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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泽少主大婚是一件大事。
可想而知, 接到他传信的神剑泽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雲邪从小性格张扬,强势狂妄,我行我素, 从他少年时期神剑泽就已经没有人管得住他,虽然还没有正式继位,仍旧称作少主, 却是神剑泽实际的掌控者。
他只是知会一声,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
于是, 他的信还没到神剑泽,玉京仙都的神剑泽府邸就已经开始张罗筹办婚礼的事宜。
玉京仙都到处都在讨论此事, 讨论的重点当然是雲邪道侣的身份。
不知姓名,不知男女, 只知道是雲邪去了一趟魔界带回来的。
很快有人从魔界的黑市带回了第一手消息。
魔君重衍被刺杀,三十六重天魔宫的镇宫之宝失窃, 魔君最宠爱的, 魔界万年不遇的第一美人被人劫走,发生在同一天。
这下,大家都不意外了。
雲邪实在是太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
然而紧接着更大的争议便来了。
在魔界, 混乱和杀戮才是常态, 魔界三百年里换过的魔君无数,也就是说那个第一美人在三百年里辗转换过无数主人。
雲邪再离经叛道, 和这样一个人做道侣, 在尊卑分明等级森严的玉京仙都,也要为众人所侧目的。
人是雲邪选的, 纵使龙渊再不满, 作为玉京仙都的太子他也不会放任别人这样非议雲邪。
可是, 即便龙渊采用了一系列手段惩戒压制那些言论, 也挡不住悠悠众口。
尤其,当龙渊亲眼看到案头摆放的,关于那个魔界第一美人的生平资料后,他的脸色更是瞬间乌云密布。
龙渊闭上眼睛,双腿交叠搁在书桌上,靠着椅子,双手交叉,维持这个动作闭眼沉思了许久。
秀丽的长眉却越蹙越紧。
他很努力尝试去尊重朋友的选择,可是,当朋友的选择明显不智、错误的时候,又怎么能忍住看着朋友往悬崖下跳,而什么都不做?
何况,龙渊从小到大都不是什么理解他人的性格,相反,他比任何人的控制欲都强,从来都是别人理解迁就他。
他睁开眼,做出了决定。
龙渊找到了墨青梧,带着这份对那个魔界第一美人的调查结果,还有记录的玉京仙都无数人对这场婚礼的负面舆论。
墨青梧并无意外:“还以为你能忍多久。”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龙渊是不可能真的尊重雲邪的选择,置身事外的。
区别只是,忍多少天罢了。
龙渊望着墨青梧,将资料推过去:“他这个人总是想一出是一出,今日喜欢,若是明日不喜欢呢?他才和那个人认识多久?道侣契约有多重要,一生只一次一人。雲邪的道侣绝不该是这样的人,我无论如何不能置之不理。你呢,你站在谁那一边?”
墨青梧温润理智,微笑:“我自然和龙渊你站在一起。”
龙渊并无意外,沉着的脸这才笑了一下。
从小到大,无论三个人之间有什么冲突分歧,墨青梧总是选择站在龙渊这边的。
龙渊说:“我要阻止这场婚礼。”
墨青梧看着他:“你打算怎么阻止?”
龙渊挑眉淡淡地说:“魔界不是一直在找他们的第一美人吗?送回去就是了。”
墨青梧慢慢地说:“送回去,以雲邪的脾气他也会再抢回来。”
龙渊唇角微冷:“那就让他抢,多来几次就消停了。”
在他看来,雲邪纯粹是一时心血来潮,对那个人就像好玩的玩具一样,消耗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个劲头过去就好了。
墨青梧望着他,平和地说:“这样雲邪很快就会发现你插手他的事,我担心你们吵架闹翻。比起送人回去,不如在送回去的途中,将人藏起来。这样,别人会以为他回了魔界,雲邪即便找去魔界也见不到人,火气撒在魔界,过去了就算了,这件事就跟你没什么关系。”
龙渊微笑望着墨青梧:“我以为你会提议,将人杀了,没想到你会说……藏起来。”
墨青梧不紧不慢:“我知道,自从三百年前那事后,你对魔族向来毫不留情。但这个人毕竟是雲邪喜欢的,人若活着,丢开了也就罢了,若是他因为你而死,雲邪和你的感情一定会生嫌隙。”
龙渊冷了表情,淡淡地说:“他要娶魔族之人的时候,考虑过我和他的感情会生嫌隙吗?”
墨青梧顿了一下:“那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不是魔族。”
龙渊正在喝酒,端着酒盏的手抖了一下:“凡人?”
