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义子

    第四百一十七章、义子

    日方发出意向书后数日，白镇军终于发话了，从盛京拍来电报，表示镇帅感受到日方的诚意，然而对于三八式的价钱并不满意，就差遣三少帅亲自登门造访伊贺的宅院，谈一谈这交易的细节。

    伊贺接到这样的电报，就摇头笑了，「这白家人，也是不一般的狡猾，是要亲自来探查虚实。」

    乡田领事听了，就想白家也许是猜知了他们关押不破公子的地方，然而他还是皱着眉，道，「大将的宅子守卫深严，白怒洋就是亲自来了，难道他能强闯进屋里去劫人吗？」

    「理论上是不可能。」伊贺沉吟了一阵，就道，「然而，对方既是有此计策，想必，是有个别的安排吧。」

    乡田小心翼翼的看着大将一阵，就道，「会不会……是他们已经无计可施，唯有来向大将求情呢？」

    「乡田，你是个忠心的部下。」伊贺眯了眯眼，就道，「然而想法要从悲观开始，那么在面对意外事情时，才能处变不惊。」

    乡田被大将教训了，就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是﹗大将，我会记住了。」

    伊贺遣退了乡田，就在书房里仔细的沉思，白怒洋若亲自登门，他是不会让随扈进来的，然而假若对方使用炸弹、榴弹之类的武器，那可真是防不胜防。伊贺是名谨慎的军人，三思良久，他就决定在面见白怒洋前，把不破移到别处，以杜绝任何的隐忧。

    他的宅子与日领事馆有相连的通道，当他应了白家会面的提议，就着手安排，届时把孩子送到领事馆那头，给乡田及那边的卫兵看守。

    今年的寒冬特别冷，上海也罕有的下了几场雪，租界区住的都是有身分地位的要人，兼之又有那办公的领事馆大楼，耗煤量比往常要大，缺煤买煤的情况便时有发生。每隔数日，就见着大煤车往各家各户运煤，唯有这个，是各国居民也缺不了的。

    怒洋抹黑了脸，与军统的人手混在送煤的工人里，在伊贺等待白家回覆的日子里，已经亲身往领事馆，甚至是那宅子送过煤了，出入虽受着严格的看守，然而进到里头，就大概能察知房子的格局。

    「煤炭放这里。」伊贺宅的管事用日语吆喝，也不管这些人听不听得明白，怒洋就混在工人里，手把手把煤运送到指定的地方。宅子大，在各个角落便都有存放的仓库，方便下女取用。

    伊贺的下女都是从母国带来的大和女性，即使来华夏以后，她们大多亦不习华语，只留在这宅子生活，不与外界文化接触。她们把送煤工人带到指定的地方，便就走开了，认为这些脏污的送煤人都是华夏社会的低下层，不屑有任何交流。

    怒洋倒是乘此之便，放下货物，稍稍的在附近打了一转，直至走近庭园，卫兵粗暴的喝住了他，甚至是举枪瞄准，怒洋就一脸惶恐的举起手，不住用华语求饶，只是庭园在宅子的中心，却是把这走廊、房间的架构，都看得清清楚楚。

    怒洋被那士兵架着枪，送回到煤车停当的地方，就被那管家骂了一通，驱离了宅院，怒洋当时只顾着观察房子的格局，却是没察觉到其中一个房间的窗子，不破正愣愣的看着庭园的闹剧，士兵把一个黑不溜丢的工人赶走了，然而不破总觉得那工人的身形十分眼熟，让他眨巴眨巴的一直看着。

    伊贺擦拭好他心爱的藏刀，就把它们放在客厅的刀架上，期待着明天贵客来临。

    乡田领事明早会来接走不破，领事馆有书房，能把孩子暂置在那里，然而伊贺却是有那么点心绪不灵，他总觉着白怒洋既要亲自登门，目的并不单纯，白家人的无赖、狡猾，他们日本人在当年也都领教过了，那囚禁白震江的房子里，士兵、下女全被灭口，白家兵还装作强盗入

侵，让日本人无法指责。

    思前想后，他就唤来管家与卫兵，下达一番额外的吩咐，管家听了，就意外的张大了嘴巴，然而大将下命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那管家就把心里的惊讶压下，诚恳的领命去了。

