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峋几乎把这几天的商务通告都推了, 留下来专心陪温窈。
只不过还有一个通告不太好推,并且跟温窈也有关系, 所以问她:
“后天的金梅奖颁奖晚会要去吗?”
他的手指轻轻抚着温窈的长发,温窈被他摸得有点困,但听到他这句话后还是瞬间支棱起来:
“这还用问吗?去啊!当然去!你提名了最佳新人奖,得奖的可能性很大的好吗!”
这件事温窈上个月就知道了,其实她也有最佳编剧的提名,只不过温窈心知肚明,和那一众文艺片编剧比起来,她这种商业片编剧在拿奖上属实不占优势。
但裴峋不同, 今年在电影界崭露头角的新人当中, 他的出色程度有目共睹, 并且因为《飓风行动》最终票房达到了30亿的高度,郑警官这个角色在国民度上也相当占便宜。
提名一出, 他拿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嗯。”温窈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裴峋又道,“那今天有跟我一起去试礼服的时间吗?”
试礼服啊……
温窈想了想,好像觉得也不是特别有必要。
她从小出席什么宴会、生日宴、学院典礼之类的活动, 都会试穿各大礼服品牌的裙子, 也有过为了一件漂亮裙子折腾三个月反复试穿的少女时光。
现在长大了, 只觉得这种行为完全是让别人饱眼福, 自己活受罪。
“其实,家里还有很多没在媒体面前穿过的旧礼服的,穿那个也可以啊。”
温窈说得略有点心虚,不太想去的意思昭然若揭。
“……温窈。”
裴峋的手搭在她腰间, 手指撩开她衣角, 略带薄茧的手指在她腰间软肉上揉捏。
“你有没有觉得, 最近有点冷落我了?”
他的语调沉沉,温窈眨了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在撒娇。
裴峋在撒娇。
“……对不起。”温窈温声软语地哄他,“我就是,太想我妈妈了,又担心她刚醒来的这段时间不稳定,所以……”
“啧。”
裴峋看着不开窍的女孩,有点不耐:
“道什么歉,我是让你道歉吗?”
“那你要我怎样?”
裴峋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
温窈被盯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些,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这样?”
裴峋一手搭着沙发背,摆出一副坦然模样任由她作乱。
温窈又主动吻了吻他侧脸。
“这样?”
裴峋扫过她的羞怯神色,心中微动,表面却仍是那副挑衅模样,满脸都这些“就这”两个字。
温窈刚准备狠狠心主动亲下去,让他知道她的厉害,忽然就听门边响起一声轻咳:
“窈窈。”
是梁少柔醒了。
温窈吓得立马从裴峋身上弹开,立刻要解释:“我们只是……”
梁少柔看了眼沙发上一副被迫姿态的裴峋,不赞同地对温窈道:
“别吓着人家小裴。”
这话说得温窈好像是个贪图裴峋美色多年,急色又霸道的老色鬼。
温窈:…………她好冤枉!
算了。
“……我去催催午饭!”
百口莫辩的温窈气鼓鼓地逃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裴峋和梁少柔两人。
梁少柔身体还比较虚弱,不能站太久,裴峋扶着她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温窈不在,梁少柔敛去几分温柔笑意,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意味,她不是依附男人长大的柔弱妇人,自有一套识人的毒辣眼光。
“你和窈窈,到底是怎么结的婚?”
温窈那套说辞其实编得很好,却瞒不过梁少柔,裴峋也料想到会有这一天,毫不意外地将事实经过全都跟梁少柔说了一遍。
她又很快捕捉到裴峋话中的漏洞,追问:
“……虽然窈窈喜欢你,但比起寻求你一个陌生人的帮助,她为什么不直接求助于她爸爸?”
裴峋顿了顿。
“梁阿姨,这话其实不该由我跟您说。”
也不适合对刚刚大病初愈的她说。
但梁少柔却笑了笑,喝下了裴峋给她倒的那杯茶,意有所指地道:
“有什么该不该,你的茶我都喝了,就是一家人。”
“更何况,跟我有关的事,我当然有权利知道,如果我没猜错——跟我丈夫有关,对吧?”
梁少柔确实和那些豪门阔太不同。
裴峋默然片刻,他知道温窈担心梁少柔的精神状态,所以一直不想和她提这件事,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
“是的。”裴峋一字一顿道,“您的丈夫,在您昏睡期间曾经精神出轨过。”
*
温窈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三人的午饭。
正和裴峋说着什么的梁少柔抬起头笑着看她:
“窈窈回来了?”
