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蔡家

    第五百五十八章、蔡家

    「曾小姐。」子吟定定地看着曾婉婷，一时间，却是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他走上前来，就温和地笑着道：「……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曾婉婷微微笑着，却是不自觉的、从上而下打量了子吟一番，就觉着对方与自己记忆里有了不少的变化……该说是精神焕发么？或者是出人头地了呢？ ……光看着子吟身后那位贴身护卫，就感觉出他不是一般人物。

    曾婉婷当年对子吟的印象，就是位温厚有礼的公子，但是太和软了，又总顾着白家两孩子……感觉就总缺了点男儿气。她一片芳心都暗许到三少帅身上了，子吟虽也是白家一员，却自是不如三位少帅的优秀、出色。

    然而多年过去，她改变了，武子吟也有所改变，曾婉婷就能看出来，子吟是越活越出色的。

    站在旁边的蔡公子，眼看自己妻子和个陌生男子默默不语的对视，仿佛是怀缅着什么旧情，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他咳了一声，就插入到二人的对话里：「婉婷，这位是什么人？你不与我介绍？」

    曾婉婷觉察到丈夫的不高兴，脸色就变了变，忙小心地道：「相公……这位是武先生……我们大婚那天……你也见过的……」

    「大婚那天？」蔡公子仔细的注视着武子吟，看的眉头都蹙起来了，似乎还是没有半点的印象。曾婉婷便又小心补充一句：「就是……和白三少帅一道来的。」

    蔡公子听的白三少帅，嘴巴努了努，竟就不带善意地道：「白家人？你还和他说什么话，咱高攀不起，走吧﹗」

    曾婉婷看丈夫一听到白家便翻脸，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武先生只是已故三小姐的丈夫，但他却是邳县武家的长子。」

    蔡公子听的这话，精神突然就来了，他就转头去，对子吟问道，「是武子良……武司令的长兄啊？」

    子吟怔了怔，就缓慢地道，「正是……」

    蔡公子这会儿却是改变态度了，就对子吟笑逐颜开，道：「这可巧﹗我与令弟如今，正是有生意合作的老朋友了。多亏他，咱蔡家这些年才能屹立在十六铺码头。」他就上前来，主要要与子吟握了握，又热络地道：「令弟就是位心直爽快的人，又聪明又懂事﹗虽然年轻，可前途铁定是无可限量，武家有福气啊﹗」

    「……蔡公子谬赞了。」子吟听着对方对子良赞不绝口，却是淡淡地泛起个客气的笑容，反问道：「……只不知道…方才…为何你要说白家高攀不起呢？」

    大婚当天，他与怒洋带着孩子一同来的上海，就是为了表达与曾家的交情，这出席婚礼的代价是不少的——他们就是这样失去了不破。

    如今听蔡家对白家竟是充满排斥之意，子吟心里就充斥着不解，同时，也是怀着一点难言的不悦。

    提到白家，蔡公子却仿佛气不打一处来，就见他一脸不屑地道：「白家人眼高于顶，盛气凌人，我跟你说，上海整个华人商会，很多人都是不满的，这个我没胡吹，你要是接触十六铺的商人，如今谁提起白家，都是敬而远之。」

    子吟怔了怔，不由就看向曾小姐，仿佛是想从她那里考证这话的真伪，却见对方幽幽的垂下了眼，显然丈夫所说的，也并非无中生有。

    「……这不满，是为了什么？」

    「这问题……你可问对人了﹗」蔡公子听子吟的口吻，仿佛竟是毫不知情，就义愤填腔的道：「好些年前……白家个孩子被日本人拐去，为了报复，就二话不说要我们所有华商与日商停止合作……这孩子被掳，固然是很可怜，但是啊，这充其量就只是个家事，你公私不分，拿家事来为难百姓的营生，就是不对了

    。」

    曾婉婷在白家里时，就是给不破和沙赫作家教，知道子吟和白家三位少帅一样，是很疼孩子的。然而这些内情，她并没与丈夫多说，杯葛日商的政令却是已经下来了，造成蔡家的困境。

    曾婉婷怕子吟听了要生气，就隐诲地道，「相公……过去的事…你别多说了……」

    「怎么就不能说？他既然是武家公子，又跟白家有亲，就更该评评理吧。」蔡公子理直气壮地堵了妻子的话，便道：「家父便是与日本人通商的，当年白家这般一刀切下去，压力就下到咱们身上……这生意还怎么作呢？商会当时是人人自危，都纷纷试着要改换与洋行合作，结果更加争的头崩额裂。家父当时还因此气病了……」回想起那时的困境，蔡公子犹是怀满恨意，「我想婉婷跟白家有点关系，就写个信儿求他们通融一番……结果可好，石沈大海、半点回音也没有，我那时就知道，咱这行商的，对白家来说，就是点毛利，是攀不起他们这条大船的。」

