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酥酥一路抵达点右宗的山脚下。

距离点右宗的山峰还有很远的距离。她想要畅通无阻的抵达,就不能引起点右宗任何人的注意。

而三师兄已经去往点右宗的正门，制造些混乱，给酥酥机会。

酥酥趴在草丛里在等待。

乌云让天空没有明亮的光线,草树带来的阴影足以隐藏一只小红狐。

酥酥甚至还嫌不够，画了一张隐身符贴在自己的尾巴上。再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师兄说，听到山脚下的炸裂声就可以行动了。

她默默听着风中的声音。

不多时，一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

点右宗的守门结界产生微微缝隙。

就是此刻！

酥酥立刻尾巴一摆，顺着宗门正路一侧的小树林钻了进去。

她不敢回头,撒丫子跑得飞快。

小狐狸的脚步还很轻盈，绕开了可能会发出声响的枯叶，一路踩着柔软的土地，埋头往上冲。

她飞快穿越了一片一片荒凉的树林，不敢靠近正道，始终在阴暗的树林里穿梭。

偶尔有点右宗弟子急匆匆赶来的路上,发现一侧树林中有些许响动，隐身符让酥酥的踪影很难被捕捉，何况她一只小狐狸，会有动静的都在地面。

就算被发现了动静也只会被当做是林间小兽虫蚁。

酥酥跑得飞快,她心跳同样很快。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要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关乎到了整件事的成败,关乎到了营救大师姐的第一步。

酥酥跑到接近点右宗主峰的位置，暂时停了下来。

师兄提起过，这里的高阶修士以金丹为主，应该有比金丹修为还要高的。

她的修为太低,若是被发现定然是没有活路。

所以到了这里,就要等待。等待气息的单纯,等待山脚下的灵气暴|动。

酥酥耐心地等待着。她没有使用小金碗时，身上是没有灵气波动的。只要趴在这里，用隐身符藏着，不会有人很容易发现这里的红狐是个妖。

酥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风中细微的声音。

三师兄是丹修，虽然也善剑，但是打斗并非他的擅长。

如果不能用丹毒来偷袭，他能做的就是拖住，再趁乱逃走。

脚下的土地在微微晃动。

酥酥立刻知道，这是山脚下的灵力暴|动开始了。

三师兄拖住了那些人。

现在轮到她了。

酥酥立刻朝着峰顶跑去。

越往上，灵气越浓郁。

同样，也是点右宗的门脉所在。还没有接触到山峰，酥酥已经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翻滚得厉害。

呼吸，呼吸也开始变得薄弱。

酥酥小口小口呼吸，她花费了很多很多时间来爬上最后一截峰顶。

她的爪子已经开裂，踩一脚，就是一个血爪印。

浑身蓬松漂亮的毛下，皮肤同样因为受不住灵压而开裂。

酥酥一声没吭，继续朝峰顶靠近。

比平日里还要鲜艳的红狐，留下了一连串的红色脚印。

酥酥呼吸越来越轻。

不是她不想，而是空气里已经没有足以支撑她呼吸的存在了。

峰顶的白雾缭绕。而白雾之中，一个宗门的灵运正在四处游荡。甚至有些好奇地靠近酥酥。

酥酥变回人身，下一刻，她脚一软，跌倒在地。

衣裳已经被鲜血染红，手脚上都是血。

好疼，没有这么疼过。酥酥咬着下唇，努力用最后一点力量从锦囊中取出小金碗。

小金碗中白雾开始扭曲，峰顶的灵运毫无防备地被小金碗巨大的聚灵之力给抓住，瞬间强制被漩涡拽入小金碗中。

抓到了！

酥酥睁开眼，嘴角的血已经染红了她的唇。

而然她却是笑着的，松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抓到了灵运。

等找到大师姐，让大师姐抱抱她，她就忘记这次的疼吧。

酥酥立刻变回狐形往回跑。

山脚下，乔池心也狠狠皱起了眉，不禁抬眸看向远处的峰顶。小师妹如今走到什么地方，到底能不能拿到灵运。

留给他分心的时间不多。

他提前设置好的丹毒足以让他在近乎一个门派围攻下自保。

但这大量的灵力消耗，也让他面色苍白。

他手握着剑，再一次挥退逼上的点右宗修士。

那些修士已经气得吐血。

手指着乔池心，怒道：“你这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非要自寻死路吗？”

乔池心扫了眼对面。

包围他的，足有十个金丹修士，数十名筑基弟子。

山脚下被他劈断牌匾的山门处，早已经被毁得不成样。

“我说了，打开点右渡境。”

