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索款
「他妈的,那不要脸的伊贺俊六﹗」子吟进来的时候,就见马孟龙狠狠拍桌,脸上尽是激愤之色,而马鸾凰、怒洋,也是脸有难色。
白经国留意到子吟回来,便问道,「和大哥好好谈过话了吗?」
子吟便点了点头,道,「谈了。」就挑了个位置,坐在娘儿的身边,就对妻子问道,「娘儿……出什么事了吗?」
「这是日本领事馆今早发到盛京的电报。」怒洋就把手上的纸张,交到子吟手上,「日方要向白家索取『托管孩子』的抚养费。」
子吟匪夷所思的重覆了那名目,「托管…孩子?」他把手上的电报读了一遍,眉头便深深的蹙起来了。
「他们………」子吟嘴巴翕张了一下,简直是无话可说了,「他们……怎么能如此无赖?」
从没有听说过人口贩子掳了别人的儿子,还来跟家属要钱的,日本人手里攥着不破,显然是有恃无恐要来勒索。看条文写的,这还不过是『头款』,那往后过来,恐怕便要运用各种的名目来讨款了。
「那狗日的伊贺﹗不知廉耻﹗」马鸾凰恨恨的道,早知日方如此不要脸,他们从上海离开以前,就该多杀几个日本军官才是。
「先前那购买三八式的交易合约,也都一并发过来了,他们直接设了限期,要我们在此前缴款。」白经国就看向三弟和马鸾凰,慎重其事地道,「三弟,马团长,你们既是孩子的父母……答应与否,我就交由你们做决定。」
「这、……我们还能怎么样?他这是掐着我们咽喉要勒索呢﹗」马鸾凰就恼恨地道,「不给钱,他们要是折腾不破,可怎么办?」
白经国转而看向三弟,看他垂下了密长的眼睫,是个纠结沉思的模样,马鸾凰本以为他们别无选择,是非妥协不可的,然看怒洋竟是有犹豫之色,就给了他一拐子,「你说话啊,你是怎么看的?」
怒洋沉默了一阵,就道,「马鸾凰,这个钱,恐怕是不能付。」
「什么﹗白怒洋﹗你敢再说一次﹗」马孟龙一听,当即就跳起来,仿佛马上就要对怒洋动粗,子吟一见,便拦在了马二帅令的面前,知道对方是误会了,「马二师令……你冷静下来,万事好商量,你……你听听怒洋的解释。」
「解释什么?这不就是小器么?白家还缺那几个钱?我侄儿可是在日本呢,我们要不遵从……那伊贺是要怎么折腾他………」马孟龙想到上回来西北时,不破那沉默寡言的乖巧模样,就疼心得不得了。
他实在不明白,天下父母心,要是自己的孩子被掳,不管付出任何的代价,也是要他们弄回来的,这白怒洋怎么还能如此冷静的思索?还打算拒绝日本的要求?
马鸾凰倒是与怒洋相识极久,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无情无义之徒,她就深深的吸一口气,道,「你说,不能付的原因是什么?」
怒洋要作出这决定,也是经过万分的纠结、挣扎,他就缓慢地道,「若我们屈服了……往后,日本人就有把柄长久的要胁白家,这对政府、对军队而已… …都是大大不利。」
白经国直直看着三弟,脸上,就挂起一抹无奈的微笑,因为他们兄弟心里想的,正是如出一辙的道理。
今日日本人索要头款,以后必巧立名目,借不破而向白家多番的讨偿,甚至是那军备的买卖,也都强逼着他们答应——两国外交的天秤,从此倾轧。
华夏政府初立,便是为了在国际间取得话语权,若因为不破,使政府行事受制于日方,往后又如何能发挥效用呢?
