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龙东方九霄,是这片临光大陆上最后一头幸存的龙,她被柳沉舟追杀了多年,尧庚年虽然知道她未被抓住,但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找到自己。
“尧庚年!”东方九霄从天而降,下落的灰尘隔开了安萩与尧庚年的距离,她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对着尧庚年说道。“你这十年都去哪了?我察觉到清君门后山有灵力的波动,还嗅到了你的气息,你去清君门后山做什么了?”
“原来那个时候你还没走啊。”
尧庚年听完东方九霄的话是有些惊讶的,他微微瞪大了双眼,看着她问道:“柳沉舟追你追得很紧,你怎么敢一直在清君门后山躲着的?不怕哪天当真被找出来?”
“柳沉舟其实有自己的事要忙的,虽然我不明白在这天下太平的时候他在鼓捣什么,但他的确是忙得没什么时间找我。”
东方九霄诚恳地说完,就挠了挠头,好像想起了这十年间自己在后山的日子,最终有些懊恼地撇撇嘴,说道:“不过也不能太嚣张,清君门后山虽大,但还是要藏着的,哎,要不是前几日的那次波动,我还真的没机会溜出来。”
“溜出来?”尧庚年顿了顿。“不会吧?东方九霄,这十年里……你不能一直都在找我吧?”
“不然呢?”东方九霄坦然道。“我们在冥洞里不是说好了吗?你要帮我报仇,我一直等着你呢,谁知道你一去不回,甚至直接失踪了十年之久?”
说到这,东方九霄左顾右盼了一下,纳闷道:“怎么,你没带洛君尘过来吗?我记得他不是跟你一起走了?他人哪去了?”
“洛君尘——”尧庚年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现在的洛君尘,其实是他的爱人唐影所扮的。”
“唐影?”东方九霄惊讶道。“难道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易容者?”
“……啊,你知道她啊。”
“我当然知道她,谁不知道她?”东方九霄说到这里,甚至瞥了一眼身后的江铎等人,嘴欠地问道:“喂,你们也认识唐影吧?那个易容者,不和天道结契的那个,特别有骨气的那个。”
“没错,我们的确知道唐影……你,是一头龙?姓东方?”
安萩三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他们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东方九霄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龙,这种视觉上的冲击感让他们暂时放下了其他的事情。
“对,我就是那条屠杀惨案中幸存的龙。”东方九霄也不避讳,看起来当年的那场对于龙族的屠杀的确广为人知,所以她只是应付地点点头,就把注意力重新落回了尧庚年的身上。
“尧庚年。”
“嗯?怎么忽然这么严肃。”
“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记得吗?”
“嗯。”
“什么时候实现它?”
“终有一天会的。”
“……”
东方九霄的仇,就是柳沉舟——龙族的那场屠杀,迟迟归家的东方九霄只来得及看见柳沉舟的身影,她虽然明白这场屠杀一定不会是柳沉舟一人所为,但她找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那场屠杀的蛛丝马迹。
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将这场屠杀的痕迹给磨平了,只留下了一个冷酷的传说:东方龙族,于一夜之间,满门全灭,只留一只白玉龙幸存于世,下落不明。
东方九霄是恨的,在最初的几十年里,她东躲西藏,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就只有胸腔中这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她兜兜转转回到了清君门,企图潜伏在那里,找机会与柳沉舟决一死战。
说实话,在遇见尧庚年之前,东方九霄已经做好赴死一搏的准备了。
在清君门待得越久,东方九霄就越明白自己与柳沉舟的实力差距,而当她认清这个差距的时候,她就不可避免地再度陷入绝望中。
尧庚年的出现给了东方九霄一个希望,她看见这个人身上依附着神明,她看见这个人行事与能力的出众,也听闻了他的所行所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九霄就越来越详细,尧庚年有与柳沉舟一战的资本,而他看起来也愿意与柳沉舟一战。
可为什么不是现在呢?