气氛好像有点怪怪的。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温窈略有些狐疑地看向裴峋。
后者坦然答:“面试。”
?
梁少柔面上风平浪静,看不出一点异样:
“面试结束,以后小裴可以改口了。”
“嗯,谢谢妈。”
“……!!”
她只是去拿个饭,进度条怎么就拉到这里了??
直到出发去参加金梅奖颁奖典礼的当日,温窈猛地一听还会被惊到。
而裴峋却已经可以从善如流地道:
“妈,那我们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我会在电视上看转播的。”
金梅奖是国内电影三大奖之一,两年评一次,今年算是小年,各个奖项竞争不算激烈。
比起奖项,更多连提名都没有的艺人争的是红毯的百花齐放,尤其是女明星,更是百花齐放,风姿绰约。
顾希月这两年没什么电影资源,就是纯粹来蹭红毯的,不过圈内人都知道,自从《最佳演员》综艺出圈之后,业内不少项目给她递了本子,她翻身在即,蹭红毯也蹭得春风满面。
入场后四处搜寻了一圈温窈的身影,见她的第一眼就是——
“这就是你说的旧礼服!?温窈,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太凡尔赛了??”
她还以为是什么灰扑扑的老款,要不是温窈一个劲的推辞说不用,顾希月都打算把自己借来的这套礼服让给她了。
谁知道人家今天一来,穿的居然是elie saab高定经典款!
这一年的秋冬系列每一件都堪称绝杀,大量的金线刺绣、羽毛和镂空蕾丝运用得恰到好处,奢华而不显繁重,轻盈飘逸得仙气飘飘。
几乎就在温窈穿着这条裙子出现在红毯的同时,各大时尚博主就已经开扒,表示这品牌以高冷闻名,普通一线根本不要想借,必须是超一线、地位举足轻重的女星才会有可能借到。
那也仅限当季新款。
像这种品牌经典款,轻易不可能出借,时尚圈也没听说elie saab借出经典款的消息。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性——
就是这裙子是她自费买的。
可恶,这就是真·豪门大小姐的阔气吗!!
“……真是旧裙子啊。”温窈无辜地眨眨眼,“我十七岁生日的时候买的,穿过两次呢。”
顾希月翻了个白眼:
“下次有这种活动之前,我一定要去你家里好好翻翻还有什么稀罕的旧裙子。”
温窈这边和顾希月闲聊,余光却忽然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了一身黑裙的沈诗若正巧笑嫣然地和一个男人搭话,温窈定睛一看,正是之前与沈诗若在《最佳演员》合作过的薛京盛。
哪怕听不见他们具体的聊天内容,也很容易能看出沈诗若是讨好的那一方,而薛京盛只是淡笑听着。
“听说薛京盛最近又有动静了,说是看上了一个剧本,等班底攒起来,今年或者明年就要开项目了。”
顾希月在旁边啧啧感慨:
“薛大导演得有两年没拍电影了吧,也难怪沈诗若想抢这块饼,今年她flop的速度太快,可不得抓住这种好机会?”
顾希月也有些心动,不过更重要的是沈诗若想要的东西她都想抢,谁让她当年仗着后台总抢自己角色来着。
正要往那边抬脚走时,她忽而见薛京盛的视线落在温窈身上。
然后抬脚朝温窈走了过来。
沈诗若不舍得放过跟薛京盛套近乎的机会,难得碰面,她当然步步紧逼,却在看到薛京盛朝温窈走去时变了脸色。
“温老师,好久不见。”
温窈还记得之前去《最佳演员》录制时,薛京盛还说有机会要和裴峋合作,此刻当然殷勤地颔首微笑:
“今晚薛导又要将一座奖杯收入囊中了,恭喜恭喜。”
“你和裴峋,你们夫妻俩双双提名,也要恭喜你们了,要是能双双拿奖,应该比我拿奖更引人瞩目。”
薛京盛说完,又语调一转:
“不知道今年下半年,温老师和裴老师档期如何?”
温窈心头一跳,下意识和顾希月对视一眼。
这话里的意思……
难不成是想跟他们合作?
“原来薛导新片想请温老师来演?”沈诗若忽然插话进来,笑盈盈对温窈道,“那温老师可有得辛苦了,薛导在圈子里出了名的高标准高要求,温老师就不能再当成是玩票了。”
这话说得几乎已经是当着薛京盛的面撕破脸皮了,温窈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薛京盛摸摸下巴:
“温老师只当演戏是玩票吗?”
