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隐瞒
三周过后,子吟肩膀上的支架,终于能给卸下来了,只有白布带包覆着伤处,待皮肉完全合好,才算是真正的康复。
马孟龙来到以后,就一直在那酒店住着,每日前来探望小妹,他不是来照顾人,而是来劝马鸾凰,别再那么犟了,待在白家,你也是孤家寡人,不若回来马家,爹娘想念得紧,要是真不爱嫁人,就不嫁,当个老姑娘、老千金也是可以的。
「现在不破还没抢回来,你他妈说什么废话?」马鸾凰就骂她二哥不过脑子,「回西北,教我去嗑西北风了吗?凭马家,这辈子我也别想和日本人对着干了。」
「小妹,你就是留在白家,那白怒洋也不喜欢你啊﹗」马二师令始终还是不理解他们的怪癖好,就用常人的观念,去设想小妹留在白家的理由,「哥要早知道你们那么乱,当初生了不破,就该逼你们成亲才是﹗」
「啊呀﹗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不是这样一回事﹗」马鸾凰就觉得自己要给二哥气的伤势加重了,她身体不能动弹,就只能睁大眼狠狠的瞪他,「你既不是来帮忙,就滚回西北去吧﹗」
「小妹啊……」马孟龙却是苦大愁深的模样,仿佛是十分心痛马鸾凰,认为她是太喜欢白怒洋了,就在白家委曲求全。
子吟这时叩了门,按照每日的作息,就来探望马鸾凰。经过第一天到来的冲击,马孟龙现在看到武子吟,那态度却是很不一样了,甚至是有些敌意的,认为他就是教他小妹委屈的元凶。
「马团长、马二师令。」子吟礼貌以对,就拉了把椅子,在马鸾凰的身边坐了下来,「你今天怎么样了?」
「好多了。」马鸾凰看子吟竟是只身而来,就问道,「怒洋呢?」
子吟便道,「盛京来了更多军统局的人员,怒洋就和他们出门去了。」
「哦……」马鸾凰颔了颔首,便也看了子吟的肩膀,「你的伤,怎么样?」
「再过一周便能拆下布带。」
马鸾凰看她二哥一直在旁明目张胆的旁听着,就道,「二哥,你出去吧,我有些话,得和子吟说呢。」
「有什么话,二哥是不能听的?」
「白家的军事机密﹗」马鸾凰就吆喝着,「快,出去吧。」
马孟龙不情不愿的出去了,马鸾凰看病房的门是真关好了,才不好意思的看着子吟,道,「我说,你们怎么就和我二哥都说开了?你们……两个男人的事,真就能教人知道吗?」她虽是个粗心眼儿,然而这一年相处下来,她也能感觉到子吟一直是那么的谨慎,在军营里,也是提心吊胆,千万不教人知道他和白家三兄弟的关系。
马鸾凰就没想到,他们竟是会对自己的二哥透露了。
子吟看了马团长一阵,就垂下眼,道,「……确实是不能教人知道,只是我当下…拦不住娘儿,还望马团长,能请令兄保密。」
「那家伙真疯啦,什么都不顾了﹗」马鸾凰就深深的叹口气,「幸好我这二哥……就不相信世上有人生来带着这癖好的,他好像还有了奇怪的误会……妈的,随他去吧。」要说马鸾凰从知人事以后,就说白了自己只爱女孩儿。然而爹、娘、三个兄长,却都是不信的,或者就当是一个毛病,从没有认真的看待——生下不破以后,他们更是暗暗把怒洋当成女婿,不管澄清多少次,他们就都不相信这是马鸾凰强逼的,只是为了后继有人。
子吟看着马团长如此豪迈豁达的说法,就苦涩的笑了,这世上要是许多人,都能跟她一样心胸开阔,世间就要少了许多的烦忧。
「他还让我回西北去呢,我现在怎么能回去?必定是要巴着镇帅,把我不破讨回来
才成。」马鸾凰就郑重地道,「子吟,不破也是你半个儿子啊﹗你多给镇帅、二少帅吹吹风﹗务必要他慎重的给日本人谈判、知道吗?」
「……即使我不吹风,大哥也一定会慎重处理的。」子吟就劝慰马鸾凰,认真地道「不破也是大哥的继子。」
「我现在就无比庆幸,当时答应了继养的条件﹗」马鸾凰就垂眼道,「要不破只跟着我,再加个完全不济事的白怒洋,不破恐怕就回不来了。」
子吟却是觉着马团长这个评论太偏颇了,「但若不破没成为大哥的继子,日本人…也未必会看准他……」
马鸾凰想到此,却是又红了眼眶,「对啊…怎么就看的那么准,还要把他带到日本去呢……」她每天都抓心挠肝的,想日本人一定用他们那套歪理,胡乱的教育不破,她就恨不得开数十门大炮,轰到对面海去了。