乔池心手持剑，再一次重申。

点右宗的宗主从人群后走来。

他面色极其不好。

一个看不出修为的年轻人，目前表露出来的修为在绝大多数金丹修士之上。

要么是金丹巅峰期，要么……

这么一个修士，怎么可能认识渡境里的那群穷鬼？

“年轻人，老夫劝你不要管他人闲事。为了外人得罪一个点右宗，不值得。”

乔池心冷笑了声，抬起剑：“就你们，也配得罪二字？”

此等轻蔑直接惹怒了点右宗宗主，他也不顾身份不身份的，直接对乔池心出手。

来了。

乔池心心中叹了口气，举起了剑。

他真的不擅长正面动手。

小师妹，可千万快一点。

正在纠斗之中，点右宗忽地，整个宗门地势下陷一截。

点右宗宗主脸色巨变，抬头看向主峰。

峰顶的灵运，不知道被什么啃了一大半！

乔池心立刻翻身要离开。

小师妹真厉害，她做到了。不错不错，回家要给她多买些烤鸡了。

点右宗宗主怒急攻心，捂着胸口吐出一大滩黑血来。

“快，”点右宗宗主咬着牙说，“派人立刻通禀赤极殿殿主，殿主要抓的狐妖一行，露了踪迹。快——！”

乔池心脚下一顿，而后跑得更快了。

重渊得了这个消息时，正侧倚在榻上饮酒。

云色在不远处回报。

“殿主，那些人说谎了。属下查明，点右宗的人用高额的酬劳吸引了不少修士前来。嘴上说得好好的，帮忙去渡境中找螟蛉草蛇，几百人进去了，他们直接关了渡境。”

重渊没有在听。

“而后那些被关在渡境里的修士，宗门的人找上来，点右宗以大欺小，不肯开渡境。属下猜测，他们可能是要用这几百人的性命，去养渡境里的什么。”

一壶酒喝完了，重渊随手将酒壶扔出，又从芥中取出一壶酒来。

“他们说的狐妖女和丹修，八成也是为了自己宗门的人来的。”

云色说完这句话，重渊才抬起眼皮。

“不是她。”

点右宗的人当时说什么不重要。是真的，无所谓，是骗他，顺手杀了就是。

他从未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从点右宗得到的信息。狐妖女。

不是她。

他宁可是。

她现在要是做个打家劫舍的小狐妖，也挺好的。起码有他在，她想打劫谁都行。

云色无奈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

“殿主，万绦宫，咱们什么时候杀上门去？”

“不急。”重渊闭上眼，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先找狐妖，再杀点右宗。”

都是死。

云色知道殿主这是又不舒服了。

差不多十年了，从前殿主或许有那么一些时候会不适，这几年越发的明显。

头疼，易怒，杀机越来越重，有时候会无端失控。

云色退了出去，反手关上门，叹气。

早知今日，以前怎么就看不懂自己呢？

云色才走出门，就又敲门，有些欣喜地对殿主说道：“殿主！点右宗传来消息，找到狐妖女的行踪了！”

重渊瞬间睁开眼，眼底一片血色。

酥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是半点不敢在点右宗停留。

耳朵紧紧往后贴，尾巴卷起，跑得宛如一阵风。

她从没有这么跑过，用三师兄的话来说，她这会儿差不多就是鬼追狗撵了。

小狐狸连滚带爬跑出了点右宗的山脚，还记得三师兄的话，头也不回换了个方向，往几十里外的点右山去。

酥酥一边跑，一边想着三师兄快点来。

她疼得厉害。从皮到骨都是疼的。

“怎么这么狼狈。”

正想着，酥酥整只小狐狸被乔池心一把捞起来。

乔池心眉头紧锁。

小师妹……浑身是血。

明显是在高于她太多的灵压下，强行撕裂造成的。

他在山脚下说是声东击西，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但他到底存了太多的保命丹药。毒丹药丹，应有尽有。

与之周旋了一大圈，虽然受了点轻伤，但绝没有小师妹这般惨。

是真的惨。

酥酥变回人身时，全靠师兄扶着。

她默不作声掏出了小金碗。一身是血，双眸却闪着明亮的光。

她歪着头看着三师兄笑。

乔池心手指一收，不小心捏到了酥酥的胳膊，疼得她立刻皱起脸倒吸一口气。

他沉默了下，生疏地抬起手，在酥酥的头顶拍了拍。

“小师妹，你做得很好。”

而后又认真地重复道：“真的很好。”