温窈笑了笑:“是,本身我更想专注于编剧和导演,我现在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演戏基本也都是友情客串而已。”
听了这话,沈诗若笑意渐深,她打定主意,今天就算是撕破脸也不能让温窈抢到薛京盛的角色。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玩票演演也没关系,我看过温老师在《飓风行动》中的表现,还不错,只不过我这次不是想邀请温老师来演我的戏,是想问问,温老师新剧的那个剧本有没有找到心仪的班底合作,如果没有,有没有意向跟我合作一次?”
三人齐齐怔住。
薛京盛徐徐解释:
“是我朋友看过温老师的那个综艺节目,里面你有提到你那个现代武侠的剧本对吧?虽然你只说了一些剧情大概和人物设定,不过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温窈张了张嘴,半天才出声:
“可是……我的本子还很稚嫩,和您以前拍过的那些片子差距很大的……”
“那也不一定。”薛京盛看上去对她的水平很信任,“好剧本都是改出来的,第一遍稚嫩,多改几遍,我带着你改,技术可以提升,但是好的创意是很难遇见的。”
沈诗若怎么也没想到薛京盛想要拍的新项目会是温窈的剧本。
那可是薛京盛!
她才二十四岁,这么年轻,薛京盛怎么可能看上她的剧本?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因为她的背景,薛京盛肯定看上的是温氏的背景——
可,就算看上背景又如何?
当初薛京盛愿意跟她合作,不也是因为,想和星辉合作,借她的人脉和温氏搭上线吗?
想到这里,沈诗若心底一片寒凉。
这么说,温窈和温正辉已经和好了?和好之后,温正辉一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故意用她来激温窈回家,那她攥在手里最后那点资源,也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
顾希月看着沈诗若面如死灰的表情,心里一阵舒坦。
欺人者恒被欺。
她也有今天。
而温窈则完全沉浸在了和薛京盛合作的激动之中,连忙追问:
“那,那男主角能不能……”
薛京盛疑惑:“能不能什么?”
“就是,能不能考虑一下裴……”
薛京盛笑出声来:
“当然,你那剧本不就是给他写的吗?裴老师来那是本色出演,最好是给个友情价,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定友情价!情比金坚的那种!”
谈话间,颁奖典礼即将开始,所有人逐一落座。
直到坐下,温窈还有点云里雾里,压根顾不上什么沈诗若,满脑子都是“我居然能和薛京盛合作”的飘飘然。
“怎么这么开心?”
裴峋瞥了眼温窈快咧到耳根的嘴角,刚才和跟着霍振坤去跟几位影帝影后打招呼去了,并没有注意到温窈和薛京盛说了什么。
温窈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略带着小得意地看向他:
“我帮你揽了一个大活儿,你要感谢我。”
裴峋淡淡嗯了一声。
“……你不问我是什么大活儿?”
只要知道她刚和薛京盛聊完,是什么还用问吗?
因此裴峋只轻描淡写道:
“在想怎么感谢你呢。”
“……”
温窈见他这个气定神闲的表情,总觉得他想的感谢方式一定有什么古怪。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种感谢。
这一晚注定是星光熠熠的一夜。
影视圈的大佬们齐聚一堂,影帝影后加起来都能坐一整排,按照裴峋在影坛的地位,当然还不配坐在这一排,不过谁让他在歌坛地位超然,在国外出席活动能和好莱坞影星并排坐,没道理回国了还要屈居后排。
而温窈作为他的妻子就坐在他身旁,与他一起等待着今晚奖项揭晓。
最佳编剧的几位提名公布在大屏幕上,镜头扫过台下五位被提名的编剧,当五个人的脸出现在大屏幕上时,观看直播的观众们还在感慨:
[不管再看多少遍,温窈这张脸混在最佳编剧的提名中都有点离谱]
[她真的不打算多接戏当演员吗?这张脸不拍戏真的好可惜啊]
[而且难得演技不尴尬,遇到个好导演□□一下,搞不好今晚就能和她老公一起提名最佳新人了诶]
[当演员对这两位来说都是玩票罢辽,只不过玩票都能到这个水准,属实让人不得不服]
温窈知道自己的资历还不够拿这种大奖,所以等到主持人公布结果叫出另一位提名者的名字时,她毫不意外地笑着为她道喜。
然而等最佳新人奖公布,裴峋那张脸占据整个荧幕时,温窈却顿时哭得稀里哗啦,比一旁的裴峋本人还要激动。
[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温窈被提名呢!]
