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听完这话, 彻底沉默了。就算她还不懂些什么,可衣着蔽体是最基础的常识,男女有别也是自然懂得的道理。
这女子让她,在这里, 当着旁人的面宽衣解带。
酥酥忍不住想, 就连当初淋了雨回去更衣, 只脱了外衫,都让重渊好一顿说。
这种事根本就无法做出来的。
倒也没有几分生气,只是盯着那女子好奇地看。
会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她到底是想做什么?还是说,所有被弄来的女孩子们都要被提这个要求?
相比较不懂其中含义还算淡定的酥酥,少年傀儡明显笑意中多了几分杀气,那双眸微微一眯,几分邪性自然流露。
让酥酥当着人的面宽衣解带?
他也不是个能忍得住的人,直接抬起手,那女子一个眼花, 直接被一股力道吸了过去,脖子被紧紧掐住。
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掐得翻白眼,进的气还没出的多。
眼看着少年一脸邪性,眼中满是杀意, 那女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是让人给摸进来了。
女子嗓子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酥酥只一个恍神的工夫, 那女子都快被掐死了。
“玄厉。”酥酥犹豫着叫了叫他,“杀了她就没别的路子可以走了。”
目前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混都混进来了, 要是半途而废, 更浪费时间。
少年满脸不耐地啧了一声,而后松开手。
女子跌落在地,摔得很重,却只发出了痛苦地哀嚎。
下一刻,少年的脚已经踩上她的手背,仿佛地狱里的恶鬼。
“她说话不好听,侮你耳朵。”少年回过头跟酥酥说话时,甚至有些委屈,告状似的,“我不喜欢,我想杀了她。”
酥酥主要是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羞辱的,最多就是觉着很奇怪,并且觉着不会高兴。但是还没有到要动手杀人的地步。
可少年和她告状的样子,就像是受了很大的羞辱,可把他委屈的。
酥酥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地上的那女子,动都无法动弹。
“我们还要找人的。”
和傀儡说什么因果不因果的没有任何用。毕竟他早就死了几百年,就算有因果也报不到他头上。
傀儡确定酥酥不打算杀此人,只好松开脚,却还是拿了绳子将人捆起来,就着房中的绸缎吊起来。
这下主次关系彻底颠倒。那女子呻|吟都不敢,知道是碰上扎手的了,眼珠子轱辘转,就盼着外头来个丫鬟发现里头出事了。
可一般关起房门调|教新来的丫头,大都是没有人会来打扰的。尤其是此处都是锁,她自己落了锁,外头人也进不来。
酥酥还在低头瞅自己的衣裳。好像是该换了。这衣裳是为了混进来专门穿的,现在已经混进来,换一身干净衣裳也行。
只是……她抬头,那女子被绳子捆着吊在那儿,嘴里还堵了一坨棉布,这是个麻烦事。
不过既然已经做到这一步,也只能继续下去。
酥酥取出几张隔声符来,在门窗处都贴了,而后才取了那女子口中的棉布。
女子立刻高声大喊:“来人!快来人!”
可是当她视线落到门窗上的符纸时,才瞳孔一缩。
坏事了,来的是修士。
酥酥还很客气:“我来找人的,你知不知道一个叫茉儿的小女孩儿?十一二岁。”
那女子看得出局势,一句话惹怒了那个少年,险些就送了命,还是这个少女说话才让她苟活着。
自然懂得要怎么做。
哪怕被绑着,那女子也挤出了笑脸来:“好姑娘,早说是来找人的,也不必费这个心。只管给阿嬷说就是。我们又不会扣着人不放。”
真的吗?酥酥有些怀疑。毕竟钟秦宣都找不到别的能把人救出来的法子,直接用混进来的手段。那就是代表着,芙蓉楼里的女孩子不好接触,更不是能轻易要走的。
“那你见过茉儿吗?”酥酥追问。
女子立刻说道:“来这儿的女孩子们大都改了名字。叫茉儿的我少说也见过三五个。姑娘要找,我替姑娘把她们都叫来。”
这么容易?酥酥没想到这么简单,但是也在犹豫,会不会真的是这么简单。
“我要有兔儿牙的那个。”酥酥提醒道,“你帮我找来吧。”
她想的很好,先把茉儿找到了,再把这些人都抓了,之后的事情钟秦宣应该更懂,能处理好。
“好说好说,姑娘放了我,我这就去给姑娘找人来。”
酥酥还就真蹲在那儿,打算给她解开绳子了。
还是玄厉嗤笑了一声,同样蹲在酥酥的身后,用手指戳着她的后脑勺。
“她说的不可信。”
“嗯?”酥酥回头,只见少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刃直接抵着那女子的脖子,什么也没说,直接划拉开一条口子。
血瞬间流出。
那女子疼得哇哇大叫。
“来,对着我说,你认识茉儿吗?”少年笑得和地狱里的恶鬼没有什么两样,看着都令人心里发憷。
那女子何曾见过说动手就动手的人,早就被吓得慌了神,立刻摇头:“不,不认识。”
酥酥失望地咦了一声。
骗她的。好可恶啊。
玄厉这才拿着滴血的匕首凑到酥酥的跟前,笑吟吟和她说:“小笨蛋,看,这样才能让人说实话。”
酥酥鼓起腮帮子。她的确没有想到这种法子。但是她不是小笨蛋。
可是把人都绑起来了,她也不知道茉儿在什么地方,要怎么做才好?绑着人,也不好继续探下去了。
酥酥坐在那儿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按部就班。
然后回到那女子的跟前和她商量。
“你把我和他带过来是打算做什么,就假装继续,让外边人不知道我们是来做什么的,行吗?”