东方九霄死死地盯着尧庚年,她不理解,她以为前几日在清君门后山发生的异动是柳沉舟与尧庚年之间的对决,但从结果来看,他们二人之间……好像有更多的、她无法理解的关系。
东方九霄害怕了,她不敢再等了,于是她借着那次的混乱溜出了清君门,一路顺着尧庚年的气味找到了这个偏远的地方,来到了他的身边。
就在刚刚,尧庚年施展那灾厄一般的厉鬼之息的时候,东方九霄看见了,她更加确定此时的尧庚年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鱼肉的少年了。
可为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兑现诺言呢?
是因为还缺少力量吗?
东方九霄想到这里,她盯着尧庚年,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不与柳沉舟决战,前几日的清君门后山之乱……你明明有机会的。”
“我想要的不单单是杀死他,天道的走狗终究是走狗,我想要的东西远比这个要多,要大。”尧庚年缓缓说道。“东方九霄,你不必催我,这个诺言我会实现,但绝不是现在。”
“为什么?”
“时机不对。”
尧庚年说到这里就不愿在多说什么了,柳沉舟这人藏得太多,在尚未摸清他为何参与龙族屠杀一事前,或者准确点来说,在尚未摸清柳沉舟的所有底牌前,尧庚年都不愿意和他发生正面的碰撞。
东方九霄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她抬头就对上了尧庚年这双漆黑的眸子,就觉得他这对猩红的瞳孔犹如一道利剑般刺穿了她的心,顿时就让她哑口无言。
恐惧,宛如一柄利剑,只一眼便刺穿了东方九霄的这颗炽热的心脏。
瞬间,东方九霄强制冷静了下来,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垂下了头,来到了尧庚年的身旁,说道:“我无处可以去了,我可以跟着你一同行事吗?”
“嗯——”尧庚年偏头看着走过来的东方九霄,忽然笑眯眯地问道:“你信仰我如何?”
“什么?”
不知道尧庚年已经开始收纳信徒的东方九霄一愣,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让我信仰你?你……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问得多少有些不礼貌了。
尧庚年委婉地笑了一下,拉住了想要上前和东方九霄‘讲讲道理’的言灵儿,说道:“我即灾厄,你奉我为神的话,我会照顾我的信徒,自然也会满足信徒的心愿。”
“……”
这个剧情,显然是东方九霄没有料到的发展,她愣愣地看着尧庚年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时间久到让尧庚年都觉得她傻了的地步。
‘的确,仔细想想的话,还真的有些难以接受。’尧庚年想到。‘毕竟如果我指望的人竟然是一个灾厄之神,那可能我也得再想想了。’
还没等东方九霄回过神来,身后的安萩便上前一步,显然刚刚听闻妹妹死讯的她更能接受尧庚年是灾厄之神这点。
“果然,这股死气,其实就是你释放出来的,对不对?”安萩警惕地看着尧庚年,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南城只不过是临光大陆上的一个边陲且平平无奇的地方罢了,你想占领这里成为你邪恶的根据地吗?”
“……”
嗯,这个安萩真的很会脑补各种各样的理由,而且每一个理由都听起来还挺合适的,甚至可以采纳一下。
但就算如此,这个叫安萩的人也太能脑补了吧?
尧庚年叹息一声,他抬头瞧着安萩,说道:“想得很好,别再想了,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你敢把我想得很坏,我就敢把你的想法变成事实,懂了吗?”
“……你……”
安萩想要再反驳些什么,但她想起了尧庚年方才展现的压迫力,就紧紧地抿着嘴巴,没再多说什么。
“正好,你来的话,我就来问你刚才的事。”尧庚年偏头打量着安萩与顾念,问道。“你们是依靠什么来互相记住的?这应该是违背了天道的法则吧?”
