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傅星澜紧锁眉头站在原地, 沉默了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皱紧的眉又一点点松开了。

    沈砚一直紧张监控着他的躁郁症指标波动, 见没有太过激烈的变化, 才冲Libra使了个眼色, 两人都暂时松了口气。

    实际上，傅星澜早已预料到过会有这种状况。

    从他发现了潮汐明显的与众不同时开始, 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当他第一次决定将潮汐留下来时, 便已经下意识对“早晚要接受庭前审查”做好了心理准备。

    好在, 真到了这一天的时候，并不是因为自己躁郁症发作伤害了他。

    “潮汐不是普通改造人鱼”这一点，傅星澜远远比沈砚他们发现得更早。

    特别是，尹西宁来元帅府送请帖时说过两件事, 第一件有关MC泄露, 第二件则是小人鱼可能会吸引尹北辰注意。

    傅星澜当时面上不显, 暗地里却第一时间让沈砚对MK药剂进行研究，同时派Wd追查尹北辰，这才有了之后潜伏的事。

    潮汐大概不会知道，傅星澜能顺利查到MK药剂的事，初衷其实是因为他。

    而Wd身为第一军团实权上的二把手，之所以要以身犯险，却是因为MK系列药剂的威胁性实在太高——

    当年一丁点MC1，就导致了几乎半个军团覆灭，傅星澜和骆云洲都差点留在虫族老巢里没能回来……如果真让大皇子研究出人造的“躁郁症诱导剂”用于战役, 甚至只是作用于某个将领, 都会对战局造成难以逆转的影响。

    特别是对于原本就有躁郁症的傅星澜来说, MK药剂简直杀伤力翻倍。

    因而从一开始，傅星澜就有了防备。

    甚至，他其实就是故意地在一直激怒尹北辰，故意露出破绽，故意让他在自己的情况还算可控、而MK药剂尚未彻底开发完全的时候，将这张王牌拿出来。

    这也是他跟Wd在城堡时，就交换情报，商量好的计划。

    当初Wd潜入研究所，很快发现除了最核心的负责人，所有其他研究员都不曾接触过MK药剂的资料，他们只能选择铤而走险，制造机会取得原始药剂样本和相关资料……

    而Wd得手的消息，傅星澜在昨晚就收到了。

    唯一出了岔子的，就是潮汐的状况。

    傅星澜从未打算过让潮汐冒险，会制定这个计划，还是因为沈砚上次在潮汐受到袭击后分析过他的状况，确定药剂对小人鱼的影响不大……

    他昨天之所以会失控，会差点对沈砚动手，一半是因为躁郁症，另一半就是因为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理智告诉他并不是沈砚的问题，人鱼跟人类原本就不一样，何况潮汐的身体状况从一开始就不稳定，只能怪研究人鱼的专家太难寻找，潮汐的情况又不能泄露给不放心的人，竟然几个月下来都没能有符合要求的人选……

    傅星澜狠狠闭了闭眼。

    他不能真的造个金丝笼子将潮汐天天锁在里面保护，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让任何人都再也没胆量伤他……

    至于尹北辰……等Wd把东西都顺利带回来，被解决也只是时间问题。

    傅星澜说是要在可控范围内冒险，实际现在的状况也仅仅只是比昨天好上一点，很多指标都还在闪着红灯。

    他没有耽误时间，跟Libra和骆云洲视频会议交代了应对Oga协会的事，正要通知沈砚和医研所开会，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上“纪雪安”三个字闪烁跳动。

    傅星澜犹豫了一瞬，想起对方刚刚还在网上帮忙澄清，到底还是

接了起来。

    电话一通，纪雪安元帅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现在能考虑我当初的提议了吗？”

    之前在BZY-86星域，第二军团陷入苦战被傅星澜所救，虽然没有公开报出来什么消息，但其实被救的纪雪安元帅因为受伤过重，一度打算回到首都星就申请卸任。

    纪元帅心知这样下去，第二军团不是慢慢被剩余几个军团削弱瓜分，就是彻底改名换姓，从此与她再无瓜葛。

    当时两个军团都还在回程的路上，第二军团的主舰通讯直接播到了傅星澜的主舰控制中心。

    隔着屏幕，飒然帅气的女元帅即便受着伤，依旧将星舰控制台拍得砰砰响：“换个什么野猫野狗的来，我还不如都给你！你现在过来，我把第二军团交接给你，就说暂时由你代理了！之后你再去拿个统帅衔回来……”

