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整条街道安静得只听得见雨滴与地面的碰撞。雨幕下高大的雌虫趴伏在地上,小小的雄虫幼崽踮着脚尖白嫩的额头抵着雌虫覆有鳞片的额头。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半虫化的简峰身上有黑色的雾气从他体内渗出,以极快的速度向两虫抵着的眉心聚拢。
良久,在权辞的心脏即将悬停的时候,雌虫遮天蔽日的骨翅缓慢收拢回来,前臂上的骨刀渐渐消失,身上鲜红色的虫纹安静下来,暴戾的眼神里慢慢有了理智。
这一幕对于在场的雌虫来说像是神迹一般,他们呆愣在原地,胸腔里鼓动的心跳声越来越剧烈。
虫神在上!
“砰砰砰”心脏鼓跳的声音和着血液在血管里喷涌的声音,震得他们头脑嗡鸣。
虫神在上啊!
那一刻的大雨对于他们来说是灼热的,是疯狂的,他们死死咬着牙控制住战栗所带来的颤抖。
简峰恢复理智时看到的就是眼前这一张努力板着却还是显得奶乎乎的小脸。
他眨了眨眼,雨水从睫毛上滚落像是泪水一样滑至嘴角。
在这一刻简峰想他看到了天使。
那个他在翻阅人类历史时看到的集纯净,美好和救赎于一身的存在。
这样想着的他突然闻到了奶香的味道,而这个味道像是来自眼前的这个小雄崽身上,一瞬间天使的幻想破灭了。
这不是天使,这是他们虫族最高贵的存在,一只奶乎乎的小雄崽。
小雄崽?小雄崽怎么会在这里?!!
简峰突的瞪大眼睛,在对上权辞和一旁雌父和妹妹喜极而泣的视线后回想起所有的他呆愣住,整个虫都有种恍惚感。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权辞完蛋了!
他居然将家里的小雄崽掳到一个即将虫化失去理智的雌虫面前来,回去后他可能看不得明天的太阳。
然后才是他被小雄崽救了的不真实感。
已经进入虫化期的雌虫还能被安抚下来吗?!!
这不亚于一个已经濒死宣布无救的虫突然活蹦乱跳来的震撼大。
这让虫不敢相信的事实,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眼前。
震惊得怀疑虫生的不止简峰一个。
原来他们对雄虫的能力一无所知!
造成这一现象的维安正看着手里黑乎乎的雾,他发现这个黑乎乎的坏东西一松手就会重新跑进眼前虫的身体里,有些还会跑进哥哥的身体里。
不能让它跑进哥哥的身体里,想着他凶巴巴的皱起鼻子,嗷呜一口将黑雾吃进嘴里。
曾经身为器灵的本能告诉他这个东西对他有好处。
可是好苦啊!
维安整张小脸都皱在一起。
发觉异常的权辞俯身将他轻轻抱起,“怎么了?”
“苦。”维安的声音奶声奶气的,湛蓝色的眼眸还蒙着雾气,他一边回答哥哥的问题,一边低头在管家挂在他身前的小兜兜里翻出一颗糖递给哥哥,“剥给维安吃~”
“怎么会苦?”权辞一边问一边接过糖剥了放在他嘴边。
张嘴吃下糖的维安缓过来后,用小手拍着哥哥的胸口有模有样的安慰,“吃了糖就不苦了~哥哥不担心啊~”
反过来被他安慰的权辞呆愣了一下,有一瞬间的无法形容心里的感觉,只觉得一颗奇怪的陌生的种子在心里悄然扎根了。
仰头看着哥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维安低头从小兜兜里抓了一把糖放在权辞手里,“哥哥吃。”
落在他手里的糖不多,小雄崽的手很小,费力的抓了一把也只不过是两颗糖。权辞看了看眼角还没消下去红的维安缓缓收拢了手,收下了这两颗糖。
走的时候维安犹豫了很久才从小兜兜里抓了一颗糖放在简峰的手里,这个虫的身上都是血还是哥哥的朋友,就给他一颗糖哄哄吧。
这颗糖很小,小得还没有简峰的指甲盖大,他却小心翼翼的捧着,嘴笨的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谢谢。
“不用谢~”窝在权辞怀里的维安笑得甜甜的。
小维崽离开后周围保持安静的雌虫纷纷一个猛子冲上来,“这颗糖我要了,你开个价。”
第一次看见小雄崽的他们心里激动不已,呜呜呜,小雄崽都这么可爱的吗?
“我要了,你快开个价!”
这可是小雄崽给的糖,他要买回去留着当传家宝。
“跑啥呀!跑啥!你都和雄崽近距离接触了还敢独占那颗糖,我看你是欠一顿毒打”喊话的雌虫一脚踩着前面雌虫的肩膀悍然一跳,跃过数虫来到逃跑的简峰身后撒腿死命追。
这个蠢笨的雌虫居然能和雄崽贴贴!
凭什么!
嫉妒得眼都红了的他们死追不放。
被追得像条狗的简峰一路上转挪腾移,利用各种障碍建筑试图甩掉身后追着的一串雌虫。
“哥把糖丢给我,放在我这里安全。”简溪一边努力追上简峰一边真诚的道。
“接着。”简峰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东西向她一抛。
简溪一个空跃接住,一脸喜气的踩着墙就跑了,落在她手里就是她的了。
跟在简峰身后死追的雌虫见此纷纷狠瞪了简峰一眼然后转追简溪。
看着他们的身影都消失了后,简峰露出了个笑容将糖果藏进空间钮里转身就要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就对上自家雌父慈爱的眼神。
“给我吧,雌父帮你保管着以后给你。”栗易笑眯眯的道。
简峰面如死灰的将糖果上交。
抱着维安回来的权辞一进门就正对上坐在主厅沙发上笑眯眼的权宴。
他的脚步一顿,怀里的维安看见权宴立马张开手,“哥哥抱~”
一天没看见他想得紧的权宴上前将他从权辞怀里抱过来。
“想我了没?”