小姑娘白净乖巧,和人商量的时候都是一股子温柔的味道。
可那女子狠狠咽了咽口水,根本不敢不当回事。
谁让乖巧的少女身后,有个浑身邪魅的恶鬼撑腰呢。
“好……”女子到底是凡人,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头上挂着刀刃的可怖,颤抖着声音答应了。
“那你说说,让我脱衣服做什么,之后又要做什么?”
酥酥到底是不理解这会事的,明明说是来教她做活计的本事,一上来就是脱衣裳,弄得她也吃不准这是要做什么。
那女子先是颤巍巍抬眸,去看那少年的脸色。
少年似乎对这个很不愉,眼神可怖,看一眼都心里头发颤。
但是他很沉默,并未阻拦。
女子吞咽了下,犹犹豫豫,试探着说道:“这……我们楼子里的女孩儿刚来,脸皮薄,叫在别人面前脱了衣裳,就是打脸,打破羞耻心。”
酥酥似懂非懂。
“不怕羞了,脱惯了,日后伺候客人才利落,不会忸怩。”女子到底是怕少年生气,说话声音又小又快。
酥酥又不解了,端茶递水还要脱衣服?到底是她懂得太少,并不知道凡尘俗世中有些腌臜之事,更不知道这其中夹裹了多少血腥残忍。
酥酥看向玄厉。
少年的神情有些古怪,又像是想要让她懂,可又像是根本不想让她沾染,眉宇间具是戾气。
酥酥以自身思考,她是不愿意的,那那些女孩子也该是不愿意的。所以进来时,外头那些房中的女孩子们就会因为不听话,被打。
“不脱衣服就要挨打吗?这里有多少人挨过打?”
酥酥问。
那女子讪讪的。
“这……刚来的,谁没挨过打呢。”都是清清白白人家的女孩儿,哪个愿意在旁人跟前宽衣解带。自然没有一个肯的,自然是各个都挨了打。
说是打脸子,何尝不是一种立威。
酥酥懂了。她有些揪心。才十一岁的小女孩儿也要经历这些吗?
“打过之后呢?她们会去哪里?”
女子也不敢欺瞒。
“这……要是认了命的,大都送去刘妈妈那里,叫准备准备见客人。要是倔一点的,就关到地窖里去吃些苦头。”
“年纪小些的呢,十一岁的女孩子会怎么样?”
酥酥追问。
女子犹豫了下:“端看长得如何,若是白皙可爱的,总有客人喜欢。也会拉了乖一点的出去见人。更多的都是给各房里的姐儿当个小丫头跑腿使唤。”
酥酥思考了下,茉儿该是白皙可爱的吗?她的阿娘是兔子精,兔子都白,退叔瞧着长得也不错,有了白皙,也该是有可爱。
那茉儿已经去端茶递水了吗?
酥酥不确定,她看向玄厉。
这种时候,她需要有人来帮她一起想一想,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儿。
玄厉漫不经心道:“你把楼里你知道的,符合年纪差不多的,全都写出来。叫什么名儿在什么地儿。”
那女子脖子上还淌着血,都不敢自己捂着,赶紧答应了。
酥酥从未想过,一个楼里,仅仅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就有二十多人。这还是女子知道的,能记得住的,记不住的只怕有更多。
要从二三十人里去找把茉儿找出来,的确有点难度。但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这些女孩子年纪都小,基本上都在跟着姐姐们跑腿听使唤,还没有出来见人。
酥酥咬着手指思考,那现在她得怎么做,是假装认命出去端茶,还是去地窖?