    傅星澜冷酷拒绝：“不要。”

    联邦原本就设有统帅一职，但自从当年跟虫族大战伤了根本，前统帅也在战场上牺牲，其他元帅都资历尚浅，谁也不服谁，几家势力在背后拉锯，反倒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这一职位便一直空缺至今。

    纪元帅管他要不要，转头便拟定了一份有关“将傅星澜升设统帅，统筹联邦军权”的提案，原本是打算与卸任申请一起递交，结果被提前得知的傅星澜半途拦了回来。

    “我真不要，”傅星澜头疼，“我懒得跟那群人每天浪费脑细胞。”

    纪元帅不知道他躁郁症的事，为此还特意接驳飞船来找他，当面劝了半晌都没能劝动，最后气得吐血而去。

    傅星澜当时还担心她被气得太狠，就见断开接驳的第二军团主舰与他们快速拉开距离，转头就毫不客气扔过来一个激光炮，把主管战防的副官Soar吓得一顿“卧槽”，手忙脚乱开防御罩，好险没被炸成筛子。

    然而此时，电话这头的傅星澜沉默了片刻，竟是回了一个字：“行。”

    纪元帅大感惊讶，顿了顿才确认道：“行什么？你同意当统帅了？”

    傅星澜道：“我是说行，我考虑一下你的提议。”

    纪雪安：“……”

    纪元帅撇嘴道：“你真是跟你爹一个样，说话没一句可信的，难怪能把你妈骗得五迷三道的……不过看你爹当年那老婆奴的样子，我才不信你会欺负小人鱼。”

    她感兴趣道，“我看到视频了，你媳妇儿这么可爱，居然也不带来见见我，叫……潮汐是吗？”

    傅星澜语气瞬间温和了不少，应道：“嗯。”

    明显一副潮汐得到夸奖，比自己被夸更开心的样子。

    纪雪安这下是彻底不担心了，两人感情好，网友再厉害，潮汐身份再精贵，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更何况傅星澜原本身份也不差，不嫁给大元帅，难不成要嫁联邦政府那群大腹便便的老头子？！

    她忽而想到什么，眨眨眼道：“等你成了联邦唯一的统帅，就再也没人有理由质疑你配不上世界唯一的小人鱼了。”

    傅星澜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冷笑一声：“现在他们也没有理由。”

    纪雪安隐约听出他言下之意，在电话对面挑了挑眉：“行吧，你有把握就行，赶紧把老婆接回来吧。”

    傅星澜应了一声：“之后带他去看你。”顿了顿道，“做军权交接。”

    “什么？”纪雪安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登时一拍桌，“好，我等你们过来。”一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一阵无声地龇牙咧嘴。

    傅星澜挂了电话，很快又通知了沈砚等人，将Wd提前发来的资料传了过去，交代了目前的进展和计划。

    有老研究员在听完的第一秒就跳起来表达了反对：“您打算直接注射Wd带回来的解毒剂？！不行！太冲动了！万一出事了呢？！怎么能保证对方没有故意放出错误数据误导我们呢？！”

    傅星澜道：“Wd找信得过的人看过了，说报告没有造假。”

    “那也不行！”老研究员吹胡子瞪眼，“您是元帅，不能有任何风险，就让元帅夫人在协会里多住几天也行吧？你们都忍耐一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傅星澜没有回他，转而看向沈砚：“沈医官？”

    沈砚抿着唇，一目十行粗略将报告扫了一遍：“的确有些冒险，我想再亲自进行模拟测试……”他抬起头，看了眼屋内，“另外，您身上的MK药性没有解，为了避免影响潮汐，这期间最好不要再接触他……”

    MK药剂对潮汐和对傅星澜的影响明显不太一样，潮汐只是被激发出了结合热，等热度被安抚，药效自然就消耗了；而傅星澜却是躁郁症被激化，且药剂就如同当初的MC一样残留在了他的体内。

    傅星澜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三天。我最长能等三天。”

    沈砚皱着眉，片刻后道：“我尽力。”

