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郭敖不再和梁柯过不去,但杜昊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看,每次梁柯一来,就小狗护食似的盯着郭敖,生怕郭敖被占了什么便宜。
梁柯来得挺频繁,基本每天都会过来看一下,有时能在医院待一上午,就坐在床边和郭敖聊队里的事,自从杜昊和他杠上后,他也不再收敛,眼神和动作里都是明目张胆的示好,那双好看的眼睛弯起一笑,便是挡不住的风流。
杜昊插不上话,只能干坐着没事找事,把郭敖小桌上的橙子全剥了个遍,展览似的在桌上摆了两排,左看右看,最后挑一个还过得去的塞进郭敖嘴里。
郭敖在队里什么样杜昊或许不知道,但梁柯知道,平时那么声色俱厉的一个人,现在却任由一个小鬼在他身上耍小孩脾气,非但不生气,眼里还满是宠溺的惯纵。梁柯与人打交道惯了,又对郭敖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哪会看不明白他眼中的情意,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只能受着。
郭敖身体素质好,在医院住了一周就可以出院,只是伤到了骨头,跑动还有些吃力,怎么都得再养一段时间。杜昊这几天照顾他也不容易,除了第一天,后面几晚硬是撑着没睡觉,眼睛旁一圈青的,下巴上摸着也是扎手的胡茬,他还没这么邋遢过,自己照镜子都嫌丢人,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想走,舍不得郭敖,更不放心让他和梁柯独处,到后来郭敖是真的生气了,他才回家补了一个觉。
趁着郭敖去拍片复查的时候,杜昊在病房里帮他整理东西,梁柯面无表情地抱臂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听说你和郭敖从小一起长大?”
杜昊手上的动作一顿,懒得搭理他,低头继续收拾。
梁柯低低哼笑一声,他的声音不似郭敖那般浑厚,很清亮,听着挺悦耳的,也很勾人,就和他的人一样,他又问:“他小时候也这么沉默严肃?”
杜昊忍无可忍,心想这可是对方先挑事的,他站起身走到梁柯面前,直视他道:“我说,你们队里都这么闲的吗,整天没事往这儿跑,我哥用不着你照顾。”
梁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说:“其实我调过来之前就知道郭敖了,也知道你,真的,你在我们队里太有名了,”他起初还是笑着的,说到这儿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种鄙夷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郭敖有个只会惹是生非的弟弟,动不动就要他去擦屁股,为了这个弟弟他简直连前程都不要了。”
杜昊原本还满脸不耐地想让他赶紧闭嘴,听到这儿突然一愣,像是被戳中要害,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
“你知道郭敖为你都失去了什么吗,他毕业就不该转回来,在那留几年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回来就算了,你没少害他请假吧,你知道部队里是什么纪律吗,真以为靠着他外公那点背景就能够肆无忌惮了?他都在队里待多少年了,以他的个人能力和功绩怎么可能还是现在这个职务,你说,他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弟弟?”
“我、我不知道……他没说……”杜昊被说懵了,他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梁柯说得都对,他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郭敖替他操心,哪怕是现在,他也只会不断地向郭敖索求。
“说什么,说你太烦了,不要再去找他?你知道他不会这么说的,他对你这个‘弟弟’可是很在乎。”梁柯笑了笑,有些残忍地说。他其实挺好奇的,杜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郭敖喜欢至此,他甚至都不敢直面自己的感情,“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希望,只要他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调离这儿——”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杜昊猛地抵至墙上。
“你他妈少放屁!别想拿这个来威胁我,就算我傻逼,这也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他要愿意和你走,我把头摘下来给你踢!”杜昊红着
眼低喝,顶在梁柯胸前的手却抖得厉害。
梁柯看他一眼,毫不费力地推开他,不屑地嗤笑一声:“我要你这颗没用的脑袋干什么。”
郭敖回房时,东西已经都理好了,整整齐齐地一袋袋放在床上,杜昊却不在,他走到厕所门口喊了一声“昊昊”,但里面并没有人。
“别找了,他已经走了,”梁柯从外面走进来,将郭敖的东西拿起,“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
“走了?”郭敖蹙眉,给杜昊打了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他看了梁柯一眼,“你和他说什么了。”
“我?我和他又没话可讲。”梁柯耸耸肩,一如既往地笑着,看不出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话,他轻轻靠过去一点,伸手搭上郭敖的胸口,“不过说真的,你不觉得我们俩才……”
“梁柯,”郭敖捏住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他环顾四周,垂眸低声道,“我应该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
“我看是你在你那傻弟弟身上浪费时间。”梁柯觊觎郭敖许久,甚至不惜放下身段,也没换得对方的一点心动,终究还是不甘心。
郭敖眸色渐冷,手下隐隐用力,他动了动唇,说:“那是我的事。”
杜昊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手机上有十几个郭敖的电话和信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说,马不停蹄地又赶往公司。杜父将他叫进办公室狠狠骂了一顿,连屋外都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杜昊挨完骂出来时人都焉了,耳边尽是嗡嗡声,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盘水果就出现在眼皮底下。
“杜、杜经理,水果吃吗,刚削好的。”是那个实习小姑娘。
杜昊看她一眼,笑着接过说一声“谢谢”,他看到里面摆着的橙子和柚子,突然问:“哎,这个要怎么剥的?是不是有种网红剥法,能教我一下吗?”
实习女生有点受宠若惊,红着脸点点头,从自己桌上拿来小刀和橙子,一点点教给他。她站在杜昊身边,心里既高兴又失落,为这第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的靠近。
杜昊那天在公司一直待到深夜,把前几天落下的工作全部完成,才松一口气开车回家。郭敖像是算准了时间,他刚进家门,就打来电话,杜昊对着亮起的屏幕看了许久,才在最后一刻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接起。
两人沉默着,电话两端谁都没有说话,再开口,又是同时出声。
“你、你先说。”杜昊鞋还没脱,靠着门,在黑暗里听郭敖低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耳朵。
“昨天怎么不接电话?”
“嗯……回去就睡了,今天在公司忙了一天。”
“才回家?”郭敖的声音更沉了一点,光是听声音杜昊都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表情,“那我挂了,你早点睡。”
“哎别!”杜昊叫了一声,喊完才觉得不好意思,呐呐地不知说什么,他就是想听郭敖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呢,还不睡,腿好点了吗?”
“躺着,腿没事,”郭敖停了一会儿,才又问,“昨天……梁柯没和你说什么吧,你一声不吭地先走了。”
“切,我和他能有什么话好说的,”这点上两人的回答倒是出奇地一致,杜昊憋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到郭敖面前,就成了那个长不大又讨人嫌的小鬼,“郭敖,我是不是挺不懂事的,你要是烦我——”
“我不烦。”郭敖像是猜到他想说什么,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样都行……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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