,「大元帅,你要不要上台,跟大家说几句话?」
白镇军对这种场面应酬不感兴趣,就摇头,「你是总统,你说就是。」
这正合了徐元培心意,他说了一句,「那我就却之不恭﹗」就乐呵呵的站起身,走到台上去了,这容纳上千人的厅堂,一时便静了下来,特别是徐家军的,正是脸带笑意,恭听着总统的训话。
「诸位,感谢你们老远前来南京,参与这个委任大典。」徐元培中气十足,那大嗓门一开腔,就在这广大的厅堂里回响,「明日以后,白家、徐家,将要结合成一家﹗华夏,以后就是咱们所有人的华夏﹗那扛枪争地盘、打生打死的年代,是该过去了。」
这番话,从徐元培这位带兵数十年的老军人来说,格外使人感慨,在座有一些军官,是从年轻时参军,一直打拼下来的,他们脸上就都充满着唏嘘,是想起了他们最激昂的青春岁月。
「咱们以后的敌人,是洋鬼子、日本人,还有所有
居心不良,想要毁我华夏、分裂我国土的人。」徐元培就目光炯炯的看着在座众人,「新政府里,我们就都该有共同的理念,便是让华夏强起来,充盈国库、扩展军备﹗唯有如此,才能让外敌不敢再进犯﹗」
「是﹗」
「说得对﹗」
徐元培这番话,正是为新政府的形象定位,一室的军人们听了,便都慷慨激昂,举起酒杯向总统敬酒,高声呼喊,「未来总统万岁﹗」就是白家军的长官们,也都受了气氛的俱使,与徐家军一同的呼应起来。
此新政府之组成,是由徐元培、白镇军两人领头协议的,徐总统既已做了一番慷慨陈词,众人理所当然,也都看向白家的当家领导,期待他能上台说一番相类似的话。特别是白家的军官们,目光就都同时向主家席看去,一一带着冀盼的目光。
「大哥,你还是上去吧。」白经国就小声与兄长说道,「咱们底下那些人,可不甘徐总统独自夺了风采。」
「对啊。」徐元培就哈哈大笑,也拍了拍白镇军的肩,「你就上台说几句话吧﹗」
白镇军抿了抿唇,承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就站起身来,迈着长腿上台去了,他高大,脸相又森严,光是站在台上,就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徐师令站着的时候,显出辙然不同的形象。
白家军官看到他们的大帅上台,马上就噤若寒蝉,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态度。就是徐家的军官们,也都不自禁的敛了脸色,抬头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大帅。
白镇军环视众人,在座有他熟悉的部下,一同出生入死,在东北死战过的军官,亦有他能赖以为臂膀的亲兄弟,而另一边,则是徐家军的众长官,都是南方人,不论脸相、体格,甚至文化,也都和他们这些北方汉子不一样。
白镇军年青的时候,从德国军校毕业,回国以后就加入到白家军里,跟随父亲带兵,如今已是有十数年了,上一辈的旧人,许多也都不在,在他领兵的每一个阶段,又把新人提拔上来,充盈军队的实力。
起始的白家军,都是从京亩地区征来的,后来白家联盟散了,他在东北,就又招了许多新兵入伍,及后添上马家的西北团,以及盛京新征的士兵,即使都是北方,要让他们团结,也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融和。
如今他却要踏前一步,做父亲也不曾想过的事,南方和北方,将要结合成一个整体,结束清朝覆灭以来的乱局。
白镇军见证着时局的变迁,然而他并没有物事人非的感叹,他是领导的人,就必须比谁都走得更前,时局并不容许他驻足在任何的人事物里,否则,他就要被洪流淹没。
面对这一众共同见证当下的军人们,白镇军就只言简意赅地道,「新政府,好好干。」
徐家军听着镇帅说出这六个字,以为这只是个开场白,谁知白镇军说完这六字真言,也就跨步下了台,白家军的人毫不意外,还都有致一同的鼓掌,徐家人就懵了,这他妈的算是个演说吗?
「以行言而不以舌言」——徐家人是到了后来,才明白镇帅是个这样有意思的人。
白镇军事不关己的回到了席位,副官让小二们开始上菜,一盘又一盘的山珍海味,也就逐一的送到了各席上,让这帮军老爷们大快朵颐。
徐元培拿起个乳猪头,一口一口撕咬,赞美着这涵碧楼大厨的手艺,突然看着旁席,却是发现了一个突兀的空座,他就放下了猪头,招来小伍问道,「小伍,那边的桌子,谁没来了?」
小伍愣了愣,就回道,「啊……是小武师令。」
「武子良?」徐元培就皱起了眉,「他怎么还没到?」
开宴前小伍去问,得来的答案是武子
良去酒店探兄长了,可如今经过多久,还不见对方到来,徐元培就有些不悦了,觉得这武子良忒不分轻重。
小伍一看总统不高兴,连忙就殷勤的说,「我打电话问问﹗」就转身出了厅堂外,然而过一阵子,就回来了,说,「酒店经理说……小武师令上房后就没下来,他的卫兵还都在大堂等呢。」
徐元培当下就沉下了脸,这是他上任总统的大宴,谁不来就是不赏脸,武子良与他合作那么久,一直都是很懂事的,他还对这个年轻人格外的高看,认为他将来必定要成才。
然而这么重要的宴会场合,他竟是临时缺席,徐元培就实在不理解,那武子吟又不是病重要死了,有什么好看的?
可这话,徐总统藏在心里,倒没有真说出来,他还记着那个武子吟也是白家兄弟的妹夫,而白家兄弟就坐在他对头呢。
「罢了罢了。」徐元培就对小伍说,「他不来就算了,现在来也太迟,没诚意﹗」他就看向这白家的三兄弟,举起酒杯说,「你们三个,一会儿敬酒可少不了,今晚咱们不醉无归﹗」
徐师令嗓门不少,他与小伍那番对话,也并没有避嫌的,怒洋听得武子良这个令人嫌恶的名字,心里已是起了戒备,而小伍说什么上酒店不下来的说话,更是让他隐隐提起了心。
然而当下,他并没有在徐总统的面前多问,只是让众人吃过了一会儿,怒洋才借口上茅房,到后头找小伍去,徐家打点这宴会的副官,自有下人用饭的侧房,并不与一众宾客同席的。
「伍副官。」
「……三少帅?」小伍正在扒饭,看着门前出现的竟是白家的三少帅,还点了自己的名,一时就弹跳起来,他忙走上前,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怒洋就问道,「你刚才说武子良不来,他在哪里?」
小伍怔了怔,就说,「他……听说武书记病了,就到酒店去看他。」
怒洋心里登时升起了一丝愠恼,想那酒店的人,怎么就那么随意开门,让不知所谓的人进到子吟房间去呢?
可尽管心里不悦,怒洋也无法不承认,在外人眼里,武子良是子吟的亲弟弟,这兄弟的关系,甚至是比自己和子吟,还要更亲厚的。
怒洋便垂下眼,语气淡冷的说,「给我安排汽车,我回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