[她为什么那么激动啊哈哈哈这是不是我拿不到奖不重要但我的爱豆一定要拿奖吗?]
[对比之下裴峋淡定过分了]
[bkg:小场面,不慌,我可是被格莱美最佳专辑奖提名过的男人]
掌声雷动中,裴峋在万众瞩目中走上台前。
无数镜头对准了他,#裴峋获金梅奖最佳新人奖#的热搜也在同一时间冲上热搜。
然而他站在立麦前的第一句话却是——
“温老师别哭了。”
哭得稀里哗啦的温窈丝毫没有顾忌形象的意识,反正她也不会拿奖。
但裴峋这句一出,全场起码有一半的摄像头都齐刷刷对准了她,她那副“我爱豆就是最牛”的表情戛然而止。
而台上,灯光耀眼的中央,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手扶麦,一手握着奖杯,懒懒扬眉,补充了下半句:
“……留着等我以后拿了最佳男主角再哭。”
全场顿时一片起哄笑声和掌声。
这样严肃的颁奖典礼场合,之前领奖的每一个人都是规规矩矩感谢工作人员感谢家人,也只有裴峋——
不管走到哪里,一开口就能打破那些墨守成规的陈腐气氛。
等台下的笑声和掌声稍稍平息,裴峋还是按例感谢了《飓风行动》的幕后人员。
“……拍电影和我做歌手不同,电影是无数人的努力托举起的工业体系,唱歌是一个人的事情,但一部电影的魅力,离不开每一个部门的付出,因此,除了上面这些人以外,我还要感谢我的妻子,这个奖也属于她。”
男人不疾不徐地说完这一番话,一贯漫不经心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台下掌声一片。
温窈也刚要感动,然后就见准备下台的裴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转头补充了一句:
“……当然,她不介意的话,我这个人也属于她。”
感动被扑灭得如此突然。
周遭的起哄声和善意的笑声此起彼伏,金梅奖颁奖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刷过一片“woo——”的惊叹。
裴峋倒是镇定自若的回了位置,只有温窈抵不住这样万众瞩目的压力,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直到颁奖典礼结束,散场的同时还有人悄悄地在不远处打量他们,脸上一副“磕到了”的慈爱表情。
应付完外面等着采访的媒体,裴峋站在微凉的夜风中,挂掉来自程越的电话:
“老程说他在会所订了个包间给我庆祝,要不要去?”
“去啊,当然要去。”
温窈伸手扣住他五指,扬起一个笑脸。
“今天本来就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两人抵达会所的时候,阿飞已经喝过了一轮,大陈、宁宁和俞芳三人玩骰子玩得热火朝天,还有不少柠越娱乐的工作人员在,裴峋和温窈推门而入的同时,喷花从天而降——
“恭喜裴老师和温老师!!”
听到喷花筒动静的第一时间裴峋就护了一下温窈,没让她今日精心弄好的头发沾上五颜六色的彩屑。
结果就是他被喷了一头。
门口两个小职员见状顿时吓得连忙甩锅:
“是老板的主意!”
“阿飞哥买的喷花筒!”
“……”
一屋子的人难得见平日眼高于顶的裴峋被人喷了一头彩纸,醉醺醺的阿飞笑得最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峋哥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还没笑够五秒钟,就被裴峋手里的三个喷花筒喷了一脸,偏他今天穿着一身骚包的丝绒西装,彩纸沾在他身上扯都扯不掉。
老板程越站出来打断:
“好了好了,别闹了,今天阿峋拿了奖,小温的剧本被薛导看上,两件大喜事,你们俩必须喝两杯。”
包房里其他人跟着起哄。
桌上摆着威士忌、白兰地还有几瓶红酒,度数都不低,程越倒了两杯红酒。
裴峋瞥了一眼,想也不想就把两杯都喝了。
“给她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差不多就行了。”
程越挑眉,带头喊:
“诶——没这规矩,替喝翻倍啊。”
阿飞还在扯彩纸,附和:“得四杯!”
宁宁看热闹不嫌事大:“翻倍!翻倍!翻倍!”
温窈看了眼那个酒杯,程越下手黑,红酒杯倒满了一半还多,四杯下肚不是开玩笑的。
她不是不能喝酒,在剧组的时候也去过不少酒局。
刚要去拿杯子,却被裴峋抬手夺过。
“抢什么?”
他斜飞一眼,挑衅地:
“瞧不起你男人?”