    曾婉婷小心察看着子吟的神色，就抿了抿唇，低声道，「……孩子的事，我知道对白家打击太深，我当时写那信，也不期待白家会法外通融的，就是试试而已……」

    「你这是胳膊往外弯了吗？」蔡公子当即却对妻子训斥起来，「什么试试？咱当时还指望着白家救命。」

    曾婉婷怔了怔，就沉默下去了。

    子吟静静地听着，看他们夫妻俩因此仿佛要闹起来，就主动道：「……蔡公子，我当时……并不知道蔡家遇着这样的窘况，也不知道曾小姐发过信……」他沉默了一阵，就道：「……若我当时知道了，定会想方设法帮你的。」

    曾婉婷听着，表情却是略微压抑起来，只挤出个苦涩的笑，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子吟不知情，其实是很正常的，因为她当时写的那个信，是心不甘情不愿，受着丈夫和公婆的压力。而出于一点痴心妄想，曾婉婷却是只寄给了三少帅。

    数年过去，三少帅始终没有回音，反倒是让她清醒过来，证明她那点眷恋都是虚幻的。

    然而曾婉婷对丈夫并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对方便就此对白家怀了恨。

    「武先生果然是明事理的人。」蔡公子听子吟这带歉意的话，就稍稍的消了点气，「幸而后来我遇上令弟了，他正需要找商行合作，咱蔡家才有了活路。」

    子吟脸上不动声色，却是启口问道：「……莫非……蔡先生…就是我弟那烟土生意的合伙人？」

    蓦然听的烟土两字，蔡公子登时脸色微变，左右慌惶的看了看，幸而这百货公司里，客人并不多，就没有人听着他们的对话而看过来。

    「……武先生﹗」蔡公子连忙就压下声音，后怕地道，「你这话，可不能张扬的说啊﹗」

    「抱歉……」子吟便学着对方，低声的道，「只没想到……蔡先生竟是与我弟相识。」

    蔡公子听着，就拍拍子吟的肩膀，道：「是的，我倒也想不起来……武先生还来过我和婉婷的婚礼﹗」

    子吟垂着眼，就顺着话头问道，「……那看来…子良是借着蔡家，打理着十六铺码头的船运了？」

    「是的，船到运了，咱就让码头停船、下货，安排那苦力和管货的……不过，令弟的货多啊，就咱一家，还吃不下呢。」

    「子良生意干的这么好吗？」子吟目光微微一动，就问道。

    「当然好。」蔡公子就笑着道，「令弟这货品质好，跟大英那渗了杂质、到三流馆子的货不一样，他就专门供给上流圈子的，能卖大钱。」

    子吟轻轻的嗯了一声，便就点到即止的不再问了，免的
显出他的刻意。他与蔡

    公子颔首应了，就改而看向曾婉婷的肚子，道，「我还没向你们道喜，这可是第一个孩子？」

    曾婉婷就摸着隆起的肚皮，道，「……是第二个了，大的有三岁。」

    「蔡公子好福气。」

    「婉婷还是争气的，成了亲，就收起旁的心，没再出去抛头露面。」蔡公子提到这，便乐呵呵地道，「咱还要更努力些，我妈还指望着要挤的儿孙满堂。」

    曾婉婷听着，却是牵强地挤出一抹笑，那笑却是不到眼底——她终究还是妥协在传统里了，蔡家人不需要媳妇儿知书达礼，就只需要她尽这生养的义务。

    子吟并不想打扰这两夫妻逛百货的时光，如此聊了一阵，便就主动的告辞离去。那蔡公子看着武子吟身后带的卫兵，走路还挺威风的，待子吟一走，就怪责起妻子来：「你既还认识这么个人物，怎的不先告诉我？」

    曾婉婷看了丈夫一阵，就道，「……我当时上白府家教，武先生只是当书记的，我不知道……这些年他变的这般了得。」

    「果真是妇孺﹗」蔡公子就冷啐了一声，怪妻子目光短浅，然而却没想到自己大婚的时候，也是压根儿没把子吟放进眼里去的，甚至都把对方给忘掉了。

    曾婉婷听的丈夫如此讽刺自己，却是紧紧抿起了唇，不反驳了，她从前曾经以理反驳，换来的是丈夫的耳光，还要被婆婆说她不尊敬丈夫。

    「我接下来要回商行，乡田先生五时要来。」蔡公子看着腕上的手表，就皱起眉，催促道，「你要什么，快挑挑吧，咱们得赶紧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