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八点,卫生院换班的护士和医生来了。
“罗医生我进来了。”
来替她的意医生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动静,便直接把门打开。
罗医生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七叶树,初春的它刚刚开了嫩芽。
落叶乔木,叶子对生,掌状复叶,小叶五至七片,长椭圆形,圆锥花序呈花白色所以叫七叶。
罗医生也不知道这棵树在这里究竟待了多少年,她问过老护士,老护士说这所卫生院建起之日,这树就在这里了。
七叶树又称往生树,据说佛陀圆寂后其徒弟们在位于印度王舍城附近毗婆罗山中的石窟中聚会并结集了佛教经律论三藏,该石窟因窟前有七叶树而被称为七叶窟,因此,七叶树也成为佛教名树之一。
太阳透过树的缝隙折射在窗户上,树影斑驳有些刺眼。
“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值了一晚上夜班你不困啊?”
“我可是听说了昨天晚上来了棘手的病人,不过现在看来事情应该是解决了。”
意医生一边说一边换下自己的常服,套上白大褂。
“是啊,解决了。”
罗医生换回常服带上口罩,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脸上的伤,和意医生打个招呼之后就出了门。
路过大堂时,人已经不见了,被血迹浸湿的地面也被保洁阿姨拖了一遍又一遍,整个大堂的地面湿漉漉的,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没有人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人在意。
有人降生就会有人离去,做这一行就得习惯。
江春梅是被板车拖去的,也是被板车拖回的,因是难产死的不吉利,不能葬入乔家祖坟。
和廖婆子商量了一番,价钱也确实谈到位了,就把江春梅埋在了乔家祖坟的旁边,和乔家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估计江春梅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拼上性命也要生下来的孩子,让她没有容身之所,连乔家的祖坟都进不得,更没有机会和乔生生同眠死同穴。
怕影响了风水,廖婆子回家和江大爷说了这件事情还有补偿情况,江大爷一开始有点伤心难过,不过看着廖婆子带回来的钞票,眯着眼睛开始数钱。
“春梅真是咱们的好孩子,就算死了,还是为我们江家着想,真是个好孩子。”
越数越开心,嘴巴都要笑歪了,他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还是得多生孩子换钱。
“是啊,春梅就算死,也是为了咱们江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了好,要是半死不活的,又生不了孩子,被乔家退货了,那咱们不就得养着她。”
廖婆子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计算,春梅是她的骄傲,这么多年补贴着娘家,现在死了,倒是一次性补贴到位了。
“再说咱们又不止春梅一个女儿,咱们还有雪梅,雪梅日后只会嫁的比春梅更好,咱们就坐等着数钱,享清福哦。”
说完,廖婆子和江大爷相视一笑。
刘淑娟本来是看廖婆子回来了,想问问大姑姐的情况,听他们这么说,心里不寒而栗……
这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啊,为了钱,直接把命搭上了,他们还觉得女儿死得好。
刘淑娟怎么想都觉得心里膈应的厉害,是不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会为了宝川弃了自己?
刘淑娟心里是一阵后怕,女人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值钱。
“娘……娘”
宝川刚学会走路,跌跌撞撞的朝她走来,口齿不清的念着她教的娘。
刘淑娟赶紧把宝川抱走,怕被廖婆子和江大爷发现。
她抱着宝山就去了陈贵兰家,虽然陈贵兰和江涛海离了婚,除了不赡养老人,刘淑娟从本质上来说和她并没有很大矛盾,最多是个冷眼旁观的态度。
“淑娟,你怎么来了?”
陈贵兰和江盼籽正在清洗地里的红薯,客人反应都喜欢吃白菜粉条包,打算趁着江盼籽放假,一起全部挖出来,洗干净切成块在晒干魔成粉,在做成红薯粉。
“没事,我就想带包山过来看看。”
刘淑娟觉得自己来的有些不合时宜,别人正在忙着,自己过来和她说八卦。
“没事的二婶,有什么事你说吧。”
整个江家,江盼籽唯一印象好一丢丢的,也只有刘淑娟,她只是贪财,廖婆子骂自己的时候她就隐身,逢年过节廖婆子或者江大爷生病,她是不肯出一分钱,吃住都在江家。
只能说她是个旁观者,比直截了当为难自己的江雪梅和讨厌自己的廖婆子还有江大爷还是稍微好一点,但也算不上个好人。
江盼籽洗了个手关了院子里的水龙头,从厨房搬了两把椅子出来给刘淑娟坐。
从里屋拿了点米花糖给宝山吃,她也不是舍不得,只是之前没有分家,她不想沾惹太多江家的事情。
“宝山,说谢谢姐姐。”
见江盼籽不计前嫌给宝山东西吃,刘淑娟也是羞红了脸,自己连个孩子都比不过。
“谢……姐……”
宝山才一岁,说话都说不清楚,吐词的断断续续的。
“不用谢。”
江盼籽突然觉得宝山可怜,孩子出生都是一张白纸,他这张白纸被廖婆子这支墨笔沾满了污秽,她看见了他的结局。
这纯真吃着米花糖的样子,和以后身穿囚服被枪毙的样子,仿佛隔了一个世纪一样,不知道宝山的最后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会不会怨恨一丝一毫。
“二婶,你有什么话说吧。”
江盼籽知道她的性格,不是真的有什么事情,是不会来这里的。
“你春梅大姑死了……”
短短几个字在江盼籽心中变幻,死了?怎么死的?不对啊,这和她上辈子所看到的结局完全不一样。
“春梅死了?怎么会?怎么死的?”
陈贵兰明显也被惊到了,她也见过她几面,这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生孩子死了……”
刘淑娟就把廖婆子跟江大爷说的话一字一句的复述了一遍。
陈贵兰和江盼籽真是傻了眼!怎么还有这种父母,为了钱财,连女儿的性命都不要。
“他们乔家这样子做也不怕大姑半夜来敲门!”
江盼籽对于自己这个大姑不熟悉,她只是气愤,女人的命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而活,为什么不能把握在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