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之时, 一对新人进行了问天典礼。
这是修真界的传统,谢星摇与晏寒来持香前往凌霄山主峰,祈求无灾无难, 永结同心。
春日莺啼燕语,山中杏雨桃云。遥望山巅,祥云盘踞百里, 如水如墨,婚服则是醒目的大红, 逶迤似火。
毫无疑问, 这是近年来修真界中最为盛大的婚礼。
魔尊、大妖、仙道魁首尽数献上贺礼,祈福的天边亦降下祥瑞。
当二人登临顶峰,一刹仙鹤旋飞, 福云生出浅蓝薄粉, 身侧杳霭流玉, 谢星摇噙笑抬眸。
她生得明眸皓齿,今日珠光灼目,袅袅婷婷, 风光无两,不输身后的满山春色。
大典毕, 盛宴起。
美酒佳酿、珍馐玉食接踵而至,席间曲水流觞,谢星摇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昙光与天道识海相会, 得知在二十一世纪里,出现了灵力复苏。
待得他们飞升之时, 若是有缘,或许能与另一个世界的家人朋友、以及“谢星摇”等人重逢。
坏消息是……天道看见了他的《天道》系列话本子。
谢星摇在心里为昙光小师傅默哀。
筵席一直持续到夜里, 酒宴结束,月上梢头。
谢星摇坐于床边,暗暗攥紧衣袖。
婚房被布置得华美精致,入眼皆是在烛火中流泻的红。头上的金钗步摇晃晃悠悠,她心下紧张,抬手摸了摸发间,佯装轻松:“这个……现在可以摘下来了吗?”
晏寒来关拢房门,踏步而来时,罩下一片黑沉影子。
他声音很低:“我来。”
少年十指修长,为她轻轻取下过于繁琐的首饰,谢星摇低着头,看不清他神色,只能嗅见桃花酒的清香。
时值洞房花烛夜,他们都心知肚明会发生什么。
金银玉饰摘去,乌发如瀑倾泻而下。
谢星摇仰头,望见晏寒来喉结一动。
他饮过酒,面上泛着薄薄绯红,对上她目光,嘴角轻勾。
……要命。
到了这种时候,哪怕是他的一道眼神,都能让她耳后发热。
骨节分明的右手划过她发间,晏寒来轻声开口:“……可以吗?”
谢星摇垂眼不再瞧他,点了点头。
于是指腹向下,掠过侧颈,来到衣襟。
晏寒来动作生涩。
如同在剥开一颗莹润荔枝,红衣层层褪落,渐渐露出凝脂般的白。
春夜的风带着丝丝冷意,谢星摇肩头轻颤,面上更热。
二人都没有出声,寂静空气有如凝固,须臾之间,忽然淌过一缕灵力波动。
……灵力?
她心有所感,飞快看一眼晏寒来,没忍住笑了笑:“你不会……在用清心诀吧?”
当初他们前往二十一世纪,谢星摇不过穿了件小背心,便让他羞得化作狐狸原形,而今的情形……
她抿抿唇,笑意更浓:“要不试试定身咒?”
剩下的话语全被堵在喉咙。
晏寒来俯身而下,薄唇微热,压上她双唇。
荔枝的外衣褪去更多,她被向后压去,仰面躺于床榻之间,看不清晏寒来的动作,只感到指尖回勾研磨,小心翼翼触上颈窝。
无论哪里,处处都是奇怪的感受。
这个吻绵长温柔,红唇被他毫不费力地撬开,桃花香气旖旎醉人,晏寒来舌尖掠过的角落,尽数生出
直入识海的麻。
身体则是滚烫如火,少年手上带有常年修炼形成的茧,自颈窝而下,力道不重,却让她止不住战栗。
当全部感官暴露在夜风里,谢星摇下意识侧过脑袋,把侧脸埋进被褥。
耳边簌簌的衣物摩挲声一直没停。
年轻的剑修高挑挺拔,红衣落下,显出宽肩窄腰。
他肤色极白,脊背上的肌肉沉默紧绷,形如蓄势待发的独狼,也温柔得好似一只白兔。
谢星摇生涩回应,双手上抬,揽住他后颈。
亲吻戛然而止,烛火摇曳,她见到晏寒来抬头。
束发的玉带被他早早扯下,黑发如墨,丝丝缕缕搭在肩头后背,勾勒出肌肉劲瘦的轮廓。
少年呼吸极轻,定定凝视她双眼,呼吸交缠间,凤目弯出勾人的弧。
晏寒来说:“别怕。”
她才不怕。
谢星摇努力调整呼吸:“你……你也别突然变成一只狐狸。”
他倏然笑开。
少女肌肤柔软,像能轻易擦出水来。他不过轻轻一按,便烙下道道醒目红痕。
好痒。
谢星摇眨眨眼,抿住双唇。
春夜静谧,细水潺潺,巨蟒入狭谷,引得水音暗颤。
如同雨中的枝芽被静静催开,菡萏两瓣,柔风细雨中,凝出点点清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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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光暗浮,红缎间影影绰绰,香炉生出袅袅白烟,荡开一片暗香。
谢星摇猝然屏住呼吸,将他搂得更紧。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双雪白狐狸耳朵。
晏寒来小心观察她的神色,将力道放轻更多,如同安慰,用指腹摸摸她脸颊。
他同样未经此道,眼尾泛出连绵绯红,琥珀色的双瞳好似映了水光,桀骜难驯的凶戾悄然褪去,只余下惹人心悸的媚。
目光往下,一缕月色盛在他颈窝,在明月洒落的清辉里,是愈来愈浓的桃花薄红。
颈窝之下,漂亮的锁骨轮廓突出,然而在它旁侧,是一道道狰狞可怖的旧日伤口。
纵使时过境迁,无论过去多久,晏寒来曾经的遭遇都不会被消磨。
今时今日,谢星摇很开心,也有些难过。
在原定的命运里,他永远不会拥有所谓“未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被日渐蹉跎,哪怕在生命最后,仍是孤孤单单的孑然一身。
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晏寒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折磨。
觉察她的视线,晏寒来垂眸一哂:“吓到了?”
