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章、避嫌
子吟被沙赫亲够了,却没忘记客厅里,还站着一位客人,待二哥把沙赫放回地上,子吟便就连忙走前去,与何小姐礼貌的点了个头, 何小姐,你好。
武先生好。何璧君并不是第一次见子吟,第一次被邀到白府吃饭,已是和大少帅、三少帅、武先生,甚至是马团长都见过了。何小姐对子吟客套一笑,便就拘谨地垂下眼去,她和二少帅还是处对象的关系,待白府的任何人,便都是统一的小心翼翼,怕失了礼数。
子吟第一次见何小姐,已认为她是位十分得体的大家闺秀,何家是京里大户,在商界而言,也是很有地位的。只要何小姐不嫌二哥曾有妻子,又喜欢沙赫的话,这也算是门当户地的亲事了。
白经国看了看珐琅壁钟,如今已是下午,便问道:璧君,你来很久了吗?
正午的时候到的。何璧君就笑了笑,回道,沙赫上完纳西老师的课,便一直在这写习字,很乖。
武……沙赫就拉了拉子吟的手,道,纳西老师有一题…我不懂写。
是什么呢?子吟就问道。
沙赫看了看何小姐、又看了看爹爹,大概是羞于当众的问,便就拉着子吟,要他去看自己的字册,子吟苦笑着看了看二人,便就走到茶几边,和孩子低声的说话。
何璧君看着武先生,竟是如此讨得沙赫的喜欢,就禁不住羡慕地苦笑,沙赫写的是洋文……对不住,我并没能教导他。
放眼华夏,真正精通洋文的人也不多。白经国能听出何璧君语气里的愧疚,便就安慰道,子吟和沙赫在俄国一同生活了三年……他们的关系便就格外的亲厚,你不要介意。假以时日,沙赫也是会亲近你的。
何璧君听了这话,心跳就乱了一拍,她看向二少帅,觉得脸上有一点红,……我…没有介意……她却是禁不住多想了,因为二少帅这样的说法,好像是往后她也要跟沙赫长久地相处了呢。
白经国看何璧君的反应,平静的表情里,便浅浅露出一抹笑来,可你的表情,却是在羡慕子吟啊。
何璧君抿了抿唇,便就垂下眼去了,仿佛自己的心思被窥探了似的。
子吟为沙赫解过了题目,白经国就让儿子继续写习字,又劳烦璧君继续监看,他为子吟提着医院带回来的行李,要到房里去放下。
白经国就对何璧君道:你留下来吃饭,晚上我再送你回去。
何小姐低低的嗯了一声,既是有些不好意思,心尖上却也渗着一点的甜蜜,她每日都来,期待的、大概也就是这一句话了,斯文俊雅的白二少帅,总会绅士的驾车,亲自把她送回何府去,这是她最期待的,也是曼罗曼蒂克的两人时光。
白经国领着子吟,不是到大哥、三弟的房间,也不是到他个人的院落,而是越过白家两老,亦是马鸾凰如今霸占的院落,往更远处去,到了四弟的居所。
在子吟出院以前,白经国已是著人打扫执拾,就备着子吟出来,有个清静的地方休养。
四弟暂时是不会回来了,这处院落,正好让你静养。四弟被三弟送进戒毒院,没有一年半载,是无法把大烟瘾去掉的。二人走进这无人居住的房间,就见里头窗明几净,四弟的物事早就收拾起来了,床铺也都更换上新的。白经国把子吟的行李放在床边儿,正是开宗明义,与他说了自己的盘算:洋医生说,你这阵子也须忌房事,勿要粗劳妄动。别怪二哥多事,但我不能让你去三弟那小家住的,在军营碰面,也必须有我在场……依三弟那性子,一旦碰着面就是火上浇了油,全然不知道自控。
白经国却没对子吟说,三弟现在已是活得不成人样了,他认为这全是三弟自
作自受,就怕子吟知道,便又要心软、主动的去伏低示好。
子吟被二哥如此直白的训诲,就抿了抿唇,亦想不出话来反驳——他和妻子,确实就是这样的相处方式,一旦是又谈不拢去,很可能又是闹得一样的下场。
子吟知道二哥说的有理,然而他心里,却是另有别的顾虑,于是就垂着眼道:……二哥,我还是到外头租个房子吧。
白经国目光便直直打量着子吟,问道:为什么?
