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斐的车依旧停在巷子口,丁一博远远地就看到了,一路跑着过来,上车时仍气喘不停。
“跑什么,怕我开走不成。”邹斐下意识地伸手抹掉他额头上的汗,手指抚过他的眼角,在上面停留了两秒,原本冷战过后的那一丝尴尬早已消失无影踪。
“嗯……怕你走了。”丁一博直直地看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迷恋。
邹斐看了眼窗外来来去去的行人,不耐地喷出一口气,手在丁一博头上大力揉了一把,转回身发动汽车,“安全带寄上。”
丁一博以为他还在生气,有些失落地靠回椅子里,手指抠着胸前的安全带。
“是我不好……你,能不能不要生我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
邹斐差点忘了他的土味语言天赋,严肃的表情瞬间破了功,再看对方那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他哪里还气得起来,心里只剩满满的疼惜。他笑了笑,说:“别瞎想,没生你气。”
越是这样说,丁一博越是不信,他此时已铁了心要把自己的过往、自己的生活都告诉邹斐,哪怕邹斐知道了以后嫌弃、可怜他,他也要说。可话明明到了嘴边,他却说不出口,嘴巴张张合合,像是被人点了哑穴,就是蹦不出一个字。他向来是倾听者的角色,从不过多提及自己的事,他不喜欢说这些,让他的弱点、难堪、不安通通暴露于人前,他不希望别人提起他时不自觉地带上或窥探或同情的口气。
就在他急得坐立不安,紧紧拽住安全带时,一只手覆上了他的手。
“怎么了,有事和我说?”邹斐早看出了他的不安,原本还想等他慢慢开口,可见他急得脸色都白了,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抚。
丁一博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心里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开口:“我昨天没骗你,真的是我大伯喊我回去吃饭,我不拒绝……是因为他养了我十一年,我觉得……觉得亏欠他很多,我……”
邹斐突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他握着丁一博的手一紧,迟疑几秒,拧着眉试探性地引导:“怎么住你大伯家,你……爸妈呢?”
“我爸生病去世了,我妈……照顾了他两年,后来就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丁一博说完微微松了一口气。
邹斐也松一口气,继续问他:“然后你大伯就把你接他家住了?”
“没有,那时候我爸还在医院躺着呢,我爷爷奶奶到处问亲戚借钱给他治病,一边照顾我,然后——”一旦开口,似乎也不再那么困难。丁一博讲他少有的与父母一起的童年,讲他那善良却苦到生命尽头的爷爷奶奶,以及爷爷奶奶去世后几个伯伯是怎么争夺家产大伯又是如何将他带回家,又讲他在大伯家卑微的生活。
足够拍一本电视剧的狗血生活被他寥寥几分钟说完,他说的时候脸上甚至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恨,只有茫然,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很多事他小时候都不懂,只是看着几个大人又吵又闹,直到大起来才渐渐明白,然而这时候他已经经历太多,早已没了当时该有的愤怒。
邹斐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世上可怜人那么多,他不是佛,无法感受众生之苦,也不能切身体会丁一博的心情,然而心里的痛和怒却是真实鲜明的,在丁一博轻描淡写盖过或是没有提起的那无数个日子里,他还受了多少苦?
邹斐第一次因为另一个人感受到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在心里。
丁一博见邹斐又不讲话,心里有点慌,正无措间,就听邹斐沉声问:“所以你昨天回去是受他们的委屈了?”
丁一博一愣,听出了邹斐话中的不悦,哪怕迟钝如他,也明白邹斐是在担心自己,他抿嘴一笑,不知哪来
的勇气这时候往枪口上撞,说:“不是,我就是想你了,想和你快点和好。”
“还笑得出来!”邹斐是真的越想越气,但这个气怎么也不该朝丁一博撒,于是他憋着火放缓口气,“平时打工也是为了赚生活费?他们不给你钱?”
“给……一点,他们都退休了,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们要。”
操。邹斐扭头,牙关咬得两腮凸起,恨不得立马调头冲回丁一博大伯家狠狠教训他们一顿。他气得说不出话,一路猛按喇叭飙车,等心里的怒火平息一点,才握着丁一博的手道:“以后用不着他们养了,我来养。”
丁一博下车的时候才发现邹斐没带他回学校,而是去了他家。他安分地跟在邹斐身边走进家门,随着门被“砰”地一声摔上,他还来不及换上拖鞋,就被邹斐按在墙上吻住了。
一个有些急躁的吻,和往常任何一个吻都不一样,甚至还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但丁一博仍旧无保留地仰起头,任凭邹斐在他嘴中粗暴地索取,回以温柔的舔舐,来安抚这个暴怒中的男人。
终于一吻完毕,邹斐抵着他的额头粗粗喘气,拇指抚过他红肿湿润的嘴唇,哑着嗓子道:“痛吗,咬破了。”
丁一博摇摇头,很快又点头,他的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人的时候眼里像有水光在漾,他低声说:“流、流血了也要……消毒。”
邹斐气笑了,猛地托抱起他,踢了鞋往房间里走:“你这点歪脑筋是不是全用在我身上了,嗯?还有哪痛,我一次性给你消毒。”
丁一博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间,憋了好几秒才胀红一张脸在他耳边动了动唇。
邹斐停住,眼神暗了暗,自上而下地看着他,说了两个字:“欠扌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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