他知道，小师妹这么看他是想要夸奖。她其实特别好懂。最喜欢身边人的认可，夸赞。

只要得到了，就很满足。

像是过去从未得到过夸赞一样，获得一点点，就是她的至宝。

酥酥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三师兄又夸她了！

她好厉害一只小狐狸。

乔池心直接给酥酥喂了一大把丹药，又把十几颗保命丹碾碎了，涂了她一身。

黏糊糊地……

酥酥几乎成了一个小面人，狼狈地跟在师兄身后。

好在止疼很棒，几乎感觉不到前面浑身被撕裂似的疼痛了。

三师兄炼丹术好厉害。她也要学。

师兄妹二人马不停蹄赶到点右山。

乔池心还在低声不断叮咛。

“灵运的确能撕开宗门的渡境，但是不能全开，此灵门未必会让渡境内的人察觉。我们要做的，是进去。”

“进去？”

酥酥一愣：“是进到渡境内吗？”

“对。”

乔池心已经带着酥酥抵达点右山的山峰。

“有了灵运，我们能强行撕开一个裂口。进去后要做的，是用灵运去找到渡境灵。一个渡境只有在渡境灵灭的时候，才会自行开启一道生门。这个生门最多只有一刻钟。这一刻钟，就是我们救回大师姐的机会。”

若非没有灵运，大师姐凭借自己完全可以毁了这个渡境。但是无法，现在只能靠外在的力量去做。

酥酥默默记下了。

她脚下踢到了一块石头，血红色的。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才发现，此地血腥气极重。

草木像是被毒浸染了，枯死一地。且地上泥土大多被血给浸透，形成了一种暗红接近黑色的痂壳。

本该是渡境的灵门处，如今结着一张网。

一张血红色的血契。

酥酥一走到这里就难受得厉害。她心跳极快。

这里……像是前不久才发生过打斗。死伤无数的那种。

乔池心收集到的赤极殿殿主的灵压，从陶罐中一放出。

酥酥眼睛一眨不眨看着。

是来自重渊的灵压，一离开陶罐就霸道无比地直冲向血契。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那恶气的，邪性的血契，瞬间被击中打得烟消云散。

而那股灵压也随之消失。

没有了血契，点右渡境的灵门露出。

是一个小小的石门，两半石门闭合在一起，并没有半分开启的意思。

酥酥从锦囊中掏出了她的小金碗。

小金碗里，被抓来的灵运几番挣扎挣扎不脱，在小金碗内的漩涡里来回翻滚。

挺狼狈的。

乔池心嘴角抽了抽。

“小师妹，你这碗，也挺能装。”

他还以为只是抓来一点灵运。没想到小师妹一出手，直接撕了人家一半的灵运。导致点右宗的宗地塌陷，灵气少了一大半。

骨头被抢了，狗都气得去找主人汪汪叫了。

乔池心啧了一声。赤极殿殿主。

这种人物要是真的插手，那可真的是他们荆门的灾难了。

等拿出了小金碗，乔池心才发现另外一个他忽略了的问题。

被小金碗装进去的，只能酥酥吸收。

这小金碗只进不出，旁人根本无法得到其中的任何灵力。

也就是说……

乔池心看向小师妹。

酥酥手握着小金碗，正在把灵运一点点朝自己指尖积攒。

能进去的人，只有她。

“小师妹，”乔池心心平气和告诉她，“待会儿你进去。一方面是你才能用这灵运，另一方面，这个渡境只能容纳金丹以下修为。一旦超出修为，会被渡境挤压神魂。轻则跌境，重则魂伤。”

酥酥一愣：“那大师姐……”

“大师姐有不少丹药能压制修为。”乔池心顺口说道，“我给炼的。服下后就只有筑基修为，半分不作假。”

“这种丹药我也有。不过我不进去了，得留下来给你守门。”

酥酥了然。

她待会儿要去找大师姐了。是好事。

现在就要好好的把这些灵运炼化过来。

酥酥积攒着灵运，半响皱起了眉头。

这灵运和平日里吸收过的灵气截然不同。灵运像是有自我意识，是很抗拒的。

而且灵运的吸收，远比灵气要艰难地多。

她花费了好长时间，只能积攒一点。

不但如此，积攒了灵运的指尖，火烧似的疼。

与此同时，一些奇奇怪怪的恶念浮上心头。

‘得到此等至宝，普天之下，自然是我点右宗的了！’

‘杀一人无用，那就杀十人，百人，灵铃自然能吸收到人魂。’

‘凡夫俗子，蝼蚁而已。死不足惜。’

‘小宗小门，那又何妨，又有谁能阻我？’

‘全部都死在渡境里，灵铃就能快快长大。’

灵运已经在指尖积攒了不少。

酥酥睁开眼，面色极其不好。

她大口喘着气。

不对，不对。

她听见，看见……不，是想到。

想到灵运中积攒的恶意，应该是点右宗高阶修士的。

“师兄……”

