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过,寝殿之内只余一盏黯淡的琉璃宫灯,映着梁祯幽沉灼亮的双眸,他全神贯注地专注着手中的动作,如同对待最珍爱的珍品,一点一点地刺出他想要的纹路。
高安跪在床边低声啜泣,床榻之上,祝云瑄死死咬着双唇、趴着一动未动,似已没了气息,长发盖住了他的眼睛和半边面庞,所有的情绪都被隐匿起来,唯有紧握成拳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如血一般的红梅,悄然盛开在祝云瑄皙白的腰间,糜艳昳丽,妖冶异常。
梁祯如痴如醉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真美……”
祝云瑄足足发了三日的高热,昏昏沉沉的起不了身,朝事自然又停了,曾淮和严士学几个过来看,也被挡在了甘霖宫外,梁祯一直留在这里,衣不解带地守着他。
待到祝云瑄的病情好转已是十余日之后,身体是无恙了,人却变得更冷了,这样的变化甘霖宫的一众宫人感受最为明显,各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一个不小心触了圣怒,成了那刀下冤魂。
祝云瑄起身之后的第一日,便处置了那日去将东西取来的另一大太监,当着梁祯的面叫人将之拖了下去。梁祯什么都没说,将刚盛上来的热粥轻轻吹凉,喂到他嘴边,祝云瑄的眼中没有半分波澜,配合地启开了唇。
梁祯终于出了宫去处置公务,曾淮等人得以来拜见祝云瑄。大病初愈的祝云瑄瘦了一大圈,面色愈加苍白,曾淮忧心忡忡:“陛下您可还好,那昭王他……”
祝云瑄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朕无事。”
他十几日未在众臣面前露脸,曾淮等人必是担心他被梁祯软禁了,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严士学来与他禀报那来京的番邦人之事,那些人是来自西大陆的一个海上强国,在南洋占据了好些个小国做殖民地,大衍开海禁之后南方沿海一带的海商与他们多有交道,此次他们来京,是想与大衍商谈两国之间的通商往来。
曾淮道:“陛下病了十余日未理朝事,我等与户部先行商议过,他们提的那些要求,降低关税、简化章程、增多商品贸易种类和进出货量有诸多不合理之处,这些番邦人占据着南洋许多的岛屿一直以来都对我朝虎视眈眈,我朝开海禁才短短几年,万不可掉以轻心。”
祝云瑄点了点头:“你们看着办吧,若他们真有诚意,适当放宽些条件倒无不可,别的就算了。”
这事其实之前祝云璟在来信里也与他提到过,祝云璟如今就在做这海上生意,与这些海外番邦都有往来,在关税通商这一块确实与祝云瑄提了不少可行的建议,说的更多的还是让他小心提防为上,不用过于忌惮这些番邦人但也不能不将之当回事。
交代完事情祝云瑄将严士学单独留下,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一顿,问道:“有人说你与那些番邦人走得近,私下里还收了他们的好处?”
严士学拧起眉,正色道:“陛下相信老臣,老臣岂会做那等事情,那些番邦人确实几次三番地来找老臣,无非是想得陛下召见,好当面与您谈通商之事,让他们进宫朝拜确实是臣自作主张了,为首的那个是他们驻南洋的总督,臣是想着借此机会扬我大衍国威,便与他们说若有诚意需先按着我朝礼仪拜见陛下,再谈后续事宜,他们答应了,还表现得十分恭谦。”
“没有便算了,”祝云瑄淡道,“是朕多虑了,还望严卿能一直持身守正、谨言慎行。”
“陛下放心,老臣明白的。”
严士学退下后祝云瑄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高安体贴地帮他换了杯热茶,将刚刚收到的信递给他:“国公爷的来信。”
祝云瑄一直郁结着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接过拆开了信封,祝云璟每两个月就会给他寄一封信,这次的来信里除了那些琐事,还带来了一个喜讯,他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快有两个月了。
祝云瑄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一丝喜色,虽然他一直都觉得兄长从曾经的天子骄子到如今相夫教子未免可惜,但祝云璟自己都坦然接受了,且还又一次有了孩子,他这个做弟弟的还有什么好说的,更是替他高兴罢了。
梁祯进门时祝云瑄正在亲自拟圣旨,见他神情已不似前两日那般委顿,心情也似乎好了许多,梁祯扬了扬眉,问道:“陛下可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祝云瑄并不搭理他,专注着手下的圣旨。梁祯不以为意,走过去看了看,明白事情原委后,啧啧感叹起来:“定远侯可当真是好命,真真是羡煞旁人。”
祝云瑄握着笔的手顿了住,想起之前梁祯用祝云璟和他的孩子威胁自己的事情,抬眸,冰冷的双目望向了梁祯。
梁祯与他笑了笑:“陛下看臣做什么?”