子吟沉默了半晌,就委婉地道:我想静静。
白经国听着,就浅浅的笑了起来:这里就很清静了,即使三弟回来,也不会进到四弟的院子来。
子吟却是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踌躇了一阵,才呐呐地开口:……我在的话,沙赫会倚赖我……那何小姐跟沙赫……便少了培养感情的机会。
白经国并没料到子吟的顾虑,却是为着何璧君的,脸色便有些变了,他就沉下一口气,道:子吟,你没必要顾虑我跟璧君之事。
白经国看着子吟低低垂着的眉眼,心里就隐隐升起了一点不快,明明这续弦便是对方提着的,如今自己照办了,他却是摆出一副避嫌的态度,仿佛是璧君来了,他就要和自己,甚至是沙赫更加的生份、疏离了。白经国说话,便也带着一丝刻意的置气:我和璧君,如今发展得正好,也许过些时日,我就会正式向何家提亲。
子吟听着提亲二字,就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二哥,看对方一脸认真,他就牵强的挤出个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这副言不由衷的模样,就教白经国心里冒起了浓稠的黑水,在暗暗的翻涌起来——子吟就是这么可恨的,他能爱大哥、亦爱三弟,可唯独自己,却是一而再的往外推,好像他比自己还要着急,非得为沙赫找个继母不可。
璧君是位好女子,这段时间的交往,作为再婚对象,白经国认为她已是无可挑剔了,然而若要再进一步,却是还不确定,因为白经国知道,何璧君勾不起他的欲望。
能勾起他欲望,恨不住要蹂躏、疼惜的人,却是懵然不知,就站在他的面前。
白经国并非三弟,就没有直接表露出心里的不快,他就抬手,为子吟捋着前额的发,低声说:是的,等我娶璧君了,你就能把沙赫的责任放下,这对你来说,确实是一椿好事。
子吟怔了怔,嘴唇就翕张了一下,并没想过二哥竟是存着这样的想法。
我说的好…并不是这个意思……
白经国听着,就绽出个和绚的笑意:你害死我一个妻子,现在让我再讨一个,你就认为自己不欠沙赫、也不亏欠我了,可不是吗?语调虽是柔和的,然而那眼镜片后的目光,却是不知何时起渗满了冷意,他就轻声说道:子吟,我一直就觉着匪夷所思,俄国那两年,你是抱着什么心态,替我带大沙赫……他这个当老子的有多混帐,自是心知肚明,他就始终认为,子吟勉强顾着那个家,都是出于赎罪的意图。
子吟就抿了抿唇,脸有难色的回道:……我只是…希望沙赫能快乐的长大……是我害他没了娘…那我就该更加的疼他……让他好……
在伊尔库茨克时,子吟心里就一直担忧,怕自己没能补上娜塔莎的缺,给予沙赫父母的爱。孩子长大后,要知道常人都该有母亲的,恐怕就要难过起来。
要是有一天,沙赫问二哥,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那子吟,就再也无脸出现在沙赫面前了。
白经国看子吟谈到这,眼眶竟是都红了,仿佛是个欲哭无泪的模样,心里的那些阴郁的情绪,倒是稍稍散了些,因为他知道子吟心底,犹是存在着深浓的愧疚和悔恨,而这些情感,是他和子吟的——他们这牵
绊,是要无止境的纠缠下去。
对不住,是二哥说的太过了。白经国就抬手,轻轻刷过子吟那微红的眼角,又拉了人到怀里,紧紧的抱着,你说你搬出去……竟是为了避开沙赫,让他跟璧君有相处的机会,就禁不住……想到你是要抛开我们父子。
我、不是这样的意思……子吟就压抑着声音道。
白经国却是扬唇笑了起来,好像他要的,就是子吟这个承诺。
他就放柔了语气,说道:明日起,你便专心准备赴美之行,不要去操心旁的,军里有我和止戈,大哥目前进军顺遂,这北伐,眼看亦不会产生任何的险情。
好的。子吟颔了颔首,却又犹豫地道,二哥……我得和娘儿说话……我若到美国去,至少…也要让他知道的。
成,你可以与他说。白经国便揉着子吟的后脑勺,道,但我必须在场,一旦三弟又发起疯来,我就二话不说,要分开你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