资料上侧重的自然是对方如何冠绝天下,如何美得令人心旌摇曳,如何受到诸位魔君的宠爱,令多少魔君因他引发争斗而死。
他从未想过那个人不是魔族,更想不到对方是凡人。
墨青梧便看着龙渊失去了所有表情,忽然唇角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当年他总是因为阿雪是凡人的身份,排斥他,不喜欢他,觉得配不上我。没想到三百年后,他自己反倒要娶一个凡人。而我成为觉得对方配不上他的,那个反对的人。”
墨青梧从不接关于温泅雪的话,平静地说:“你想办法将雲邪支出来,我去亲自见一见那位美人,如果对方肯配合,事情会更好解决。”
龙渊看了墨青梧一眼:“你动了恻隐之心。”
墨青梧一向过于平和,冷静理智,从来只考虑最优解,很少掺杂个人情绪。
有时候显得过于冷血。
只在跟他们三个有关的事情上,才有几分真情流露。
他虽然看上去是他们三个里性格最平和的,却是最遵循玉京仙都尊卑等级规则的人,这还是第一次他愿意屈尊降贵接触一个凡人。
墨青梧露出一个微笑,斯文道:“动了恻隐之心的,岂止是我?”
三百年前那个人的死,到底教会了三个骄傲、目空一切的天之骄子,生命是脆弱的。
墨青梧端起酒盏,看着盏中清澈的酒水:“偶尔做些意料之外的事,生活会不那么无聊。”
……
……
“我没有同意要跟你结婚,我讨厌龙渊你。”
温泅雪的目光望来,乌黑的眼眸映着净若琉璃的晴空,像星河落雪坠入春夜的湖水之中,清澈剔透却漫不见底。
雲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懒散的笑容,眼神却是侵略性的直接,一只手撑在他的旁边的柱子上,声音懒洋洋的,散漫不羁:“那怎么办?我爱你,你就只能嫁给我了。这可是仙主定下的婚约。”
温泅雪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幅度变化,静静望着他:“你的爱真可笑。爱我?爱我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雲邪的眼神带着几分暖意,脸上笑容是漫不经心的,眼神却深沉而认真,他伸手去抚摸温泅雪的头发:“当然有关系啊,我爱你,我们结为道侣,永远在一起,你的身体就会好起来,道侣共享寿命,双修之下你的修行速度会很快……”
温泅雪又一次避开他的手。
雲邪并没有意外,顿了顿放下手,眨了眨眼。
“……这样,你就会变强,你讨厌我也能反抗我了,不是吗?”
他轻佻地挑了挑眉,笑着。
温泅雪望向他,平静,眼里水波潋滟:“三百年前,你也说结婚,我遭遇了什么,沦为魔界最低级的奴隶,任人践踏。现在你又说结婚,一个做过魔族无数魔君鼎炉的太子妃,这次我会遭遇什么?整个修真界,玉京仙都所有爱慕你的人的嘲讽、侮辱吗?”
雲邪脸上的笑容淡去,眸光深邃专注,一瞬不瞬望着他:“我不会让任何人嘲讽侮辱你,谁这么做,我就杀了他。”
他的眼底有狂妄的杀伐之气。
温泅雪噗嗤,轻笑一声,乌黑潋滟的眼眸弯弯:“雲邪那么说呢?墨青梧呢?也会杀他们吗?”
雲邪神情深沉,失神地望着他含着眼泪的笑,淡淡道:“他们不会这么说的。”
温泅雪望着他,笑容蜜甜又邪恶,眉眼之间有纯真晦暗的疯意:“那他们就是说了呢?三百年前,他们就已经这么说了。”
雲邪深深望着他,轻声呢喃:“现在不会了,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这么做的。你心里有恨,如果想要为三百年前的事报复,也没关系。但是,得等我们成婚之后。”
温泅雪这样脆弱,谁都伤害不了,只能伤到他自己。
但报复他就没关系了,他在温泅雪的眼里是龙渊,他也是雲邪本身。
温泅雪无论要报复谁,都是冲着他一个人去的。
这样比较安全,对谁都好。
……
龙渊的耐心一直不好。
又一次约见雲邪,催促他什么时候可以见到那个魔界第一美人。
龙渊:“那些人怎么说你是知道的,你总不能让我为你一边堵住悠悠众口,一边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吧。”
雲邪漫不经心,手里把玩着一块玉,懒洋洋地笑着说:“嗯嗯嗯,辛苦我们龙渊殿下了。但你也知道,你是玉京仙都第一美人,我实在忍不住心生忌惮,怕我的道侣见了你的美貌就移情别恋了。那我上哪哭去?只好小人之心。”
龙渊皱眉:“你该不会直到婚礼那天,才肯让我见到人吧?”
雲邪一副惊讶的表情望着他:“怎么可能?我当然是打算等婚礼结束,三朝回门的时候才给你们看人啊。那时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多安全。”
龙渊压着火气,后槽牙轻微摩擦了一下:“你敢这么做,我就敢婚礼当众抢亲。”
雲邪眼皮跳了一下,脸上挂着轻狂的笑意,眼底却微冷:“抢谁?抢我吗?”
虽然是玩笑话,可是雲邪的确不能在婚礼前让龙渊见到温泅雪。
温泅雪的真容,龙渊必然是见过的,一定会认出来。
雲邪必须等他和温泅雪结完道侣契约后,才能揭晓温泅雪的真实身份。
如果有可能,雲邪当然想在婚礼前就结契。
可是结道侣契约,必须在天道见证下,需要双方都心甘情愿同意。
温泅雪一直很抗拒他。
就在雲邪和龙渊互相敷衍拖住对方的时候,另一边,墨青梧光明正大地拜访了温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