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杜静姝,章佳樱儿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终究是无趣。可是,人的心情并不能影响园子。现下春光大好,花儿草儿的都长得极旺盛的样子,我大敞着窗户端坐在榻上,无心思手中的书,也无心思窗外的风光,只是怔怔的。
三月二十二,父亲的迁文来了,只迁别州的知府经历之职。虽则不是重官要职,到底也是一府副衙。
就在众人都在忙着父亲的事情时候,母亲病了。病的莫名其妙,吃了多副汤药总是不见效。我心中隐隐有些怀疑,这天,煎药的时候,故意和庄嫂子藏在一旁。果然,有一个脸生的小丫鬟鬼鬼祟祟的,在药炉子旁边打转,见四下无人,偷偷拿开药盖子,又从袖口里拿出一包粉末,倒入药罐子里。
我眼神示意一下庄嫂,庄嫂一个箭步,擒住她。手里的粉末还未全部撒入,我只从她手里取过来。
“说,是谁指使你来下药的,可是梅姨娘。”我拿着拿包粉末质问她。
她被压在地上,面露痛苦之色,只急忙摇头“不是梅姨娘,是,是王妈妈,说夫人的身体弱,只说这是人参须子磨得粉,又做了蒸晒,加入药里是对病人身体最好的。”
“王妈妈?”我疑惑的看着她。
“可是王樰名家里的婆子。”
“是,就是她。”她赶忙回道。
“因着她是萧姨娘身边最得力的管家婆子,况且萧姨娘又与小姐夫人甚是交好的,王妈妈还说为了不让人生一些不必要的嫌隙,还特意的嘱咐奴才最好别被人看见。奴才才来撒这些养身的粉末。”
我看她面上端的恰有其事的样子,我面上只是不露,让庄嫂子起来放开了她,对她笑道:“吆,倒是让我错怪了你,你先起来吧。”
“我倒不大认得你,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多大了,家里还有谁,现在在那里当差呢。”我绕着手里的帕子,看似无意的询问她。
“奴是新买进府里的,今年14岁,原叫江燕的,管事的妈妈觉得不好叫,只改了叫燕子,家里老子娘都逃荒饿死了,现下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因着是外来的,不好讨生活,便买了奴进府里,如今只管着院子里的洒扫等物事。”她低头说着。
“燕子,今日是我关心则乱,错怪了你,你只做与往常一般便好,什么时候拿人参粉,什么时候往药里放人参粉,都要与往常一样,但是不能向任何人说今日的事,听见了吗。”
“若是我从任何人口里听见了这件事,损害了我,母亲和萧姨娘的之间的情分,我便向管事的要了你的身契,把你卖进行院里,你可是知道了。”我故作狠厉之色唬她。
她只是慌忙间跪下来说“不敢。”
待她走了,庄嫂问“小姐为什么放了她,这只怕不是什么养身体的人参粉,怕不是什么毒药,才使得夫人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都不能成行,脸色也越发的不好了。”
我笑笑“这的确不是什么劳什子人参粉,《三国》中说华佗为关公刮骨疗毒,只说关羽攻打樊城的时候中了箭毒,便是这个毒,说起来也是药,又因为根茎长的是圆锥型的,多少人只称乌头。每次在母亲的药里放上一星半点的,随时间渐长,没半个月,母亲就会每日贪睡,精神恍惚,便慢慢如疯魔,再过半月,病的便下不了床,渐渐失了性命。”
“好狠的心啊。”庄嫂只做惊呼。
“她到底还是不够狠毒,或是顾忌着,一来下的量不多,里边倒也掺着些人参粉,用来弄假。二来,这乌头到底不是山里野生的,应是药圃里种的,药铺里的旧年的货色。”我看着院子的春花慢慢说。
“那小姐为什么不把那丫鬟,押到老爷面前,好好治了她的罪,让她供出来她身后的那些狠毒的人才好。”庄嫂说。
“只怕是不行,方才你没听见这丫鬟,我一问她便轻轻松松的供出王妈妈,这也太轻松便宜了,轻轻一问便供出,她便是很想让我们闹出来。”
庄嫂一脸疑惑只说“这样不是更好吗,那样我们就能把那狠毒人押住了。”
“王妈妈,是谁的人。”
“王妈妈,那不是萧姨娘身边的人,但是萧姨娘应该不至于此吧,但是我们好好押住王妈妈,好好审问,到底也是能问出来的吧。”庄嫂说。
“那院里的,竟能动到王妈妈,肯定是有什么隐情的,若是我们什么也不晓得,这时就闹出来,一经审问,众人便都以为是萧姨娘做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如了她的愿。就算事后,我们知道了隐情,谁又愿意再去听,再去查。”
庄嫂点点头。
我沉一沉“我到底是不够冷静,一遇到自己的事反倒是慌了,就连刚才也是我们打草惊蛇了,索幸为时不晚。”
我又对庄嫂耳语一番。
“只愿这次能把她给铲了,否则老是无事生非,让人恶心也恶心够了。”
庄嫂一一应下,转头去了。
转头,我端着汤药回了房间,只不动声色的把汤药偷偷倒了盂里。又回到案前,写了两封信,以防不测。再过几天,父亲便要去任上了,这件事少不得要在他走之前发出来才好,以免夜长梦多。