“想~”维安大声的回应。
权辞站在一旁看着两虫,一时间有点不适应空落落的怀里。
夜晚,对战室里传来一声巨响,被一把掐着脖子摔撞在墙上的权辞压下喉间的咳嗽。
穿着作战服浑身弥漫着危险气息的权宴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照着脸上就是一拳,以往温和的表情此时冷得刺骨,“你知道一个已经半虫化的雌虫有多危险吗?”
“知道。”
权宴的眼睛一眯瞬间暴起将他踹飞,巨大的力道使得重重摔在墙上掉下来的权辞一时间竟无法爬起来。
“你的胆子是真的大啊!”权宴背对着他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
身后的权辞沉默的从地上爬起来,是啊,他胆子可不是大吗!
那么小的雄崽,但凡有一点意外都可能死在那里。
…………
今天的天气不像昨天那样暴雨连连,相反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空旷的院子前鞭子抽打在□□上的声音回荡在上空,偶尔夹杂着两声闷哼。
浓郁的血腥味飘荡在鼻尖,使得吃在嘴里的茶点也不是那么可口了。
艾尔罕德拉将手里的茶点随手丢在盘子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漠然的看着跪在院子里挨着鞭打的权辞,心里的怒气久久未消。
趁着他不在哄骗还不到一岁的小维安出去,甚至放任他靠近一个已经虫化处在狂暴状态的雌虫身边。
他是怎么敢的呀!
艾尔罕德拉恨的牙痒痒,到现在他都不敢幻想那时的场面,一想就心惊肉跳。
权辞挺直着背跪着,剧烈的疼痛中他的精神都有点恍惚起来,这一场鞭打已经持续了许久。
他早就知道当自己下了那个决定事后一定讨不了好,但本就冷下来的心还是在一下下的抽打下和那个雄父带着狠意的目光中疼的一抽一抽的。
血顺着皮开肉绽的伤口滴落在地,权辞眨了眨眼企图用被血糊住的眼看清艾尔罕德拉的面容,却发现无论是视线里还是记忆中他都早已看不清这个雄虫的脸了。
雄父艾尔罕德拉,这个雄虫在他出生后,用一次次的刑罚亲手剔除了雌虫天生对雄父的依恋和亲情。
他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努力稳住身子不让自己被狼狈得抽倒在地。
正在果园里被管家带着采水果的维安突然闷闷的难受,他放下水果坐在地上有模有样的拍了拍胸口,“维安难受呀~”
从昨晚维安就时不时感觉闷闷的,艾尔罕德拉让乔松给他检查过了,检查出的结果除了身子有点弱外没什么事。
艾尔罕德拉觉得维安大概是被吓到了,一大早的就让管家带维安去果园玩,支开维安后就将在刑楼里受了一整晚刑罚的权辞提溜出来鞭打。
“已经联系了乔医生,我带你过去。”管家道。
“不呀~”维安摇头,“要找雄父呀~”他撑着地爬起来就往前走。
管家觉得现在主院那里的场景不适合小幼崽看,便试图阻挡维安,“难受的话找乔医生会比找雄父好哦。”
维安摇头望着他的眼眶开始泛红里面还带着湿气,他扁着嘴似乎是难受的厉害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维安要找雄父呀~”
管家卡壳了,惹哭小雄崽什么的简直罪大恶极,他试图联系艾尔罕德拉却因为艾尔罕德拉没戴终端而无果,直到现在都还在因为小雄崽太软而不敢抱维安的管家只能跟着他向前走去,一路上不停的试图劝说维安回去。
主院被管家远程指示过来找艾尔罕德拉汇报情况的机器人,还没来得及靠近艾尔罕德拉,就见他想起什么的往楼上去了。
机器人看着空荡荡的座椅呆在原地等待,没得到指令的他们是不能上三楼的。
小维安喝奶的时间到了他得上去准备准备。
为了保证亲自喂维安喝奶的艾尔罕德拉直接将维安的奶瓶藏在他书房里,免得有些逆子和大伯什么的将此事代劳了。
这边的维安坐在他的云朵小车车上刚来到主院,就看到跪在地上被打得浑身是血的权辞,他倏地瞪大眼睛,连滚带爬的从云朵上下来摇摇晃晃的向前跑去,“呜……哥……哥哥~”
被打的权辞眼神一凝,他好像听到小雄崽的声音了?
应该不会,艾尔罕德拉如此宠爱小雄崽是不可能让他看到这样的场面的,权辞否定掉自己的猜想。
躲在一旁担心偷看的权烦在看见维安的那一刻吓得不行,执管刑罚的机器人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眼看着就要落下,此时的维安刚好跑到权辞身后。
没配有飞行器靠着双腿走过来的管家看见这一幕顿时急得主脑宕机。
“权辞哥维安在你身后。”从远处跑过来的权烦一边大喊一边潜力爆发的向维安一个飞扑过去。
听见权烦声音的权辞第一时间想起身拦住鞭子,奈何经过一整晚刑罚的身体不允许他这样做,情急之下只能回手将两虫护在身下,往上扬起的鞭子在他脸上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啪嗒!”
艾尔罕德拉手里的奶瓶落在地上,他呆愣的看着那个被护在最底下的小小的身子,无尽的恐慌涌上心头,一时间腿软得几乎无法支撑他站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