酥酥声音有些软。

“渡境里……有东西。”

酥酥到底是忽然之间被厚重的恶意袭入，她难受地有种想吐的感觉。

吐不出来，小狐狸还是象征性地呕了一声。

太难受了，这些声音，这些念头。

酥酥疲倦地揉了揉眼睛，把自己想到的告诉给师兄。

“点右宗，点右宗想杀几百个修士，来养渡境里的一个……灵铃。”

“灵铃？”乔池心面色不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点右宗觉着，只要养大了这个灵铃，点右宗就能……称霸。”

酥酥说得都嫌弃。

“好生有趣。自己修为平平，居然把念头寄在此等虚无缥缈的法灵上。”

乔池心冷笑了声：“小师妹，师兄再教你一个。这种宗门，活不了多长。”

话音刚落，点右山上灵气动荡。

乔池心脸色骤变：“快开灵门！有人来了！”

酥酥立刻将积攒在指尖的灵运送到灵门上。

下一刻，灵门开启一条缝。

点右宗宗主唯唯诺诺地在山脚下迎接赤极殿殿主。

重渊御剑而落，才抵达点右宗，他脸色巨变。

这空气里的气味。

血腥味。

是……

是酥酥。

是她！

重渊绝对不会闻错酥酥的气息。这一定是她。

他终于找到了酥酥的气息。

重渊从山门口谁都没理，铁青着脸一路疾行沿着酥酥的气息找去。

他在点右宗的小树林里看见了血迹。

斑驳血迹，一瘸一拐的小血爪印。

重渊心口疼得一抽，瞬间呼吸不上来。他眼底爬上红血丝，手扶着树干，下一刻，重渊吐出一口黑血。

是她……她的……血。

重渊闭眼仔细确认了好半天，才睁开眼。还好，还好空气里的气息告诉他，她性命无忧。

而点右宗宗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在重渊的身后。

“殿主，今日那狐妖女和丹修又来大闹我宗门，那丹修拖着我们，狐妖跑来偷我宗门的灵运。实在是可恶无比！”

重渊闻言，缓慢转过身来。

他的表情不对。看起来很宁静，甚至问了一句：“灵运？”

“是啊！”点右宗宗主都快气吐血了，“一个宗门的灵运啊！那狐妖好生恶劣，直接偷走了一大半。一大半啊！”

重渊明白了。

他家小狐喜欢灵运。

这不是什么难事。

而点右宗的宗主还在指着几十里外点右山的方向，以为赤极殿殿主会为他伸冤，连忙道：“他们的目的肯定是点右山，殿主，要去点右山吗？”

重渊甚至好脾气地道了谢：“多谢告知。”

还不等点右宗宗主露出笑脸，下一刻，重渊已经抬手一掌击断了他的命脉。

点右宗宗主当场毙命。

害他家小狐受伤，还说她可恶。

找死。

随后，重渊直接抬手将点右宗的所有灵运一把抓来。

点右宗宗地彻底塌陷，灵脉断裂。

重渊将灵运装入一个小瓷瓶中，深吸一口气，抬手招来剑。

点右山。

她在点右山。

他带了她喜欢的灵运去找她。

重渊一路御剑疾行，几乎须臾之间，已经抵达点右山。

点右山上有他的掌风灵压。

还有讨厌的丹药气息。

以及，酥酥的味道。

重渊轻盈降落，有些忐忑的想，自己带的灵运太少了。早知道就先去杀上万绦宫，夺了灵运来。

在枯萎一地的血迹斑斑中，他看见十年不见的酥酥。

她浑身狼狈，分不清是血还是什么，蹲在一个渡境的灵门前。

酥酥感觉到了身后有灵力的波动。

她打开了灵门，忍不住回眸。

一刹那，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为什么她会看见重渊。

在距离赤国千里之外的黎国。在血腥味极其重的点右山，在阴暗无光，枯草一地的渡境前。

酥酥茫然地眨了眨眼。

是重渊啊。一身黑衣，和分别前好像有些不太一样。男人的眉宇间好像多了很多疲倦。眼神中透露着太多太多的东西。

他看着她，直勾勾地看着。看起来他像是很不开心，可又像是很开心。

酥酥眨了眨眼，回过头来。

与她无关，她该在意的，是大师姐。

“酥……”

重渊眼睛贪婪地看着她。鲜活的，灵动的，狼狈却那么招他心疼的。

是他的小狐，是酥酥。

唇动了动，男人才准备喊出自己小狐的名字，却见酥酥已经直接跳进那开了一条缝的渡境之中。

渡境在闭合。

重渊根本来不及他想，疾风似的紧随其后，瞬间被渡境的一道金光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