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前仇旧恨一块算。
两天后,我知此时时机最好,我狠狠揉了了一把眼,把鬓角的发,弄得散落下来,把衣衫胡乱系着,端着一副委屈之极的模样。
我行到厅前,这时,父亲,萧姨娘,梅姨娘,安陵瑶,安陵玥更兼有幼弟一块在厅里吃着饭,恰恰看着我这番模样,皆诧异不已看着我。
我用帕子掩面哭泣,一下子跪倒在父亲面前“父亲。”
父亲面露难堪只怒道“你怎得弄成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父亲,母亲她怕是不行了,还请父亲救救母亲。”我只掩面哭泣。
“什么,夫人真的不好了。”梅姨娘一脸紧张的看着我。我只是哭泣,并不应她。
“老爷,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得赶紧准备了,一则是为了冲一冲,或者好了也未可知。再则就怕真的不好,诸事繁忙,办的不好看,让别人看见恐要笑话。又耽误了老爷的行程。”梅姨娘眼珠子转了几圈,对父亲说。
萧姨娘嗤笑一声“呀,从没见过你那么贤惠,那么着急干嘛。”看向梅姨娘。
又对着父亲说“就一小小的风寒,也该好好请个大夫看一看,多吃几幅对应体质的汤药,也便都好了。大小姐虽然做事稳妥,但到底也是年少不经事的,我们也该听过大夫的话再谈不迟。”
又转头看向梅姨娘“怎得感觉梅姨娘着急办事的一样。”
“萧姨娘说的很是呢,平常觉得王大夫的医术也还好,但是这几次,母亲吃了大夫的药,反而不太好,我便有些疑心,又让庄嫂另请了一位大夫。不看不知道,一看可是要吓死人呢。”我边说边泣。
萧姨娘只道“大小姐,当着老爷的面,快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了才好。老爷是一家之主,定会为大小姐和夫人做主的。”
我点点头,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道“母亲生病,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啊!”
“这话倒是不对了,人吃五谷杂粮,生病也是有的,只怕大小姐是关心则乱了吧”梅姨娘讥讽道。
“姨娘或许有所不知,有的时候虽则是有些实病的,然则静养,少劳些神,对性命倒是无碍的。大夫看了药方,又查了近来的饮食都没甚问题。只是,最后说母亲像是吃了些不对的东西,中了毒伤了身神,因着找不到毒物,是中了什么毒大夫也说不清。”
萧姨娘大声道“这简直是骇人听闻,在自己的家里竟被投了毒。这贼人跑不了就是家里的,俗话说的好,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老爷一定要好好盘查,给夫人一个公道。”
梅姨娘假模假样的用帕子擦泪说道“这人真是狠毒至极,夫人多么慈善的一个人啊。全松阳县,恐怕再也找不出,比夫人还好的主母大娘子了。这人真是可恶极了。”
“好了,别说风凉话了,容儿你说是谁煎的药,只把他们捆起来好好询问一番,若是有半点的支支吾吾,便拉到院子里,家法伺候。”父亲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应道“药是我和庄嫂子煎的,而下毒的却另有其人。”
“这两天,我故意把母亲的汤药放在厨房里煎,便躲在一旁,只静静看着。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看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待押住她,往她身上一搜,果然,我就搜出了这一包粉末。”我说着把那包粉末递给父亲。
父亲接过去,打开,里面是一些白色粉末,便问道“这些什么。”
“父亲别急,听女儿慢慢说。”
“我当时,也是疾言厉色的问那个鬼鬼祟祟的丫鬟,她支支吾吾半天。在我再三询问下她方才道出。说着些粉末是人参粉,我问她,她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是谁要她放在母亲汤药里的,她只说是王妈妈给她的。”
梅姨娘一脸得意之色看着萧姨娘,萧姨娘只是一脸不可思议,一脸询问的脸色看向我。
我只朝她略微点点头。
我沉一沉接着说“我使人问了大夫,大夫说这粉末里是人参粉不错,里边掺了不少分量的乌头粉,放在药里会使人精神不济,若是长久的吃下去,伤了脾胃,只恐不能长寿。”
梅姨娘直接站起来“好你个萧晴云,端的是满脸的正直,私底下却是那么的狠毒,竟要毒害主母大娘子。老爷您可不要轻饶了她,这样的人更不配待在老爷身边。这种狠毒如蛇蝎的人,真真令人害怕啊!”