谢星摇摇头。
浅淡的痛感伴随着难言的酥麻,让她识海中有些迷糊,只能强撑起意识,用掌心抚过他肩头的伤疤。
然后蓦地用力,将他微微向下一压。
晏寒来毫无防备,单手撑住床榻,止住呼吸。
少女纤细的双臂吹弹可破,藤蔓般缠上他后脊。谢星摇没开口,朱唇樱红,落在他身前的一道烫伤。
他明显颤了一下,气息乱作一团。
心口怦怦跳个不停,仿佛随时能冲破胸腔。谢星摇壮起胆子,抬眼与他对视:“不继续了吗?”
晏寒来微怔,鸦羽般的长睫簌簌一颤,头顶一对狐耳亦是抖了抖。
再转眼,他扬唇笑笑,琥珀色瞳仁无声融开,好似噙蜜。
谢星摇被看得心跳加剧,摸了摸他身后的刀疤。
于是春雨渐重,水声渐汹。
狭窄山谷的深处藏匿了一处漩涡,过往之物皆被裹挟其中,徐徐吞没,脱身不得。
狐族少年也不例外。
漩涡幽深,虽是春日时分,却生出暑气一样灼人的暖热。他沉默无言,每一次往前,都是温柔的试探。
青丝垂落,繁复勾缠。入目是浓郁的红,墨似的黑,羊脂膏玉般的白,以及道道荡漾开的浅粉流波。
一池春水被吹皱搅乱,谢星摇低低吸了口气,发不出声音,指尖用力下按。
风浪愈急,浪涛激狂,狭谷中的浮萍四处零落漂浮,水声被打得支离破碎。
她快听不清自己的呼吸,眸子里沁出浅浅水色。
晏寒来垂眸,指尖拂过她眼尾,小姑娘飞快眨了眨眼,轻颤一下。
他安静笑了笑。
她的脸好红。
鹿眼湿润,漆黑如墨玉棋子,眼底、唇边和脖颈尽是绯红,莹白的皮肤像极月夜白浪,只需轻轻触碰,就荡开柔软的微波。
此时此刻的笑意最能蛊人心魄,谢星摇意识恍惚,右手向上,摸了摸他的狐狸耳朵。
看上去毛绒绒的,其实皮肉十分单薄,她不敢用力,用掌心裹住耳朵尖尖。
她喜欢晏寒来。
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他,别别扭扭一条路走到黑的他,拿着剑意气风发的他,总是把她护在身后的他,还有此时此刻近在咫尺的他,谢星摇全都喜欢。
能遇见晏寒来,能改变他的命运,真是太好了。
“……喜欢你。”
呼吸紊乱,连带她的声音也又轻又低。谢星摇弯眼笑笑,看着他眼睛:“以后你有我啦。”
晏寒来笑意更深。
力道渐重,狭谷中的巨蟒咬住漩涡。
谢星摇紧张得动作顿住,而他低头,薄唇吻在她耳边。
“别怕。”
热气擦过耳垂,她不由一颤,听见少年含笑的低语:“……它是为你而来的。”
谢星摇:……
谢星摇愣住,莫名想起那夜分化的情景,脑子里热气轰然爆开。
他、他怎么能说这种——
晏寒来轻笑出声:“我也是。”
遇上她之前,他的人生可笑又可悲。
孤立无援,遍体鳞伤,满腔恨意无处发泄,只能在无数个夜晚独自舔舐伤口。
更小一些的时候,他曾夜夜祈求神明怜悯,却只得来无尽痛苦绝望。
直到谢星摇出现,即便知晓了他的一切阴暗与不堪,仍温柔拭去他眼底血迹,轻声道:“我来。”
天道遥遥在上,虚无缥缈,而谢星摇在他眼前。
这是他独享的神灵,他的满目星河,他心甘情愿为之臣服的道。
少年俯身,握住她足踝,向后轻拉。
距离愈近,谢星摇掩住红唇,瞥见一簇雪白。
——狐尾蓬松,缠上她腰身,晏寒来喉音含笑,耳朵蹭在她心口:“摇摇,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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