不破是三弟的儿子,白经国并不好作出取舍,他就只能让三弟及马团长自行衡量,不
作任何评论。
「那你待怎么办?」马鸾凰是明理的,然而这个回答,却只是让她更茫然,「难道就让不破…一直留在日本吗?」
怒洋就沉默下去了,他想过许多的法子,比如从外交途径正式的抗议、谈判,或是把间谍送到日本去,试图营救,然而每一项,也都需要时间去实践,并不是一时三刻能成的。
他就没想到伊贺竟如此无耻,仿佛是知道他们刚出院回京了,就堂而皇之来讨款。
子吟紧紧的抿着唇,从妻子说『不能给』时,他已经知道其中的道理了,然而看马团长煎熬难受,妻子也是一脸的挣扎,他就心里难受,伸手去紧紧覆住妻子的,作为一点安慰。
马孟龙对于这拖拖拉拉的窘况,犹为不满,他就提议道,「要不让日本人开个价钱,我们把不破赎回来吧?」
「那开的恐怕就是个天价。」白经国便平静地分析,「再说,若非早有了长期胁持的打算,他们又怎会把不破送到日本去呢?」
要说伊贺会想到把不破送走,本来就是意料不及之事,他们到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伊贺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马鸾凰看了怒洋一阵,见他眉头深蹙,始终说不出个准儿,她就深吸口气,站起身道,「你说会影响到白家,所以不愿出,那不要紧,就我出好了。」她就从子吟收里拿来那电报,说,「一万银元,我马鸾凰付得起。」
「马团长,抚养费只是象征式的名目。」子吟就垂着眼道,「那三八式枪,却是十万的交易,才是伊贺真正索要的银码。」
「我就跟伊贺说,白家是不会管的,军备交易也不是我能作主。我马鸾凰能出的,只有这抚养费的部分了。」
「妹子,二哥不会让你单独扛的,咱马家……也有底气。」马孟龙当即一拍胸膛,豪气干云的说。
「你以为你还能跟他谈条件吗?」怒洋冷笑着,对马家兄妹的天真,倒也不是不意外,他就道「别傻了,让我们想办法吧。」
众人在客厅商议了一下午,待到晚饭点,却还是得不出结论,姓马的都是急性子,两兄妹合起来,不时就想到极端的法子,要与日本人来个鱼死网破。然而白家兄弟却是得慎重的考量,大哥和徐家费心经营起来的政府,总不能因此而受影响。
眼看议论下去,一时间并不能取得结论,子吟就劝道,「……马团长、马二师令,离电报所设的期限,尚有时日……我们就各自细想一下,改日再议好吗?」
他们一行人从火车下来,到府以后,便一直在客厅久坐,看天色渐晚,便都同意各自回院落安顿,直至下人宣布晚饭点了,才再聚首在饭厅里。
白府冷清了一个月,终于又回复了那闹烘烘的一桌饭,然而缺了大哥、缺了不破,这一家就不圆满了,各人独自的吃饭,对话也是稀稀落落,并没有多少热络的气氛。
白经国却是察觉到,子吟对三弟的殷勤体贴,竟仿佛是比过去更胜一层,他们夫妻间是那么的亲昵,在马二师令面前都不避嫌。
马孟龙看白经国也是个不意外的模样,就想以兄长的身分做个交流,「二少帅,你也知道他们的毛病啊……」
「什么毛病?」白经国就问了。
「欸……就跟我小妹一样……」马孟龙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压得很低了,然而还是承受了马鸾凰的一记眼刀,「你那三弟…也是打出娘胎的毛病吗?」
白经国怔了一怔,才明白三弟和子吟竟是把关系袒露在马二师令面前了,他就脸不改色地道,「是,这世上就是有这龙阳之好的,只是个人的倾向,倒算不上毛病。」
马孟龙本来还想跟白经国谈谈,如何
去纠正弟妹的『毛病』,谁知道白二哥如此开通,竟是都接受了。
他发现白经国不是知音,这甫开的话题便说不下去了,只好没趣的闭上了嘴。
吃过饭后,沙赫就要武陪他一同洗浴、睡觉,子吟从医院出来,二人就颇有些小别胜新婚的劲,在专列上过夜时,沙赫也是非得跟子吟睡的。
每想到沙赫如今是真正落下一人,夜里寂寞就要哭醒,子吟便小心翼翼的问妻子,「……娘儿,我今晚可以陪沙赫吗?」
怒洋『嗯』了一声,对沙赫还是很宽容的,他就道,「你陪沙赫睡吧,不用等我,我跟马鸾凰谈谈。」他是故意半夜而去,因为两个马并在一起,说话都不过脑子,怒洋想要与马鸾凰平心静气谈话,就得避开马孟龙。
怒洋提前跟子吟、沙赫道晚安,就与他们分道而行,子吟陪沙赫洗浴,小家伙一身皮肤都是雪白的,五官深邃,配着个小尖鼻子,以这四周岁的年纪而言,简直是非常的胖壮。子吟心里却是欣慰,想起在俄国的时候,沙赫还是个小不丁点的婴儿。
「抬手……我给你打夷皂。」
沙赫应了声『да﹗ 』(好),就很乖的双手齐举,子吟为孩子刷着身体,就听沙赫问道,「……武,今晚我们睡哪里?」
「沙赫想要睡哪里?」子吟反问。
沙赫眨了眨那大黑眼睛,就含羞答答的道,「……去爹那里,可以吗?」
子吟愣了一愣,才想起沙赫也是好久没见二哥了,如今回京,理所当然就要想念亲爹,他苦笑着应了声好,随了沙赫的主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