    伊贺就站起身，移步到房里去看不破。他来的时候，下女刚刚送过了晚饭，伊贺就见小家伙现在已不再挑食，对这和式料理也能习以为常的吃了。

    伊贺就满意的走到孩子身前，盘坐下来。

    不破抬头看了看对方，见是这些天都会露面的叔叔，就垂着长眼睫，默默吃着碗里的米饭。

    伊贺今天，却是仔细的留意不破，直至他把最后一颗米粒都吃完了，就道，「猜猜我带了什么？」

    不破呆愣的看他，不知为何，总觉着这叔叔今天心情仿佛是挺好的。

    伊贺就从和服里，拿出一个造工精细的人偶，放在孩子的身边。

    「这是我国孩子的玩具。」伊贺就为这人偶做介绍，「我偶尔在洋行看到，就留下来给你了。」

    不破看了那人偶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面对掳拐自己而来的大人，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他不玩儿这个，甚至有些戒慎的看着那人偶，因为那人偶脸上的小嘴巴小眼睛太细致了，就和那些以冷漠表情打量他的下女一样。

    伊贺却是露出个慈祥的表情，揉着不破的头发道，「我在家乡，有两个儿子，比你大了，我经常被委任到国外，就错过了儿子的成长……」他就重重的叹一口气，道，「等我回国的时候，他们都大了。」

    不破听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这个叔叔，那揉着他头发的大手是温柔的，然而这却是让不破更莫名的不安，因为前些天……叔叔待他都不是这个态度。

    伊贺看他并不回应，就问道，「不破，你和亲生父亲比较好？还是养父比较好？」

    突然听的他想念已久的家人，不破怔了怔，就低声说道，「养父……」养父会带他骑马儿，操军训，并十分关心他和沙赫。爹爹……不是不好，只是他们之间，实在没有养父那般亲。

    伊贺『嗯』了一声，就问，「那武子吟呢？」他就有些哄劝的意味，问道，「他待你好不好？」

    「武叔叔……」不破愣了愣，「……很好。」

    伊贺就眯起眼，道，「武子吟，是住在你家里吗？」

    「嗯。」不破就握紧了手，想起自己被抢走时，武叔叔却是被那些人用枪打了，他看伊贺今天仿佛是特别好说话，就迟疑的问，「武叔叔……怎么了吗？」

    伊贺就叹了口气，为难地道，「也不是不好，只是……我有事要请白三少帅帮忙，那武子吟，却是一口回绝了。」他就怜悯的看着不破，「他说白家不要你。」

    不破就眨巴着大眼，怔怔的看着伊贺，一般孩子心思单纯，也许听到伊贺的胡言乱语，就马上要信以为真，甚至禁不住难过的哭起来。

    然而不破就只是平静的看着伊贺，仿佛是不相信的，道，「……不会的。」

    「是真的。」伊贺就深沉地道，「你知道，白家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也许他们觉得这就够了。」

    不破抿了抿唇，就转过头去，死死的看着窗子外的庭园，仿佛是不愿相信伊贺的话。

    「不破。」伊贺却是觉着孩子心里，是已经有了动摇，他就俯身在他耳边，问道，「武子吟和你父亲，是什么关系？」

    不破听的这个，就皱着眉，回道，「父亲就是父亲，武叔叔就是武叔叔。」他也不懂那关系是什么意思。

    孩子听不懂，伊贺就耐心的换了个说法，「比如晚上，你的爹是跟你睡的吗
？」

    不破就理所当然的摇了头，「爹不跟我睡。」

    「那他跟谁睡？」

    不破怔了怔，他还小，却是感觉到这叔叔仿佛是在从自己那里，探听着爹和武叔叔的事了，他就有些挣扎的摇头，心虚地道，「……我、我不知道。」

    伊贺顿时就心领神会，他笑着夸赞不破是个很好的孩子，又欣赏的瞧着他道，「不破，我决定把你送回家里去。」

    不破就露出错愕的表情，正想着伊贺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对方却是笑了笑，「不是你的家，而是我日本的家。」

    伊贺就掐了掐不破那白嫩的脸蛋，说，「我要把你收为义子，永远不回白家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