子吟握住马鸾凰的手,心里却是酸涩的痛着,无言以对,他对马团长也有着一份浓重的愧疚,莫说不破被掳之时,孩子正是他牵着的,子吟也是心知肚明……怒洋当时,是选择了自己,没有去追不破。
尽管当时,即使怒洋去追,也不定能救着不破,可子吟却是看到妻子当下的挣扎,他是下了个狠戾的,无法挽回的决定,而至今,怒洋并没有说过一句后悔的话,他就把这懊悔、苦涩独自的咽下了,每晚夜不能寝,自我责疚。
子吟却是不让怒洋独自扛的,他们夫妻既是一体,子吟就以丈夫的身分,要分担妻子的痛,和罪疚。
子吟就坐在床边,温言安慰马鸾凰,这会儿,卫兵却是叩门来了,竟是找子吟的,「武院长,外头有一位客人,想要见你……」
子吟怔了一怔,就对那卫兵问,「是谁?」
这卫兵是防线的马家旧兵,没见过武小师令,他就道,「他说,他姓武……是个挺年轻、好看的哥儿……」
子吟愣了一愣,顿时却是吓得站起来了,连带的放开了马团长的手,马鸾凰看他反应如此之大,就道,「姓武……不是武升吧?他也没多好看……那不然就是……你弟弟?」
子吟抿了抿唇,就『嗯』了一声,却是惶恐不安的,跟马鸾凰道,「……马团长,若是子良,我就带他到别的地方谈话……请千万不要教娘儿知道。」
马鸾凰听着这话,一时竟是有些呆了,她看子吟神色不安的仓促离开,竟仿佛弟弟是个见不得光的人物,这却是教她大惑不解——武子良之前都来过白家,三兄弟也都是认识他的,怎么这会儿却要如此忌讳?
「果然再好的夫妻,也总有嫌隙啊……」
她唯一想到的,就是怒洋那娘们儿脾气,心眼儿越来越小,终于连人家的亲弟弟,都容不下了。
子吟快步走到外头,便在走廊尽处,看到白家的卫兵正是挡着道,把一名年轻男子拦住了,子吟看到那眼熟的身影,脚步就走的更快,年轻人蓦地闻声抬头,就颇激动的喊了声——「大哥﹗」
「武院长……」两位卫兵看到子吟来了,就向他点了点头,「这位客人,说是要找你。」
「他是我弟弟。」子吟就让卫兵安心,随即主动走到子良身边,拉着他那长胳膊道,「子良……我们…出去再谈吧……」
武子良怔了一怔,听话的『嗯』了一声,子吟就把子良带离了这病房的楼层,竟是到楼顶的天台去,避人耳目的见面。
子吟也明白自己做的太刻意,只是他却不知道怎么样,能避免妻子和子良碰面,现在这敏感的时刻,他不希望刺激到怒洋。
他已经答应妻子,再不会与子良有任何交集了,尽管娘还没有接出去,绝交的信儿也还没发,可妻子却是不会容赦的。
子吟心底也是怕,怒洋控制不住情绪,要做出伤害弟弟的行为。
武子良对此概不知情,只是从徐总统那处得到消息,就急不及待从邳县赶来了。一路走上楼时,他就一直留意着兄长肩膀的白布带,待二人在天台单独相对了,他便从后紧紧抱住子吟,道,「……大哥,你没事吧?那枪伤……痛不痛?」
子吟就覆着弟弟的手臂,安抚道,「子良,大哥这…是轻伤,子弹只打在肩膀,洋医生已经把它拿出来了。」
「还做手术了吗?」
「嗯,没什么大碍的,再过一周,也能把白布带都卸下。」
武子良听了子吟这轻淡的说法,心里却是生起一点的怒意,竟是恨大哥太无情了,受了伤,就只让白怒洋照顾,对于自己,却是一概隐瞒的。
他心里登时生起那浓烈的醋意,就抽噎了一声,贴着子吟的脸颊边儿,拿鼻尖轻轻的拱着,子吟愣了一愣,对弟弟这讨宠的模样还没反应过来,子良却已是托着他的脸,缠绵的要亲哥哥了。
「大哥……我想你……」武子良就红着眼,低声说。
「子……嗯………唔、……」
子吟出口想要拒绝,却是看着弟弟的俊脸凑近来,唇瓣就被贴实的封堵下去了,子良的双臂像铁箍般,把子吟勒得动弹不得,他就托着兄长的脸蛋儿,噙住那思慕已久的唇瓣辗转亲吻,武子良吻得很深、渡了许多的唾液,逼着大哥把自己的都咽下了,才终于稍稍的觉得满意。
武子良吻了好久,才终于愿意移开唇,可他还是不够的,就眼睛湿淋,摆出一个十分可怜的模样,贴着子吟脸旁撒娇。
「大哥……我担心你……」武子良就抱住兄长,低声说着。
「……子良……」
子吟心里就发了酸,他知道自己是不该的,他已经答应娘儿、和子良断绝这兄弟的情分了,然而当弟弟这样小伏低的亲近自己,子吟却是发自本能,伸手轻轻揉着弟弟的头发。
子吟的眼眶,却是比武子良要更红。
因为他发现自己舍不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