忽地,酥酥想起来琴娘说的,有个小丫头很倔,被打了半条命……
“你这里,是不是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不听话被打了半条命的?”酥酥问她,“可有一双兔子牙?”
那女子何曾记得这种事,只拼命回忆,的确有个小女孩儿,被抓了来,手上还像是有点功夫,几个人才按住,狠狠打了一顿,本想打服了让她服软,小丫头却很倔,打了三次,打到气息奄奄。
到底是个白净可爱的模子,也不能真的弄死,索性就送到后头养,养的差不多了,又给关到地下去给磨一磨性子。
有没有兔儿牙她不知道,可眼前的少女也不知道。
那女子就笃定道:“有的!这丫头我记得,长得白净,挨了打哭得厉害,可不服管教,让孙夫人带到地窖里去磨性子了。”
酥酥考虑好了。既然不服管教的要先去地窖,服了管教的出来端茶,那她大可先去地窖找人,找不到再出来端茶。
“行,你把我们送去地窖。”
那女子挣扎着爬起身来,这才捂着脖子上的伤口,赔着笑:“好好好,我这就安排,不过二位是不是,要先解开我?”
酥酥回头看玄厉。
玄厉不在乎这种事,扬了扬下巴:“解开吧。她要是有心思,直接杀了就是。反正也知道了。”
那女子纵使真的有心思,这会儿也得老老实实的。
这少女是个修士,抬手有符,少年动手杀人戳刀子比什么都麻利,根本不在乎一身血。
女子犹豫半天,还是低声道:“二位行行好,换个衣裳吧。”
却不敢再说当着面宽衣解带这回事了。
不但如此,还主动去箱笼中取了两身新衣裳来。
又指了指后间:“这儿有池子,姑娘……这位小公子沾了血,洗洗得好。”
那女子胡乱用绸子裹着伤口,还得给弄伤自己的人赔着笑。
酥酥抱着新衣服,还真有些意动。洗一洗换一身衣裳,人都会舒服一截。
她推开了隔扇,后间的确有个池子,放满了热水。
她刚蹲下,准备更衣,却见少年抱着一身衣裳大摇大摆跟着进来了。
酥酥手攥着系带没动了。
而少年倒是一点都不避讳,解开衣带,准备将那灰破的衣裳脱下。
酥酥提醒他:“我还在这里。”
玄厉嗤笑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还故意放慢了几分,让酥酥看得清楚。
“人家不是说了吗,教你怎么丢了廉耻心。”
少年懒洋洋道:“正好,我没有,给你亲眼见一下。”
酥酥觉着眼前的玄厉可能真的没有廉耻心。
酥酥还能怎么办,只能抱着衣裳准备出去。
“教你一个术法。”少年这才开口,“看我手势。”
酥酥听到术法二字脚下就停住,见玄厉抬起手在空中绘制符箓,定睛仔细看着。
而玄厉手收回的一刹,她和玄厉之中,又或者说是热池子中,出现了一堵雾墙。白雾缭绕,却牢牢阻挡着她的视线。
她看不见玄厉,玄厉也看不见。
这样也行。
酥酥不浪费时间,赶紧沐浴更衣。
只是这衣裳有些轻薄,一条窄窄的抹子,外头就是广袖纱衣,半透的,肩背全都裸露在外。
也就是齐腰的裙子还算端正,长到脚背。
酥酥换好衣裳,却不知道玄厉好了没有。
她这里安静下来,隔着白雾墙,依稀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还没好呀。
她索性自己在空中回忆玄厉的指法,默默练着。
这个术法她不曾见过,倒是新奇,也用得上。
她来回回忆试着画了几次,最后终于画出了泛着金光的符阵。
而就在这一瞬间,白雾仿佛被一阵风吹去,瞬间烟消云散。
而热池的另一半,也瞬间裸|露在她眼前。
眯着眼靠在池边的美艳少年,□□着身体躺在水中,水波只到他的胸膛下,完全露出肩骨,胳膊,还有他深凹的锁骨。锁骨上,盛满了汇聚的水。
仿佛发现了酥酥,少年掀了掀眼皮,红唇齿白,泡过热水后,更显得活色生香。
他喉结滚动了下,却是半眯着眼冲酥酥笑,笑意有些坏。
“抓到了,有人偷看我沐浴。”
酥酥已经愣了神。
她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看哪里,眨眨眼赶紧低下头。
却发现水是透明的,她这一低头,险些又看见了他水中的身体。
还好,水面上漂浮着一条纱衣,正好当着了他。
“啧。”玄厉抬手将额头的水雾抹去,唇上沾染了水色,更显得艳红。
“这儿可是小狐狸现在不能看的。快闭上眼。”
酥酥老老实实闭上眼。
看不见,更听得清了。
她听见水花声,少年湿漉漉的脚踩着石台,擦拭更衣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她蹲在那儿双手抱着膝盖,低头埋着脸。
不小心看见了玄厉的身体。
她脑袋里乱糟糟的,想,这就是廉耻心吗?