    傅星澜点点头，他没能多待，将最后一点时间留给了潮汐，一直守着他直到沈砚实在忍不住出言警告，才不得不进了小黑屋，生生靠自己熬过这段等待期。

    沈砚是所有人中，最清楚这听上去简单的几个字有多么煎熬的人。

    傅星澜的躁郁症并不是单纯的心理疾病，虽然也受到了体内失衡激素的影响，更多却是由MC1摄入引发。

    大概类似意外xi毒，毒素在进入人体后会缓慢破坏一部分机能，且极难自然代谢，傅星澜意图摆脱其控制，自然会产生强烈的“戒断反应”。

    而这次MK的摄入，就类似于复吸，更一步加重了“戒断反应”的强度。

    好在傅元帅从未想过对其妥协。

    傅星澜在禁闭室里一关就是三天，外面却是天翻地覆。

    Oga协会的人第二天还是闯入元帅府带走了潮汐。

    彼时潮汐刚刚睡醒，还没彻底醒过神来，光着脚出来没找到傅星澜，就见老管家正将他的行李箱交给工作人员，温言拜托他们照顾好他。

    潮汐有点惊呆：“管家伯伯？”

    管家转头看到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立刻心软了，走过来小声安抚他：“夫人不用太担心，大人现在有些事要忙，等忙完就会去接您。”

    潮汐其实早上迷迷糊糊听傅星澜解释过，很快自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虽然如此，他还是非常忐忑，总忍不住担心傅星澜的身体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他昨晚看得清楚，傅星澜守了他一晚上，确认他的结合热消退才松了口气，他自己却是满眼血丝，好像一整晚都没有合眼……

    潮汐昨晚才经历结合热，没有Alpha时刻陪在身边，原本情绪就不稳定，稍微这么一想，眼睛立刻红了。

    于是，《小人鱼红着眼睛被保护协会救出》的新闻和特写配图，就这么再次被刷上了头条。

    潮汐抵达Oga协会后，很快被带去接受了体检。

    虽然这里的所有人都很和善，但对待他像对待什么珍奇物种那般小心讨好的态度，还是让潮汐有些莫名的不适。

    总觉得不如在沈医官面前自在。

    特别是，大家好像都误会了点什么。

    比如看到他身上的淤青——那是前两天在帝国时，他和傅星澜两人情难自禁那啥时弄出来的，主要因为他皮肤太薄，哪怕是他自己随便
一掐也能掐红一大片，更别说傅星澜，即便刻意收了力气，还是难免留下痕迹，倒是不疼。

    不过检查的医生显然并不这么觉得，看他的目光都带上了同情。

    潮汐：“……”

    潮汐试图解释，结果没说几句就被对方打断：“亲爱的你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保护协会里的大家都是Oga和Beta，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你不用害怕说真话会遭到报复……”

    潮汐：“我不是怕遭到报复……”

    “好了，我理解你刚刚过来，一时还不能相信我们……”那人摸摸他的脑袋，又看向机器内的指标示数，片刻后突然捂嘴惊呼，“噢天哪，你昨天经历了一场发/情热？！”

    “啊，那是因为……”潮汐还没来得及解释被偷袭的事，那工作人员就已经捂住嘴，一副替他难过到就要哭出来的表情。

    潮汐不明所以，工作人员也没有多说，只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更加怜惜地将他送出了门，嘴里不住道：“噢，是我说得太多了，快去休息吧，你一定非常疲惫了，我可怜的孩子……”

    潮汐很快被人领回宿舍，只听到身后屋内隐约传来的议论——

    “天哪！傅元帅也太过分了，结婚了的Oga发/情期却不终生标记，分明就是不想负责吧？！”

    “Oga们发/情期心思那么敏感，难以想象潮汐小可怜是怎么度过的，大概一直在难过不安，想着自己的Alpha不爱他吧？……”

    潮汐：“？”

    潮汐十分不明白，协会的工作人员看着都充满善意，却为什么从一开始就认定傅星澜对他不好？不仅一直有人在他耳边看似是帮他出气地指责傅星澜，甚至还有人试图给他推荐其他的优秀Alpha……

    潮汐虽然记忆还没有恢复，但谁对自己好对自己不好，还是能分辨得清楚。

    大约是在帝国时被彻底“治愈”过一次，他现在反倒是一点也不怀疑傅星澜的真心了，况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傅星澜昨晚有多想要他。

    而傅星澜之所以能忍住……

    只是因为不舍得自己难受。

    啊！

    潮汐微微红了脸，一面觉得害羞，一面又忍不住嘴角上扬，不好意思在这陌生的地方表现出来，只能努力抿唇掩盖住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