宋怀刀摆脱了天道的束缚,踏上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修仙路,可却因为过于信任柳沉舟而落入了死亡的陷阱。
尧庚年本想将宋怀刀拉入伙,但宋怀刀却选择了自尽,看得出是个性格刚烈之人,可也因此,关于挣脱天道之束缚的线索就断了。
没想到啊,竟然在这小小的南城,又找到了这条线索。
尧庚年想到这,心情也稍微好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都明媚了一些,她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人,还眨了眨眼睛。
见尧庚年心情不错,安萩紧张的心情也得以缓和,她稍稍瞄了一眼身旁一直不说话的顾念,求助的神情都快藏不住了。
“嗯,这是我们王党的核心秘密,我们正是因为有了这个保证,才能建立起这个组织的威信的。”顾念说道。“我只知道是一种神器在维系着我们所有人,但具体是什么,从哪得来的,这些只有我们党魁知道。”
“那这件事过去之后,你介意带我去你们那喝杯茶吗?”
“……不介意,按理说大家都是反抗天道的束缚的,应该是同一个战线的朋友,该认识一下的。”
顾念说到这里,就扬起一个微笑,对着尧庚年伸出了手。“那么,你来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呢?也让我们尽一下地主之谊吧。”
“好啊。”
有人带路,尧庚年求之不得,他伸手握住了顾念的手,轻轻晃了一下。“那就请多指教了,顾小姐。”
“嗯。”
顾念虽然在笑着,但显然并不是出自真心。
若不是因为尧庚年展现出了绝对的统治力,估计他们之间就不可能这么和谐。
——实力啊,实力。
尧庚年感慨。
——真是个好东西。
想到这,尧庚年就看向了东方九霄,这个白玉龙还在发呆,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尧哥儿,感觉这条龙傻了呢。”言灵儿凑了过来,悄悄对着尧庚年说道。
“傻了就傻了吧。”
尧庚年摇了摇头,转身就拉起了言灵儿的手,看了一眼顾念,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顾小姐,带路吧,我听说这片森林里有一个古战场,名叫禅魔裂谷,我们就去那里。”
“禅魔裂谷?”
顾念闻言一惊,随后却很快真定了下来,她若有所思地让队里的其他人先回去了,只留下江铎与自己留下陪伴尧庚年,还不忘看他一眼,问道:“带路并不需要太多人,我和江铎足矣,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呢?”尧庚年也明白这群人是准备报信去了,但他也并不害怕这个,便笑着回应道。“那么顾小姐,请吧。”
见尧庚年没排斥,顾念这才松了一口气,和江铎对视了一眼,路过了发愣的东方九霄带起路来。
而尧庚年是真的没等东方九霄,顾念领路的时候就转身跟了上去,将这个发愣的人扔在了身后。
“她不会一直这么愣着吧?”言灵儿瞥了一眼身后。
“随她咯。”尧庚年耸肩。“这是她的自由,柳沉舟的事我肯定是要处理的,如果她能帮得上忙最好,帮不上……无伤大雅,龙族被屠的事,我会弄明白的。”
江铎听到这里,忽然说道:“说起龙族的事,其实坊间还流传着另一种说法。”
“什么?”
“其实龙族死的只是族内的人,龙族的祖先并不在其中。”
“哦?”
“不过具体怎么回事也不清楚,但龙族的祖先说是萧余生的十大门徒之一,嗯,不清楚,说不好,但的确有这个说法,你可以自己留心一下。”
萧余生?龙族的祖先?看来萧余生的那场逆天之战,真的是一个决定性的战役啊。
尧庚年努努嘴,也没再接话茬,只是跟着顾念一路走在林间小路里,可能是因为死气的关系,这里显得额外静谧。
尧庚年喜欢静谧的地方,更喜欢静谧的森林,他不再说话,细细享受起这片刻的安宁——
与此同时,柳沉舟却有些心神不宁。
在与尧庚年切断连线后,他本该专心处理眼前的事,但他的内心却不受控地回忆着安雅生前的样子。
那个婀娜的身影在自己的雾山莲中不断的奔跑,她口中呼喊的是自己的名字,自己明明在一旁看着,却不知为何不敢做出回应。
随后,她倒在了地上,孤零零的,看起来是那样的可怜、那样的无助。
柳沉舟是指到她已经死了的,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她还活着。
活在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