好像没有什么呀。
只除了……心跳有些快。
酥酥蹲在那儿蹲到脚麻了,都没有等到少年更衣完毕。
要这么长时间吗?
她忍不住闷着声问:“你好了吗?”
“好了。”
却不想声音就近在眼前,酥酥错愕地抬眸,却发现少年早就穿戴完毕,湿着发蹲在她的跟前,和她就错了两步的距离,手托着腮,津津有味看着她。
酥酥脸上染上了红色,她猜测是因为热池子温度高,这会儿被熏的。
“你好了怎么不叫我。”酥酥起身,却到底腿麻了,险些没站稳,又踩在了裙摆上,身子往前一扑,正好扑到少年怀中。
少年顺水推舟,张开双手抱着她,没有半分挣扎被她推倒在地。
酥酥唇直接撞着少年的锁骨了,牙齿嗑在上面,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疼啊。”少年睁着一只眼,语调懒懒地,“你这狐狸可真会占我便宜。”
酥酥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明明穿了衣裳,却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体还是滚烫的,酥酥有些狼狈地咬着唇。
“我站不起来……”
她脚裹在裙摆里了,挣扎了半天都没把脚和裙子分开,根本找不到重心。
玄厉嘴角勾着,手直接垫着后脑勺,好整以暇等着她。
“不着急,你慢慢占便宜,我等你。”
酥酥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睛水汪汪的,半点凶劲儿都没有,软乎乎的。
才笑着,玄厉却皱起了眉,神色有些微妙。
就这么点接触,有的人感知到了,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酥酥埋着头把自己的脚好不容易从裙摆中挣扎出来,而后手撑着地,往起来站。
刚起身呢,少年却看见她衣襟垂着的系带,坏心思升起,故意拽了拽。
酥酥还没站稳,直接被这么一拽又给拽进他怀中。
玄厉闷哼了一声,歪着头眯着眼,紧紧咬着唇。
酥酥还以为又把他撞疼了,可她紧张地抬眸看去,却发现少年的表情与其说是疼,倒不如说是有些微妙的欢愉。
奇怪的家伙。
“这可是你拽的我,不是我没站稳。”
酥酥爬起来立刻撇清关系。
玄厉还躺在地上,比起酥酥身上那一身清凉的打扮,他的衣裳要稍微好一点,也只好了一点。同样是纱衣,艳红色的穿在他身上,多了那么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魅色。
躺在地上的少年只能用艳色逼人来形容。
可能还要多一点色夺魂与的暧昧。
少年只是冲着酥酥笑,笑得有几分坏。
“我知道。我故意的。”
故意欺负一下不在这里的自己。
酥酥看不懂他,可到底美好的事物是共同的。
酥酥虽然不懂,可眼前的傀儡少年着实让人看着赏心悦目,她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又再看一眼。
别说,真的很好看。
少年只手一撑,坐起身来,他也不介意纱衣松松垮垮挂在他肩臂上,歪着头看酥酥。
“我教你吧。”
酥酥已经在找鞋子穿了。她闻言头也不抬道:“教我什么?”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现在能瞒得住你,之后未必能全程不让你知道。”
少年笑意浅了浅,就只这么一想,就满脸不愉。
而后眼底压着一丝恼意,看向酥酥。
她穿着一身最暧昧不过的纱衣,那轻薄的,仿佛是在勾着人去褪下,去欣赏她藏在纱衣下的美妙。
“他们说的脱衣裳,你是不是认为只是脱衣裳?”
玄厉笑得有几分坏。
“才不是哦,脱了衣裳,是为了做……”
话说到一半,酥酥好奇地盯着他呢,却见少年闭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次睁开眼时,少年的眼底多了一丝幽深,视线扫过酥酥,而后微微叹气。
他伸出手,将酥酥凌乱的纱衣拉起,整理好。
又用手指将她的头发丝梳顺。
“是做什么?”话说到一半,酥酥还很好奇的。
他却是无奈地用手指压住了酥酥的唇。
柔软,细腻,呼吸的热气,让他烫得眼微颤。
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得厉害,低声温柔道。
“这是小狐狸现在不能知道的事。乖,等你长大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