“你对朕做的那些,朕暂时都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有些人,不该你动的,你若是动了……”
“臣若是动了,陛下打算拿臣如何?”梁祯勾起唇角。
祝云瑄的目光更冷:“朕便是死也定要拉你陪葬。”
梁祯点头:“那倒是好,能与陛下同生共死,臣求之不得,这辈子便也值了。”
“荒唐。”
祝云瑄不再说了,将圣旨拟好,交托下去。他能做的,无非是给兄长多一些的好东西,虽然兄长大概并不缺这些。
“陛下当真想念那位国公爷,不如派人去接他来京里见一见好了,你们也有五六年没见过了吧?”梁祯忽然开口提议。
祝云瑄瞬间又警惕起来:“你想做什么?朕说过了,你若是动他……”
“臣当真是为陛下着想,陛下就不想与他见一见叙叙旧吗?”
当然是想的,去岁他初登基,诸事繁忙,兄长又跟着定远侯去了闽粤,便是他想叫人来也开不了口,如今兄长怀了孕,就更不能让他奔波劳累了。更何况,京城这里,从来就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他并不想给兄长添哪怕一丝一毫的危机和麻烦。
“这是朕的事情,不劳昭王操心。”
见祝云瑄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梁祯很干脆地不说了,免得再惹他不快。
下头的人送了药过来,高安接过,递给祝云瑄,看着祝云瑄将药喝完,又赶紧将解苦的点心递上。
梁祯在一旁瞧着,忽然道:“高公公伺候陛下当真是用心极了。”
高安低着头,不亢不卑地回道:“奴婢从小伺候陛下,用心是应当的。”
梁祯扔了块玉佩过去给他:“赏你的,念你伺候陛下有功。”
高安不接,祝云瑄冷声提醒梁祯:“高安是朕的人,不需要昭王特地赏赐。”
梁祯不以为然:“臣愿意赏就赏了,臣当着陛下的面赏的,陛下可别误会臣是想收买高公公,要他做什么不容于陛下的事情……怎么,高公公不接,是不愿给本王这个面子吗?”
祝云瑄警惕地看着他,试图从梁祯脸上的表情分辨他这话的真假,梁祯只是笑,坦然回视着他。
僵持片刻后,祝云瑄淡声吩咐高安:“既是昭王赏的,你便拿着吧。”
高安应下,这才接了玉佩,与梁祯道谢。
祝云瑄随口打发了高安下去,忍耐着怒气问梁祯:“你到底是何意?”
梁祯笑着摇了摇头:“陛下以为臣是何意?臣当真是感念这位高公公,他是个忠仆,值得嘉许。”
“他是朕
的人。”祝云瑄再次提醒梁祯,那日高安没有听梁祯的,不肯去拿他要的东西,梁祯似笑非笑说的那句“您的人不听话,可如何是好”,一直让祝云瑄提防着梁祯是想要处置高安,没想到今日就发了难。
他身边难得有这么个忠心的人,即便只是个太监,那也是打小就跟着他的,他自然不能让梁祯随意将人发落了。
看到祝云瑄眼中的戒备和怒气,梁祯心下一叹,心知祝云瑄这是完全不信他了:“高安他一心向着陛下,臣觉得他是个好的,绝无其他用意,陛下不必多虑。”
祝云瑄依旧有怀疑,但见梁祯说得信誓旦旦,他便也不再多说了。
梁祯欺近过来,弯下腰,低声与他道:“陛下,回去内殿,给臣看看您的腰如何了。”
祝云瑄瞬间黯了神色,梁祯轻轻眨了眨眼睛,片刻之后,他到底是起了身。
回到内殿,祝云瑄趴到榻上,梁祯解开他的腰带,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裳,入目便是左侧腰间那一簇怒放的红梅。
这么多天过去,结的痂已全部掉了,红梅在祝云瑄皙白的腰间绽放得愈加旖旎多姿,勾人心魂。梁祯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又一次赞叹道:“真美,当真是美极了……”
祝云瑄闭上眼睛,身体随着他指尖游移的动作轻轻战栗着,手指深掐进掌心里,逼迫着自己将恨意隐下,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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