温窈眨眨眼:“我能喝的……”
“嗯,能喝,去那边坐着喝你的饮料。”
“……”
然后温窈就真的坐在那边,看裴峋眼都不眨一下地又喝了两杯红酒。
“峋哥来玩骰子!”
“对对对快来!今晚你没来宁姐赢得太猖狂了!”
“什么叫我猖狂明明是你们没一个能打的——”
裴峋被他们拉着去玩骰子,百无聊赖的温窈就坐在旁边给他摘身上没弄掉的彩纸。
等裴峋赢了三把之后,总算摘干净了,这俩人秀恩爱看得阿飞眼热羡慕,过去抱宁宁的大腿喊:
“老婆我也要你给我摘……”
宁宁:“走开,别耽误本赌王决一死战!”
“……”
阿飞叹了口气,醉醺醺地回头跟温窈碰杯:
“诶,看见没,黄赌毒就是沾不得,我那么大一个温柔可爱的老婆,现在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赌棍了,小嫂子,不瞒你说,峋哥要是个女人,我肯定还是喜欢峋哥这样的,峋哥玩骰子就从来不上头……”
温窈微笑答:“你喝得也太多了,还是吃颗头孢醒醒酒吧。”
包厢里喧闹嘈杂,程越正吊着他那五音不全的嗓子在唱歌,其他人玩骰子的玩骰子,打牌的打牌。
只有醉得不着五六的阿飞打了个酒嗝,慢悠悠道:
“你别框我,那玩意儿吃了要死人,我又不是峋哥,我活得好好的,我才不想死……”
听到这里,温窈脸上的笑意忽然褪去。
“什么意思?”
一旁的裴峋被宁宁摇骰子的声音震得耳麻,凌冽长眉微微蹙起,淡淡地催促她动作快点,骰子要碎了也不会改变结果。
他看上去一如往常。
冷淡,拽得二八五万,眼高于顶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阿飞又喝了一杯伏特加,他坐在沙发扶手上,醉眼蒙蒙地望着温窈:
“诶……小嫂子,我得敬你一杯,还好有你,否则,哪有今天的峋哥……”
捏着高脚杯的指尖有些发白,温窈耳边听着阿飞醉醺醺的话,眼睛却始终看着裴峋的背影。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哑声问:
“什么叫,没有我,哪有今天的裴峋?就算没有我,他……”
“你不知道吗?”阿飞又打了个嗝,他脑子被酒精麻痹,说话有点颠来倒去,“就四年前,他出国前最后的演唱会,遗嘱都找到了,就是演唱会那天俞姐在他家里找到的,把我们都吓了个半死……”
温窈脑子嗡的一声,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阿飞的声音。
“……后来才知道,峋哥一直有抑郁症,虽然平时装得跟个没事人一样吧……但其实遗嘱都立得清清楚楚的,最严重的时候,门也不出,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什么也不干,就在家里写歌,然后等死……”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
温窈想起了她和裴峋刚刚结婚的那段时间。
男人昼伏夜出,并不和她交流,也几乎没见过他吃什么东西。
偶尔半夜温窈醒来,也只是见到录音室里亮着点光。
她那时还以为,他只是不想和她说话而已。
“……然后呢?”
温窈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然后啊……”阿飞慢吞吞地想了想,“演唱会那天……俞姐和程老板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都吓坏了,不敢让任何人刺激他,只能等演唱会安安稳稳结束,才拿着遗嘱还有他的病案跟他对峙……”
恍恍惚惚间,阿飞的眼前还能浮现出那天的那一幕。
人潮散尽的舞台上,俞芳眼眶通红,带着程越和乐队的其他人一起当面问他,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
而那个男人坐在舞台的高脚凳上,望向一片漆黑的台下,出神道:
“不记得了。”
造谣绯闻,诬陷吸.毒,揣测他的曲子是抄袭。
无尽的谩骂,极端的赞美。
还有那个贪婪的、像漩涡一样拉扯着他坠入深渊的父亲。
那种想要终结一切一了百了的念头究竟是何时冒出来的,他已经记不清楚。
那时的他站在舞台边缘,垂首看着地面,眼神冰冷又轻蔑。
“曾经我打算,就在那一天,在我最后的舞台上,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就站在这里倒下去,把我这糟糕透顶的一辈子结束。”
在两人骤然发白的脸色中,裴峋又一转语调,忽而很淡的笑了笑。
“但你们不必担心——”
“我早就已经放弃了那种愚蠢的念头。”
他转过身,将舞台下的漆黑深渊留在身后,步伐从容地离开。
“家里还有人在等我,所以我还是,择日再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