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生甬道里面的气流浑浊又冷冽,吹在脸上,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黑暗之中缓缓揉上你的脸。
高老道在回生甬道的四壁上贴了破邪符,定住了回生甬道的运转,至于能坚持多久,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没底。
我守在出口边上,眼睁睁看着他重新跳出了回生甬道,站在台阶上,像是一个迎风而立随时可能飘然飞去的神仙。
我忍不住在心里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最终,高老道还是选择了留下来,他要带走他的两条番天蜈蚣。
此刻妖兽一击不中,摇晃掉头上的砂石尘土,重新将剩下的五只眼睛转动开来,朝着四周围不住地搜索,试图找到伤了它眼睛的罪魁祸首。
我都能从它的眼神之中看出滔天的怒意,它为此甚至不惜强忍着身上被番天蜈蚣撕咬啃噬带来的彻骨剧痛,身躯蜿蜒扭转,在深渊的石壁上不住地来回爬动。
我知道,在它眼中,番天蜈蚣是两只只要抽出手来随时都可以碾死的爬虫,而能伤到它眼睛的人才是最应该先杀之而后快的威胁。
最终,它的五只眼睛正面对上了高老道。
那只被高老道射爆的巨大复眼里还在汩汩喷涌着浑浊的血液,那是血液混合了体'液和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形成的恶心玩意儿,红白黄绿掺杂成一团,顺着它的半边脸淋淋漓漓地往下流淌。
这让它的脸显得又恶心又滑稽,我躲在回生甬道里偷偷看着这一幕,甚至觉得滑稽盖过了我对它的恐惧。
“小包你听好了,我会不断地吸引它的注意力,尽可能地不让它注意回生甬道的出口,一会儿无论是回生甬道突然关闭还是我吸引失败,让这家伙毁坏了甬道,你都必须第一时间往外跑,不要管我,明白么?”
高老道双眼死死盯住妖兽,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我嘱咐道。
我咬着牙小声地答应了他,然后又把身子往后缩了缩,尽量不让妖兽注意到我。
这是我俩早就说好的默契,这种情况下我怕是帮不到他什么,但是最起码,我能不拖他的后腿。
人总是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于高老道就是必须救出两只番天蜈蚣,不让它们无辜枉死,也不让它们误入歧途,更不允许它们为祸人间。
不然高老道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
所以我只能在回生甬道里给他把风,同时暗暗祈祷我们有足够的运气,可以支撑我们成功顺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会儿功夫高老道嘱咐完了我,立刻沉下心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移回到妖兽身上,见它一时之间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直接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手一抖就射了出去。
黄符呼啸,破开空气,直取妖兽的另一只最大复眼。
妖兽显然对这声音起了警惕之心,黄符一出,它脸上的皮肉一抽搐,登时咆哮一声,偏开脑袋就想躲过去。
高老道的黄符要是能这么轻易避开,那高老道怕是要羞愤而死,他手上掐诀,望空一指,三道黄符追着妖兽的眼睛死死不放,这鲶鱼妖兽到底身躯笨重,不比那轻巧形的妖兽灵活,终于中了招,只听水浆乍破银瓶裂,另一只最大的复眼也被当场射爆,迸溅出的血水泼得到处都是,几乎淋湿了整面石壁。
高老道在挥出黄符的同时,身子已经飞快地往台阶下头跑去,我只看见他几个纵跃,已经跑出去极远,洞中光线晦暗不明,我只能瞧见他的影子在远处腾挪,再看不真切了。
妖兽疼得痛苦咆哮,狠狠地撞击周围的石壁,整个地宫地动山摇碎石崩塌,大大小小的石头从岩壁上剥离陨落,摔在台阶上崩起无数碎片,有的甚至砸进回生甬道里来,差点砸花我的脸。
我拼命捂住脑袋,直到这一波过去才敢重新抬起头来,赶紧趴在洞口往地宫里看去,却根本看不到高老道的身影了。
反而是妖兽的庞然身躯,在黑暗之中轮廓还算分明,腾挪蜿蜒地在岩壁上扭曲爬动,追着高老道不断地上下乱跑,不时还用巨大的嘴巴往岩壁上狠狠地啃噬撞击,这一会儿的功夫,地宫原本平整的岩壁已经被它弄得坑坑洼洼,大坑套小坑,彻底面目全非了。
我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心道若是高老道再这么乱跑下去,番天蜈蚣能不能及时长大我不知道,但是台阶被损毁得这么厉害,他回不来了倒是真的了。
一时间我脑海里几乎把葱认识高老道到现在的所有精力都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高老道,我是不可能一路顺畅地走到现在的。
意识到这一点让我更羞愧了,在回生甬道里坐立不安,往外张望了好几次,才总算勉强看清那妖兽身体上生出了一点变化。
那是两道极为粗壮的影子,看上去活似两条传说中的龙,只是没有云雾缭绕,也没有风雨相随,然而高高昂起来的上半身和两条数丈长,高高飘扬在两颊的胡须,实在让我不能不联想到龙这种神物。
这两道身影此刻牢牢抓在妖兽身上,随风扭动,眨眼功夫就攀爬到了鲶鱼妖兽的头上,那妖兽虽然腹部足脚众多,可全都短小精悍,根本无法帮它将身上的两道黑影击落,只能任由它俩嚣张地一路爬到天灵盖上。
我惊讶得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那是番天蜈蚣?这么一会儿竟然就长大了十几倍有余,不愧是高老道口中通天彻地的神物。
两条番天蜈蚣也没有辜负这“番天”之名,妖兽身躯剧烈摇摆,它俩却稳如登云,一左一右地踩在妖兽头颈上,巨大如钳的口颚一口铲下,我只听空旷的地宫里一声清脆破碎的声响——它俩竟然把鲶鱼妖兽的天灵盖给咬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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